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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仿佛真理就掌握在他们手中一般。 楚若鸿愤怒了,他喝斥,他责罚,庭杖,降级,贬官,能做的他都做了。然而,参奏方轻尘的折子还是越来越多,劝他把方轻尘调回来的进言依然越来越多。 他能怎么办? 杀人吗? 不,君王对进谏的臣子如果拿起了屠刀,那国家就离衰败不远了。 哪怕被逼到极处,楚若鸿依然记得很久以前,方轻尘对他的教诲。 他苦苦地支撑着,哪怕满朝非议。 臣子们说方轻尘权力太大了,皇室宗亲们说军队只听方轻尘的将令,而无视皇帝的君令。就连宫中太后太妃,自己母亲家的舅舅表哥们,也开始一次次进言,方轻尘如何仗着皇帝的势力,胡作非为。 他咬着牙听下去,忍着气把奏折看去,不管多少人非议,他都不在乎,他都不相信。 轻尘,轻尘,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想要召你回来。我多么渴望你此时在我的身旁。我已身为皇帝,为什么仍觉得还象幼时那样无助,你若能在我身旁给我力量该多好。我如今前呼后拥,可是没有你,我比幼时更加孤单。 轻尘,我多想你回来,不是因为三人成虎,不是因为听信流言,仅仅只是因为,我想你。 但我永远记得,你曾说过,国事为重,我永远记得,我亲口答应过你,不让你有任何后顾之忧,全力支持你在前方,尽心卫国护民。 轻尘,我想念你。 你可知道,我一个人抵抗得太累太累了。很多时候,我也想干脆象个暴君一样,凡不合心意的进言者全部杀死,象个昏君一样,再不理什么国家,什么百姓,什么未来。我只想要保护你,就象你曾经保护过我一样。 可是,我是皇帝啊,你教过我无数次,以国家为重,你答应过你无数次,要做一个好皇帝啊。 轻尘,我该怎么办? 轻尘,你知不知道,有人查出了你和敌国通信的证据,所有的臣子都联名向我要求召你回来,解除你的兵权。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跪在石阶上,在大太阳底下,一整天不肯起来,那以耿直闻名的御史,直接撞在金阶的墙上,血流满地。 太后虽然不是我的生母,毕竟是我的长辈,她现在都不肯进食,逼我一定要召你回来审问,否则就不进粒米。 轻尘,我快撑不住了,轻尘,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十五岁的楚国皇帝,在他初遇方轻尘的柳树旁,发出无声的呐喊。 然后慢慢地握紧他少年的双拳,脸上渐渐现出坚毅之色。 “轻尘,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保护你的,就象你保护我一样,我也绝不会舍弃你。” 少年君王在心中默默发誓,这个时候,他是真的相信自己可以实现这诺言,这个时候,他确信,天可崩地可裂,他的轻尘,不会叛他负他。海可枯石可烂,纵然举世皆非,纵然铁证如山,他也绝不会动摇对方轻尘的信心。 这个时候,他是真的,如此以为的。 这个时候,他是真的,如此深信的。
第二章 三人成虎
