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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当夜参予血战之人,有人当场发疯,有人竟被生生吓死,有人十余年后,闻狄飞之名,亦颤抖不止。 那一夜,狄飞真正成为传奇,成为正道永远的噩梦和邪派心中永远的魔神。 然而,狄飞终究也只是人而不是神。 如果是他一个人,天下再无任何人,任何地方可以困得住他,他要放手而走,轻而易举,但那一夜,他在救人,一次又一次,救他的弟子,救那些因感他恩义,而用性命回报修罗教的人。 敌人有意把攻击重心移到无力保护自己的伤者身上,迫得他不得不为分心救护别人,而不断受伤。 纵以狄飞之能,顾得上救人,就往往顾不上自己,人力终有尽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歇,而他的来回冲杀,每一次突出重围,把人送出去后,又转头冲向最凶险,最血腥,刀光剑意最寒冷处,足足八次。 他自己救的除了众弟子,还有些什么人,其实他自己也都记不得了,只是,在那场痛快淋漓的战斗中,感到了多年以来,唯一一次的纵情快意。 那些刀光剑影,拳脚棍棒毒烟毒蛇暗青子,到底有多么恶毒,他已经不记得了。 身上到底受了多少伤,留了多少血,他自然也都懒得去算。 隐约中那个面目模糊叫什么名字也懒得记的武林盟主在大声吼什么:“狄飞,你武功再高,受了如此重伤,又不立刻觅地疗伤,反而仗峙武功,强行压住伤势,再次冲杀回来,你不可能活过十天。” 那是第几次冲回去时候的事,第六还是第七,唉,算了,不想了。 反正只记得那声音吵得要死,好无聊,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他的,好象顺手给了他一掌吧。 说起来,那两个小徒弟也极不听话,听那那个什么盟主的话后,居然眼泪汪汪,叫什么师父你快走,别管我,真是无聊又无用。男子汉大丈夫,遇事只会哭,也难怪当时烦起来,一拳一个把两人全敲昏了。唉,下次要记得提醒他们,以后不许说是狄飞的徒弟,真是太让我丢脸了。 “师父。” “师父。” “恩公。” 怎么这么吵,我的天,还恩公,也不怕把人肉麻死。狄飞懒洋洋睁开眼,看到面前一张张流泪的脸。他极为郁闷得咬了咬牙,唉,这一个又一个的,就没一个象男人,我可不可以把这帮家伙全逐出门墙也免得被吵得耳疼。 “师父,你喝药吧。” “师父,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看大夫。” 又来了,狄飞暗中翻白眼。亏得还是什么魔教六王,遇事就只会痛哭流涕求求求。我以前是不喜欢看大夫,不喜欢用药。不过,就算我现在肯看肯吃药又有什么用。大夫要真是什么伤什么病都能治,这世上还有死人吗? 他笑而摇头。现在的他已不是当年那个受了伤只能蜷作一团的狄飞,这些年来,他武功已经高到世人不能理解的境界,即使内外伤如此之重,即使他随时都会立时毙命,但只要他不愿意,这世上,依然没有任何人,有力量强迫他接受医疗。 “你果然要死了。”毫不客气的声音,竟似带着切齿的痛恨。 众人闻言不但不怒,反倒神色一松。 狄飞目光越过众人,笑道:“我该叫你不动明王,还是张相爷,又或是,暗帝?” 当修罗教被围剿时,离国国王暴死,朝中变乱频生。先王逝时尚年轻,两个王子都极年幼,张楚臣支持正统三岁的大王子,而太后,却支持自己亲生的仅一岁的二王子。屡番争斗,九死一生。竟是完全顾不上相助修罗教。 等他好不容易扳倒太后,扶大王子登位,修罗教这边,尘埃已定。 