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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在其中一扇门前自动停下来。
找到了,黑桃A!
我打开最下面角落里的一道暗格,属于我的东西就静静地躺在那里。13厘米高,3厘米厚,呈金属圆管状,银白的表面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冰蓝色的冷光。
我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触摸它,如同触摸希望之光。
“别动!”身后“喀哒”一声响,像好几个保险栓被同时打开,陌生男人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把手抱在脑后,慢慢站到墙边去。别想耍什么花样,否则就打爆你的头。”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一只手缓缓伸到脑后,另一手跟着举起……以迅雷疾电之势抓起金属圆管,就地一滚,躲到了一排柜子后面。
经过消音器过滤了的枪声在房间内密集地响起,我利用一排排柜子做遮挡,朝密室外夺命狂奔。
身后的枪声与脚步声随即追了出来。他们的目标不是何远飞的货,而是我手上这个神秘的金属圆管。
但我绝不会给他们。死也不。
管他们是谁!
我在堆满杂物的舱底曲折地奔跑,不断躲避身后紧追不舍的子弹,这感觉就像“裴明昊”最喜欢的好莱坞大片。我很久没有这么玩命地运动了,况且这个身体绝对跟“强健”、“彪悍”之类的词搭不上半点边。我只能在心里狠狠地诅咒,千万别让我逮到这些混蛋人类中哪个落单的,否则我要让他死得很难看。
电梯门上的红灯闪烁不停,显示有人正从甲板六层下降到地下五层。这该死的玩意儿就不能再快一点吗!
一颗子弹射在电梯门上,迸出一大团火星,另一颗则从我的左臂穿过去,报废掉了无数血管和一根主动脉,最糟糕的是控制神经被切断了。金属圆管从我的手中蹦出来,在地板上骨碌碌滚了很远,我不惜把自己当成做圆周运动的靶子,奋不顾身地朝它扑过去。
好在电梯在这时停靠下来,“叮”的一声脆响替我吸引了大部分火力。一通狂扫后,正在开启的电梯内门弹痕累累,我想里面的倒霉家伙已经成了蜂窝状,但愿不是何远飞。
电梯里居然是空的。
就在所有人一愣神的时间,某处隐藏电梯的门悄无声息地开启了,喷吐着火舌的枪口朝那些蒙面入侵者慷慨无比地赠送着流弹雨,舱内装置顿时被毁得惨不忍睹。
兵不厌诈,外加大手笔,还真是何远飞的行事作风。
对方只剩下身手极敏捷的四个人,三个顽强反击,一个利用枪弹掩护朝我冲来,一脚把我手中的金属圆管踢到半空接住,向底舱另一边的紧急逃生门飞奔而去。
他们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夺取这个东西。
但我不会把它交给任何人,哪怕要我破例,杀死人类。
“给我枪!”
我冲着何远飞厉声大喝。
一把德林格从空中抛了过来,我单手抄住,稳如磐石地平举着,将枪口从凌乱堆放着的货物的空隙间,瞄准了那个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
子弹从76。2mm长的枪管出膛。
我知道它将优美地飞过去在那个人类的枕骨上钻个洞,一枪毙命。
第九章
我丢了枪,走过去拾起属于我的东西,套在手腕上。冰冷无机质的触感紧贴着前臂的肌肤,带来一种无法言喻的宽慰。
保镖们正把舱内的遍地横尸清理出去。何远飞虽然对窥探了他隐私的家伙深恶痛绝,但还没有笨到未经审讯就杀人灭口。我记得他很喜欢玩那种名叫“Till*they*tell*the*truth”的游戏,以精神控制药物逼供,“直至他们说出真相”。
用脚尖勾起一具并未受致命伤的尸体上的黑色尼龙面罩,果然是服毒自杀的。
这些入侵者不是来自军方,军方的原则是人身安全第一。他们不是政府特工,是精心培养的“捕猎者”。所受的特殊专业训练可以令他们身兼数职,杀手、保镖、盗贼……是不逊于政府特工的多面手。唯一不同的是,不仅是技术,他们连性命都是老板的私有物。
他们是谁派来的?幕后指使者对这个看似金属圆筒的东西究竟知道多少?还有,这东西是怎么流落混入何远飞的走私品之中的?无数迷团等待着我去解答,我要按原定计划走下去,或许过程会很危险,但我正一步一步接近目标。
想到这里,我不由露出了自寄生人类以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不期然抬头,看见何远飞正一脸震撼地盯着我,那种惊疑至极的眼神让我似曾相识。我认出来,那是人类面对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未知事物而产生的本能的排斥与恐惧。
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胸口心脏的位置被击穿了一个洞,温热的鲜血正从破碎的冠状动脉中源源不断地涌出。这颗子弹是什么时候射进来的,我没什么印象了,可能是刚才精神高度集中的缘故。我可怜的宿主的身体又要进行一次大修了。
“你……”对面那个人类男人嗫嚅着,似乎在艰难选择该使用哪一个类型的问句。
该到让他认清真相的时候了。
他知道了以后,会是什么样的态度?惊骇?憎恶?还是避之惟恐不及?我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我会对人类的反应产生如此强烈的好奇,我大概是受什么刺激了,或者乙醇的药效还未完全消退。
“我不是人类。”我平静地对他说,吐气清晰,字正腔圆。
他脚下动了动,看不出由关节、肌肉与神经带动起来的腿部动作究竟是要朝前还是往后。或许就连指挥这一动作的大脑本身也不太清楚。我全神贯注地观察他,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他非常紧张。
直到他脚下又动了动,我才发觉自己已经屏住呼吸好几分钟。
我究竟在等待——不,在期待什么?我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无法准确把握自己的意识。我想我的本体恐怕出了什么大问题,我可能需要一次自体分裂繁殖,重新诞生一个新“我”来阻止这种情况的继续恶化。
然后他缓缓地、不太确定地朝我走过来,停在我面前,迟疑了片刻,伸手摸了摸我胸口涌出的鲜血。
当然不会是蓝色的。
殷红、粘稠、温热,跟任何一个人类并没有两样。这种认知好像令他的紧张感消除了一些。
“你……”
他会怎么问?「你是什么东西?」或者更糟糕,「你是什么怪物?」
“……你没事吧?”