“参见皇上。” “王师父快快平身。”双手扶起这位在自己还是无人疼爱的孤弱稚子时,便倾心教导自己的老师,楚若鸿有一种见到援军的感觉“王师父,你这次来是为了……” “臣这次来是为了方候爷之事。” 楚若鸿心中一冷:“王师父,你也认为轻尘通敌?” 王远之为当世大儒。当楚若鸿在深宫无人在意时,方轻尘去王府登门拜见,苦求了三日三夜,才说动王远之做楚若鸿的老师。 当楚若鸿位登九五时,王远之却辞谢了高官厚禄,只领了个闲爵,在家中讲学收徒。 除方轻尘外,楚若鸿心中,最重视最感激的,就是这位老师。 王远之看楚若鸿惊慌的表情,微微一笑:“臣想说的是,所谓通敌,纯属污陷,绝非方候所为?” 楚若鸿心中一松:“还是王师父信得过轻尘。” 王远之淡淡道:“我军的三名探子被捉,居然可以全部从敌方的境内逃归,还能从敌方带回方候的亲笔信,又能偷听到敌方重将的谈话。莫非敌国从元帅到士兵,全都是木石稻草之人不成。分明是方候踞守边地,敌将难进寸土,所以才施出这等离间之计。再说,方候在我大楚是什么地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凡有所奏,陛下无所不准,甚至可以带剑上殿,面君不跪,他有什么必要叛国?他叛国投秦,秦国还能给他更大的好处吗?” 楚若鸿心胸大畅,笑道:“王师父说得有理,明日再有臣子进言,朕就这般质问他。” 王远之看着少年皇帝欢喜的笑容,平静地说:“臣认为,方候爷决不会勾结秦人,但臣同样认为,方候爷的权力已经太大了,皇上,你该抑制一下方候了?” 楚若鸿脸上的笑容一僵:“王师父,你说过,轻尘不会通敌?” “臣说方候不会通敌,但没说方候绝不会叛国。” 楚若鸿脸色大变,厉声道:“王师父!” 王远之却连语气也没有丝毫变化:“皇上,自你登基已来,给了他多大的权力。带剑上殿,面君不拜。皇上可知,史册上,只有谋位的权臣,才会在夺位之前,要求这样的权利。代替君王参知政事,随意批阅奏折,国家大事,百官祸福,由他一言而决。陛下信之而不疑,君权却早已旁落。把国家矿藏最多地方指为他的封地,皇上可知,他的收入已经相当国库年入的一半了。他的封地,比皇族最高贵的亲王还要广大。举国军队,甚至包括天子近卫军都由他随意调度,而不需请旨,不必皇上用印。全国军队,所有的负责将领,都是由他举荐,由他任免。皇上,这已经不是方候会不会反叛的问题,而是,任何一个稍有野心的人,拥有这样的权力都迟早会反叛。就算他没有野心,他身边的人只要有野心,也一定会逼得他反叛。” 王远之神色肃然,不顾楚若鸿痛苦的表情,目光定定地望着他,一句一句说下去。 “不,轻尘不会这样对朕的?王师父,是轻尘三日苦求,才使朕得你为师,你为什么也和别人一样对待轻尘。”楚若鸿几乎是有些哀恳地叫出声来。 “方轻尘与我有私交是一回事,他如今的权威已经动摇了国家,这是另一回事。皇上,我即为帝师,就必须要为国家着想,绝不可公私不分。”王远之平静地道“其他人参奏方轻尘,固然有争权揽利之心,但眼见国家大权如此集中在一个人手中,任何一个心忧国事的人,都不可能沉默。” “可是,轻尘,他待朕这样好,如果不是他,就没有今日的朕……” “方候的确有大功于国,但是,皇上,天子为天地所钟之子,自有万灵庇佑,若说无他则无君,那就是贪天功为己有,本身已是大罪。皇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他就没有责任吗?你对他的种种破例封赏,引来多少人侧目,他居然没有力辞而受赏,怎能说没有私心,到如今,皇上再不做决断,皇太后凤体多日不进饮食已然不支,众臣日夜跪于朝门,眼见又晕倒几个,皇上,不孝之名,你如何担当,日后史书之中,会怎样记载于你。”王远之眼神中有着叹息,语重心长。 楚若鸿咬着牙:“王师父,你也支持把轻尘叫回来审问吗?” 王远之轻轻叹息:“皇上,臣只是希望皇上能做出让众臣安心的决定。方候有大功于国,国家不可以负他。但是,适当地收回一些权利,略略约束一点方候的行为,这不是在害方候,而是在救他,在成全他,也是在成全皇上啊,要不然,就算这一次,皇上能不理群臣苦求,以后呢?再有莫测之变,误的不止是皇上,也有方候自己啊。” 楚若鸿铁青着脸,不说话,是啊,召他回来吧,不审他,不伤他,不害他,只是高官厚禄养着他,把所有的荣华富贵都给他,然后慢慢把兵权收归天子之手。