这些年来,狄飞隐居山间,修罗教不许闲人轻入,除了狄飞的一众弟子,也只有张楚臣,一年会来个两三次。他对狄飞倒一点也不客气,板着脸说:“你都要死了,倒还顾得上研究怎么称呼。” 修罗教诸王,不是狄飞的弟子,就是受过狄飞重恩之人,也只有张楚臣,敢对狄飞如此无礼。 狄飞倒也不以意,笑道:“如今你胁天子以令诸候,成了离国实质上的帝王,当今世上,谁不知离国的张楚臣,和景国的容修,名为辅幼主登基之臣,实为掌控举国大权的帝王,人称你们二人为南北暗帝,倒也真是可喜可贺之事。” 张楚臣定定得望着他:“即然我是暗中帝王,那我的话,民间百姓,是不是该听。” 狄飞懒洋洋道:“抱歉,修罗教总坛虽在离国之内,我这小山头却在国界之外,算不得离国子民。” 张楚臣咬咬牙:“你……” 狄飞淡淡打断他将要说出来的话:“你也是出将入相的人物,怎得也和他们这帮孩子一样没见识,我的伤是可以治得好的吗?” 张楚臣沉默了一下:“我带来了离国最漂亮的男人和女人,计有五十余人,你都看看,总会有合意的。” 狄飞一愣。 张楚臣面无表情地解释:“他们告诉过我,你懂得一种异教的采补之术,只要能及时吸人精气,再重的伤也能延命续寿。” 狄飞眼神一冷:“多谢,不必,我累了,你们替我送客。” 气氛为之一僵,张楚臣沉默了一下才道:“我想和他单独说话。” 不等狄飞说话,其他人转瞬消失,狄飞为之气绝,这帮人到底管谁叫师父和恩公来着,这到底是谁的家。 闲人散尽,张楚臣慢慢走近:“你如果不愿伤及无辜也没关系,我已令人遍选全国死囚,这其中,也有俊俏漂亮的人,他们反正是要死的了……” 狄飞失笑摇头:“不愿伤及无辜,我从来不是大善人,我只是……”他的眼神悠悠然遥远了起来“我答应过一个人,不再对别人采补。在多年前,我曾对我自己发过誓,凡是我答应过他的,无论如何,一定要做到。” “你……”张楚臣猛然扑过来“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救你自己。” 狄飞猛然抬眸,冷冷望了张楚臣一眼。 张楚臣飞扑而来的身影竟然为之一顿,他已是隐然帝王的人物,但此时被狄飞一眼望来,竟觉遍体生寒,这些年来,见到狄飞,都是那淡淡然极和气好说话的样子,他几乎以为,那传说中的血修罗只不过是传说罢了。 直到这一刻,刚刚想扑过去抓住他猛力摇晃的双手,竟不敢伸出去碰他的衣襟,这一刻,张楚臣才真正意识到,他与狄飞之间的距离,原来永远无法缩短,即使只是一伸手就可以够着,却终是,没有力量在那样的眼眸下伸出祈求的手。 他怔怔望着狄飞,眼中渐渐流露悲伤,声音几近哀求:“要怎么样,你才肯救你自己?” 狄飞微微一怔,看了看他,这才道:“当年,我也不过是顺手扔块用不着的金子,你又何必一直放在心上。” “哪个稀罕你的金子。”张楚臣大喝一声“我只不过,只不过记着,你为了我受屈辱,把那个男人,打成脚底泥,你没有高高在上施舍我,你把我当成平等的人,在我受辱之后,要人向我道歉。今时今日,谁不奉承我,拥戴我,但当年,我沿街行乞,却只有你,只有你……” 他再也说不下去,声音竟哽咽起来,明明如今身登朝堂,直入青云,为什么,他却还觉得,比当初一个人长街乞讨之时,更冷更寒更孤单。 狄飞沉默着看了看他,想了想,终是没再说什么? 其实,当日,我并不是为着你。 只是,这话,也不必再说,他已尝尽伤滋味,如今何必再伤人。 “真的是,什么人来,你也不接受吗?”张楚臣犹自不死心地问。 狄飞微笑,还不及摇头,却听到一个让人动魄惊心的声音“如果是我呢?” 他愕然抬头,却见房门外,有人一袭白衣,神色凄然。
第三十二章 魔主