那一瞬间我似乎接收到了来自面前这个人类大脑中的神经脉冲,虽然我万分确定,人类并不具备这种精神感应的能力。但是那束微弱却明亮的电流火花却历经我的每一个神经元传递进来,在我大脑中呢喃低语:……你没事吧……你流了好多血……会疼吗……一定很疼……我应该怎么说……你会回答我吗……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才好……
这是……来自他大脑中的意识流吗?他传来的精神脉冲凌乱而支离破碎,但是……非常美。
“嗯,没事。”我微笑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睛,第一次觉得人类的长相并不像我所想的那么难以分辨。至少现在我可以清晰地描述出他的容貌。
他很美。
“……要叫医生把子弹取出来吗?”
“没事,我可以自己来,伤口很快就会愈合。我现在只需要一些新鲜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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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犹豫了一下,拉起袖口,把手腕内侧凑到我嘴边。
我足足愣了一分钟。
然后捧腹大笑。我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地笑过了,笑得肚子上的肌肉直抽筋,眼角都湿润了。
“老板,恐怕你得先去验一下血型,”我戳了戳他的手腕,“再找一根输血管才行。——我不是吸血鬼。”
他猛地把手腕抽回去,用脸上紧绷的肌肉来掩饰尴尬的神情。
我笑着说:“可以麻烦你扶我回房间吗,如果让别人看见我心口开了个大洞还能一路走得气宇轩昂,恐怕会惹来很大的麻烦。”
我把那颗变了形的铜弹从身体中弄出来,它击断了我的两条肋骨和右边的冠状动脉,幸亏没有直接轰进心房心室,不然修补起来更麻烦。左上臂的血管和神经也已经修复完毕,刚输入的1000cc同型号血液正在体内大大小小的血管里欢快地流动着。
身体损伤的情况比被逼供那次轻微得多,但何远飞还是坚持说我看上去精神虚弱,盯着我喝了七八杯糖浆。
我们非常有默契地对同一个话题避而不谈。
我想他即使接受了我不是人类的事实,要继续了解其中的具体情况也没那么容易。虽然人类的好奇心足以杀死一只猫,但他很明智地不问,以免彼此再一次陷入尴尬境地。
他开始转移方向。
“这个是你从我的仓库里偷出来的?我记得我的货物清单上应该没有这一项。是什么?”他指着我前臂上的圆筒问。看来他也不知道其中缘由。
“说得真难听。它本来就是我的,应该叫物归原主。”我抚摸着它光滑冰冷的表面,“这个啊,是‘弹簧’。”
他斜眼看我,终于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从“亚特兰蒂斯”号上回来的时候,那个变态医生杜衡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受伤的消息,非要来替我检查伤势。我一想到他脸上那伴随着闪闪发光的镜片的微笑,就有点毛骨悚然。我怀疑他也不是人类,只是比我隐藏得更深。
“别让他进我房间。”我提出待遇要求,“他八成想把我弄上解剖台。”
“他敢!”我的老板走出门去。
我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模仿着他当时的语调,微笑自语:“时间到。跟我友好道别吧,何先生。”
我决定离开,去寻找答案。如果幕后的指使者真是冲着这个圆管来的话,我留在这里反而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何远飞,我的路,不需要跟谁一起走。
好吧我承认,或许我还有一点点私心,想报飞机上的一箭之仇。
第十章
我挑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跟何远飞说,我要去酒店附近的超市买甜味剂,但是不需要他的保镖跟随。由于上次游轮上的“捕猎者”入侵事件,他一直忙着调查内幕,连带对我的人身安全问题投入了过多无谓的关心。虽然我一直向他强调,没有什么来自人类的袭击会对我造成实质性伤害,但他就是固执地摆出许多理由拒绝接受。
“我不喜欢看到你的身体受伤,哪怕一秒钟后就痊愈了也不行。所以我会给你安排两个最可靠的贴身保镖,你不许拒绝,否则就扣薪水。”他用老板的权力威胁我。
但是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两座人类雕像紧跟在我身后。
“我只是去买阿斯巴甜,很快就回来。”
他埋头看调查报告,“那些‘捕猎者’身上没有任何可以标识身份的物品,但是我们从其中两人的DNA上找到了切入点。他们的DNA资料被记录在军方关于S级雇佣兵的档案,按里面的说法是‘极端危险份子’。看来幕后指使者大有来头,如果他们的目标锁定了你那个——”他停顿了一下,别扭地吐出那个词,“‘弹簧’,我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罢休。而你又坚决不肯把那个硬邦邦的护腕摘下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