慢慢地让百姓知道,大楚国做决定的人,不是方轻尘,而是楚王,不过,当然不可以让轻尘被隔绝于朝政之外,朝堂上一样有他的位置,他说的话,一样重要,自己也一定会认真参考,只是做决定的人,一定要是自己。 好吧,就这样吧。轻尘会理解的,他会明白我的心情的。 楚若鸿一遍遍对自己这样说,但也同样清楚地明白,一道召回的旨意,代表着背叛,代表着放弃,代表着很久以前,他曾经承诺过的一切都已烟消云散。 在王远之告退很久很久之后,楚若鸿依然呆呆坐在御书房,动也不动,内心挣扎不休。 看到皇帝这样的痛苦,贴身服侍他的总管太监赵宝,低声道:“可惜方候爷不在,往常皇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往方候府上去,现在……” 楚若鸿神色微微一动,忽得站起身:“走吧。咱们出宫。” 少帝轻车简从往镇远候府去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慈昭殿,太后微微一笑:“这赵宝倒还是个精乖人。” 一旁的贤亲王楚良也微笑道:“镇远候府的苏管家,也早安排好了。” 当朝太师方直冷冷道:“赵宝也好,苏河也罢,都算是服侍了他们主子多少年的人了。”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买不动的人,只看你出的价钱有多高罢了。”太后慢条斯理地道。 楚良眼中冷色隐隐:“楚若鸿不过是个卑微宫女所生之子,有什么资格居于九五,让我们所有皇室宗亲对他低头。” “但是,不除方轻尘,谁也动不了皇上。方轻尘此人把握朝纲,又掌控军权,不除了他,朝中百官,谁也拿不到应有的利益。”方直无所顾忌地道。 “要除楚若鸿,必杀方轻尘,要诛方轻尘,唯有楚若鸿。那样的人物,那样的本领,也只有这个他一心扶助保护的君王,才杀得了他。”楚良冷笑道“只要没了方轻尘,楚若鸿一个黄口小儿,没有任何心腹,又能有什么作为。” “满朝的进谏,百官上折。一些忠直臣子们,自以为驱除权臣,在我们的人的劝说下,居然抬棺上书,跪死朝门,再加上,王大夫子一心一意为国谋利,入宫苦劝,还有皇上那个早死的宫女生母的家里人,只要给一些好处,人人跑来劝他们的乖处甥,他早已动摇了,相信今天去过方候府之后,就会立刻召方轻尘进京。”太后悠然道。 “但只是召方轻尘回来,而不是治罪。” “今天即然他可以信心动摇,召他回来,明天就会因为疑心,而治他的罪。今天即然可以不愿让他掌握军中大权,明天,也一样不会愿意,禁军,御林军,九城巡防军继续归他掌控。所以,耐心一些,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太后平静地说 “真的只需要一杯茶,就可以毁掉一代名将吗?”楚良还是有些惊疑。 “楚若鸿再年少,再不懂事,毕竟还是皇帝啊。”太后淡淡一笑“哀家在这深宫之中五十年,见过三代帝王,深知帝王心术。一个君王,不管是明君还是昏君,不管年老还是年少,不管是任性还是严谨,在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帝王,他们最根本的利益,绝对不可以被触动,所以,很多时候,的确只需要一杯茶,就能毁掉一个盖世英雄。”
第三章 回来吧
园中花正红,草正青,楚若鸿本来沉重的心情,不知为什么轻松下来了。 对于镇国候府的花园,他比御花园更熟悉。 多少回他偷偷从规矩严谨的宫中溜出来,扯着方轻尘在这池塘中摸鱼,高楼上赏景。逼着方轻尘为他舞剑,为他弹琴。笑着一遍遍说,轻尘,你永远不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