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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脑一片空白的刹那,已经有工作人员匆匆的赶过来,一边扶起她,一边去查看徐泊原的情况。
一个金发碧眼的男生替她卸掉了雪橇,急切的用英语问她有没有事,思晨拼命摇头,而徐泊原终于动了动,似乎想要偏头寻找她的方向,只是很快被工作人员制止了。
思晨还穿着那双笨重的靴子,踉跄几步跪在他面前,第一眼看到他鲜血淋淋的下颌。
徐泊原的目光远比她想象的镇静安然,只那一眼,就让思晨安静下来了。
“我没事。”他比着口型对她说,又努力的笑了笑,“别怕。”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思晨几眼,用极快的语速对徐泊原说了几句话。
徐泊原微微摇了摇头,用很轻的声音回应了几句,目光渐渐落在思晨身上,很是柔和。
他们先将徐泊原送到急救站,简单处理了下伤口。他是被高速冲撞的雪橇击打到了左下颚,除了皮肤被划伤外,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有别的症状,需要送去山下的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坐上去医院的车时,已经快要入夜了。他们并排坐着,因为他的伤口,思晨并没和他说话。她也不敢看他,只是侧着脸,看着窗外愈来愈远的雪山。以前最爱的美剧是《实习医生格蕾》,思晨开始胡思乱想,他会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检查之后,发现血块淤积,又或者七窍流血。
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没有被现实打到,却会先败在可怕的想象面前。
车子重重颠簸了一下,思晨有些恍惚的觉得有人在拍自己的手臂,她侧头,看见徐泊原递给自己手机。
屏幕莹莹亮着,开启在短信模式,上边还有打好的数行字。
“别内疚,是我不好,没有好好教你。”
思晨怔了怔,没有抬头看他,删除,飞快的摁下按钮。
“对不起。”
徐泊原接过去看完,凝神想了想:
“要撞人之前,自己提早摔倒——这是我应该最早教你的。抱歉,我有一点点私心,没有教会你这个。”
手机的屏幕很大,仿佛是黑字白字,一个个撞在自己的眼睛里——每一个都认识,可是理解起来,又觉得困难。
她忍不住凝视他,这个素来深沉的男人,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里,似乎还隐藏着一丝隐秘的情愫。
突然间想起了早上,她也曾将她撞得倒退了半步,那时他牢牢抱着她,却欲言又止。
恍然大悟。
他的私心,只是因为确信,她的每一次,都只会撞进他的怀里。
还能再说什么呢?思晨接过手机,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那些键盘,而放在身侧的那只手,却悄悄的被人握住了。
很暖,很大。
她的手轻轻一抖,页面关闭了。
这一刻,什么都不用说了吧?
他倒下的时候,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再想,只是后悔,后悔自己的固执,后悔自己的固步自封。
走过这么远,一路上的不堪重负,他全都看在眼里,却依然在期待,哪怕这个怀抱会将他冲撞到伤痕累累。
呼吸声轻轻的在耳边交错,她就这样安静的注视着他,目光明澈,而他似乎了然了她此刻的心意,安然的回望。
赶到最近的一家医院的时候,竟然有人等在了门口。思晨看到熟悉的东方面孔,难免有些惊诧。徐泊原简单的招呼了一声,立刻被送进去检查了。
“唐小姐不认识我了?”那个年轻男人忍不住说,“我们在海大有一面之缘。”
是送她去校医院的那个人。思晨忍不住苦笑,兜兜转转,在这样大的一个地球绕了半圈,最后还是在医院见面,巧合得不可思议。
“你是……叶先生?”她努力的回忆起他的名字,“这么快就赶来了?”
“其实是一路一起过来的。只不过我们的车跟在你们后面。徐总说你和我们不熟,怕你别扭。”
她“哦”了一声,没有接话。
“不用担心——”小叶看出她神色不佳,十分自然的转了话题,“徐总肯定没事的。听说你们在伦敦的项目也快结束了,是会和徐总一起回国吧?”
思晨又是“嗯”了一声。
“徐总的外甥月底订婚,正好可以赶回去参加……”
思晨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小叶,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里真是滑雪胜地,以前他就常来……”
唐思晨看见徐泊原从走廊那头走过来,她匆忙站起来迎上去,小心翼翼的打量他。一切正常,除了下颌有些明显的肿大。
急切间她几乎忘了他还不能大声说话:“怎么样?”
