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中午吃过饭,小培就打足精神,开着车直奔柳州。
在路上的每个时间段,蓝家山都不由自主地计算着卓越父母和自己父母见面的进程,很是煎熬。有时候,他甚至在心里暗暗地羡慕小培,这家伙的生活多单纯啊,他目标明确,攒点钱,争取早日独立,在镇上起栋小楼,再找个女友。至于这条河里的石头还可以捞多久,他是懒得弄清楚的。
也许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吧。蓝家山觉得自己目前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顺利留在岩滩。
虽然在柳州读书、工作,蓝家山曾无数次往返柳州和大化县城,因为姑父两兄弟就是跑这条客运线的。所以他每次回来都坐姑爹的顺风车,这还是第一次,为了省点过路费,避开了那一截截收费公路,在小路上拐来拐去。他也是第一次留意到周边的村村寨寨,而对于目的地柳州,很奇怪,他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生活的背面”,这是他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来的一句话。他们活在城市的背面。只能在晚上出没的车、人和石头,只是这个城市的影子吧。
晚上七点,天色已暗,鱼峰路最拥堵的高峰期已过。相隔不远就是闻名遐迩的鱼峰山,传说中的刘三姐就在这里升天。呵呵,这可是柳州最著名的一块大石头。
马鞍山公园离鱼峰山就一站路的距离,但货车突然拐进了小路,从小门里转了几个弯,把蓝家山彻底转晕了。熟悉的景物,被切割得让他失去了方向感。
小培把姨夫的手机也借来了,十分威风地打了通电话,提前从奇石市场调了两个帮手。
市场里人头涌动。虽然有路灯,但无数手电筒和头顶的矿灯汇成的光影,让蓝家山一下以为又回到了水下呢。
两位帮手准时出现。他俩是岩滩石老板在柳州开的分店的小工,晚上没事,正好可以赚点老乡的外快。
车子没停稳,人群就哗的一下涌了上来,顾客们七手八脚地帮他们把麻袋拖了下来,迫不及待地把石头扒拉出来细细查看。这时候就必须打足精神盯牢石头,不要让人浑水摸鱼。
顾客们碰上眼生的车,会先问这车的船老大是谁,小培干脆就编了个名字应付他们。采用这种销售方式,石头走得比较快,这有点像赌博。而市场买卖的行规是:顾客只要手里拿到了石头,旁边人就不可以问价。看中了也只能干着急。
顾客问价,卖家报价,顾客只要一还价,就必须得把石头买下。所以杀价要狠,眼光要准,下手要快。
在这种情形下,石头的小瑕疵很容易混过新手的眼睛。但石头的价格不宜叫得太高,因为这里是“零售当批发”,所以必须得牺牲几块好一点的石头,才能带动其他石头一起销售。
小培负责报价、拍板,两个小伙子负责开包、看货,而蓝家山则负责收钱。一会儿工夫,石头就走了四分之一,蓝家山敏感地察觉到,几位有经验的老手冷眼旁观后,大约看出了这伙人的端倪,退出了竞买行列。
从岩滩来的车子陆续进场,客流开始分散,蓝家山这才得以喘口气,正把收来的钱交给小培时,忽然听到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循声望去,有个人正在向旁人介绍大化彩玉石的货源渠道。
是张会长!
蓝家山惊喜地跳下车,冲过去向张会长打声招呼。张会长高兴地向身边人介绍道:“蓝家山是我在岩滩认识的一位小兄弟,很能干,很有魄力,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人。”
会长的客人们立刻对他刮目相看,一个是姓李的台湾老板,戴副眼镜;一位姓莫的老板来自深圳,五大三粗,退伍军人出身;还有一位是铁路公安处的处长,瘦高,矜持。
三位新朋友对蓝家山挺感兴趣,尤其是李老板,听说他来自岩滩,又握手又拍肩,还在他耳边悄悄说,有时间要单独找他聊聊。
会长笑眯眯地说今晚廖辉波在鱼峰饭店请大家吃夜宵,让蓝家山忙完了也一起过去。
又一拨客户围拢到了车边,小培忙不过来,呼叫蓝家山归队。不知不觉,石头已经销了三分之二,基本完成任务。顾客们把挑好的石头归堆,雇脚夫用三轮车送到相熟的店铺里做石座。
这个市场有完善的配套工序,光是做木座的专业店面不低于五六十家,常常聚集着二三十个用三轮车拉石头的脚夫,至于来逛夜市的顾客,蓝家山估计至少有上千人。此外,除了赶墟的外地车,还有很多摆地摊的小摊贩也带来了各自的石头,一字排开,连绵几百米,人声鼎沸,交易相当红火。
夜市的高潮来得快,退得也快。顾客们三三两两地盘点着自己的胜利果实,石贩们将剩下的石头重新归堆,就等着石商们来收“尾货”了。
虽然这都是挑剩的石头,但对柳州石商来说,送上门的价格总比他们亲自去岩滩进货划算。除了几块品相好的单独议价,其余大多都是统货,一口价就可以全部拉走。
小培给剩下的“统货”估了个价,和买家开始了拉锯战。
就在这时,蓝家山腰间的传呼机响了。他用小培的大哥大拨过去,原来是廖辉波打来的,他热情地问蓝家山忙完没有,今晚住在哪里。
看来张会长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听说蓝家山还没落实住处,廖辉波不由分说,当即决定在鱼峰宾馆给他订一间房。方便“晚上哥俩好好聊聊”。
廖辉波嘱咐他忙完了就过来和大家碰面,他说:“我和你都需要多认识些有头有脸的朋友。”又补充道,“你可以看不起他们,但必须利用他们。”
有这样的朋友,能这么坦率地和自己说掏心肺的话,蓝家山心里隐隐感动。
7。权势对决
鱼峰宾馆离奇石市场不远,徒步几分钟就到了。时隔20多天,蓝家山又回到柳州,感觉怪怪的。也许是在水下待久了,城市特有的噪音和喧哗,让他不太适应。他很想好好调整下自己的思绪。很多事情到了必须面对的时候,比如,他要到单位递交辞职报告,他要和卓越摊牌。他必须要决定自己的人生方向,此刻,他紧张,他忐忑,还有些害怕。
鱼峰宾馆的设施很老旧,幸好位于闹市,生意还不错。蓝家山到总台报上名字,拿到了房卡。
进了房间,第一件事,是先给自己的同学,也是现在的同事王建去电话。王建和蓝家山处得不错,他是北方人,块头很大,重色轻友,他对蓝家山的来电毫不意外,漫不经心地问他何时回来上班。看来,因为厂子始终没有正式投产,所以蓝家山离开20多天,和离开一两天没有什么区别。
得知蓝家山要辞职,王建一点都不惊讶,他说纺织单位没什么前途,自己也正在找关系调离。他又问蓝家山要调到哪个单位。蓝家山说要跟着家人做生意。王建说了声“好”就挂了。这年头,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谁还有心思去管别人?