白衣如旧,因何霜雪染鬓角,白衣如旧,因何风尘上眉梢。狄飞定定得看着白惊鸿,很久,很久,没有移动一下目光。 张楚臣神色复杂地看了看这个,又望了望那个,咬了咬牙,在白惊鸿徐步而入的那一刻,他转身退了出去。他最后那一眼,奇异的目光,被他自己以双手合拢的房门隔绝了去。 白惊鸿一步步走到狄飞的身边来,屈一膝半跪在他的床前,轻轻说:“让我救你,好不好?” 狄飞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轻轻地笑:“他们居然把你也找来了。” 白惊鸿凝视他:“是我自己来的。” 狄飞笑意微敛。 白惊鸿略略迟疑,到底还是轻轻伸手,去握他的手。 那冰凉的感觉让狄飞微微一惊,几乎本能地去反握他的手。这么这么冷世界啊,让软弱的人类,怎样拒绝彼此汲取温暖。 “这些年,我总想见你,你总不见我。这么多年,我想清了很多事,看清了很多事,我们可以把所有的恩怨都忘记,让一切重新再来吗?”白惊鸿的声音里满是苍凉“让我,救你,好不好?” 狄飞静静握着他的手,即没有激动得颤抖,却也没有放开。时间,果然是最无情的东西。这么长久的岁月过去了,那些痴狂岁月仿似梦里前生。他曾经舍弃一切想要追求的,为什么,此刻竟不能让他更激动一些。 白惊鸿向着他慢慢低下头,眼眸中,是浓浓的悲伤。 狄飞几乎是冷静地看着他一点一点接近过来,然后,平静地问:“这几年,啸天庄发展不太好吧。” 白惊鸿的身形一顿,倏然僵住。 狄飞异常平静地凝望他:“以前五大帮能在江湖各大门派中占一席之地,是因为你们五个师兄弟同心协力,如今只剩下你一个人,支撑整个啸天庄,属下虽多,却没有半个心腹,你……很累吧。” 指间感觉到剧大的压力,那人的五指在无意识得抓紧,却也无意识地挣扎。 狄飞顺从地放开他,依旧安静地说:“今时今日,修罗教的帮助,对你很重要吧?” 白惊鸿望着他,眼神慢慢冷下来:“你想说什么?” 狄飞沉默了一下,才道:“惊鸿,我不恨你,如果可以,我不介意帮你,只是,我再不能为你去牺牲任何人,所以……”他闭上眼,忽然觉得深深地疲惫“你回去吧。” 白惊鸿死死地盯着他,良久,才惨笑一声:“你总是这样,从来都看清一切,却从来什么也不做?你知道我暗中谋划你,可是你任由一切发生,你知道我不会善待阿汉,可是,你随便地把他交给我,你知道他在受刑,可是你笑着和我谈天,你知道我来到底是为什么,可是,你还是什么都不做……你……” 他一掌击在狄飞胸前,眼中忽然通红:“你为什么不误会,你为什么不糊涂,你为什么要把一切全看清,然后,再全部舍弃。为什么,要把真相全全揭穿,那有什么好?为什么,不能骗骗我们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让你自己看清你的冷血无情,为什么你一定要逼我看清我的卑鄙无耻,为什么你不能糊涂得说,当年只是一场误会,是你无心铸错,为什么,你不愿糊涂得让我们至少在一起,告诉我们彼此,我们是快活的,为什么……” 狄飞没有闪避,被这一掌激起内伤,他低低哼了一声,唇边溢起一点淡淡的血丝,神色却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耳边听得一声又一声逼问,为什么,他只惨淡一笑。 是啊,为什么一定要如此清醒,当年,他可以骗自己说是受骗上当才害死了阿汉,然而他知道,整件事,没有误会,没有错失,那分明是一场纯纯粹粹,赤裸裸的背叛。而今他可以骗自己,白惊鸿真的爱他。然而他同样知道,象当年的狄飞,而今的白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