蓝家山深呼吸,接着拨打卓越的传呼。她很快就复了机,把他当成别人了。
她在电话里冲他喊:“快来,马上到你的节目了,我已经调了两个上去,没办法再往后挪了。”得知对方是蓝家山后,她很惊奇,匆匆问他住在哪里,等下再跟他联系,便挂上了电话。
她认为他回柳州是很自然的事,心里也是暗暗高兴吧。蓝家山想到自己接着的决定会让她失望,心里浮起强烈的罪恶感。
他又给莫尔去了个电话,她像他的避风港,像他的传话筒。他不用担心她失望,而她却仍然一如既往地关心自己。
莫尔似乎也置身于一个嘈杂的演出现场。他纳闷,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大家都在搞晚会?莫尔笑着告诉他,她和卓越代表各自的单位参加同一个城区的职工文艺汇演。优胜者可参加全区汇演,所以大家都不遗余力。而她们正是各自单位的文艺积极分子。
莫尔以为他下决心回柳州了。对他的选择表示高兴和祝贺。蓝家山无法在电话向她坦白,只好约她晚上见个面。他强调,不管多晚,他都要见她,而且是单独见她。莫尔答应了,记下了他的房号。
蓝家山的打算是先让莫尔给卓越打个预防针,铺垫一下,他再和卓越摊牌。
打完这几通电话,蓝家山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让这一切都尽快结束吧,重新开始。但最残酷的代价,是要暂时牺牲掉他和卓越的感情。从前每天下班约会的日子,成为奢望。
你要把控自己的生活,不管有多么糟糕,你都要把手放在方向盘上,蓝家山提醒自己,心痛却未减分毫。
蓝家山开始给卓越写信。这次,他写得顺手多了。他告诉她,自己第二块石头赚了多少钱,他又买了第三块石头,他决心在这一行做下去了。
他骗她说,自己不再下水,不能让她担心。他说自己只是每天在船上,寻找可以赚钱的石头,他认识了张会长,张会长是个很好的老师。
“等我四年,我会挣到足够的钱,让家里的生活恢复到从前的水准,我要买房,买车,带你去旅游。”
后面这几句话差不多没有什么意义,像一封检讨或保证书。他叹了口气。
他的脑海中忽然蹦出一句话: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夏天会有这样的云彩。
他之所以想起这句话,是因为这句话曾经被他写在日记本上,20多天前,他和同事们从西安进修回柳州,蓝家山坐在火车上,看见一抹平原上飘浮着的彩云。在暮色来临之前,彩云被火车抛在了身后,他在日记本里写下了这句话。
这也是他日记本上的最后一句话。当时他的全部身心都在思念着卓越,沉浸在爱河中的人,却忽然伤感地写下这一行沧桑的文字。
这是冥冥中的某种暗示吗?
一夜过后,他刚下火车,就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这才得知家中横遭变故。他的生活就此完全改变。
这句话标志着他一生的一个分水岭,当面临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转折,22岁的他再也没写下任何一个字。
日记本合上了,无忧无虑的青春一去不返。
但是那苍茫落日的一刻,却牢牢地烙刻在他记忆的最深处,这就是成长的滋味吧,一些美好的东西,总会在不经意间慢慢地流逝。
蓝家山写完了,打算让莫尔把这封信带给卓越。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尖叫,蓝家山吃惊地打开门,只见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孩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怀中拼命挣扎,男人醉醺醺地搂着她,一个劲地说:“我们见过的啊,我们见过的啊。”
他正企图把女孩拉进隔壁房间。
女孩忽然带着哭腔大叫:“蓝家山。”
居然是卓越!
男人一愣,而蓝家山浑身一震。他扑到男人的背上,男人重心不稳,跌倒在地,蓝家山热血上涌,对着他的脸一顿猛揍,卓越尖叫着扯开他,服务员也闻讯而来,大声制止。
男人突然猛地翻身,一下就把蓝家山翻倒在地,这家伙显然训练有素。他挥着拳就要砸下来,卓越一下扑到他身上,对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男人突然怔了,酒也醒了一半。
他对蓝家山说:“我见过你。”
足足有三秒钟,三个人面面相觑。蓝家山猛然想起来,他们两个小时前见过面。他就是深圳姓莫的老板。
蓝家山又望着卓越,她今天打扮得特别怪,穿着红色的紧身裙,外面却披着件羽绒衣,发型也变了,还戴着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