“再等一会儿才有结果。”他比着口型,拉着她坐下,显然并没有当一回事。
小叶很识趣的站起来:“我去看看。”
他们依旧并肩坐着,或许是累了,思晨慢慢的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喃喃的说:“不会有事的。”
徐泊原一侧头,鼻尖触到她的发丝,是一种很幽然的发香。他忽然说:“摔倒的时候,我听到你在叫我,可是就是动不了——”
或许是因为每说一个字都要牵扯到伤口,他说得很慢,却很清晰。
她静静的“嗯”了一声。
“你还叫我阿原了,是不是?”他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回想起初识的时候,她只愿意规规矩矩的叫自己徐先生。
“阿原,你来伦敦找我,又带我来这里滑雪,是怕我难过,是吗?”她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心底的某处,却有些清淡的哀恸。可不知道为什么,嘴角却是微翘着的,像是在微笑。
徐泊原脊背轻轻的僵了僵。
“你怕我知道乔远川要订婚了,一个人在国外会很难过,是吗?”
四——6
她有些固执的将这句话问完,然后偏过脸;看着他的表情。
他没有即刻回答;拇指慢慢的摩挲着她的手背,似乎在考虑该怎么回答。
远处小叶手里拿着一大堆检查结果,正疾步走过来。
思晨没有再等他的回答;只是笑了笑:“肯定是检查结果出来了。你看他的表情;肯定没事。”
他“嗯”了一声。
“你去做检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只要你没事……”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着合适的词措,“只要你没事 ;什么都没关系。”
“然后我就突然知道他要订婚了……可是并没有那么难过。我还是在想……”思晨强迫自己看着他;努力让语气自然一些,“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他表情渐渐的由严肃,转为了柔和:“那么现在呢,你还难过么?”
她没有迟疑的摇了摇头。
医院的灯光很清冷,清澈的印出这个男人眼角几道淡痕。他侧身,吻在女孩的眉心,喃喃的说:“我真感激……这次飞来横祸。”
***
医生说了徐泊原的伤并不严重,吃些消炎的药,静静养几天就行了。只是下颌还是无法咬合,最好就是吃些流质食物,
回到伦敦那一日,思晨心底还是愧疚,到了住处,并没有下车,只是踌躇着说:“我给你煮粥喝吧?”
徐泊原看她一眼,也不说话,只是笑:“行啊,带上你的电饭锅,去我那里住?”
思晨犹豫了几秒钟,点点头:“那你等等。”
这次,他不顾脸上的伤口,真正的大笑,顺便拉住她的胳膊:“和你开玩笑的。”
思晨撇了撇嘴,似乎想说什么,到底忍住了,闷闷的说:“好,那你记得吃药,我先走了。”
他看着她跨出半个身位,又出声唤住她:“明天晚上有空么?”
“嗯?”
“我带你见个朋友。”他随意的说,“来接你?”
思晨算了算时间,点头答应了。
直到她进了公寓,徐泊原才收回目光,恰好看到小叶回头,表情有些发愁:“徐总,过俩天回国了,还有个发布会,你的脸——”
大约是心情不错的原因,徐泊原只是摆了摆手:“到时候再说吧。”
第二天依然是在文卷室工作。思晨坐了一天,只觉得腰酸背痛,浑身骨头都像要散架,这才惊觉,滑雪的时候看似摔得不重,其实还是会慢慢发作。
脱了手套,从图书室出来,恰好一位同事问了句:“小唐,你男朋友来看你了吧?”
她一怔,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含糊的说:“我不和你们一起回去了。约了人。”
几个同事结伴走了,而她看着街角那辆车停下来,其实相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了十五分钟。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会将一切都做到无懈可击的完美。
上车之后,思晨第一反应是去观察徐泊原的脸。
纱布已经被他拉下了,伤口结了痂,还是有些灰肿。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他觉得有趣:“你可以摸一摸。不痛了。”
“能咬得动么?”思晨当然不敢,“药吃了?”
“你比我姐还啰嗦。”徐泊原抚额,“刚才上车的时候怎么龇牙咧嘴的?”
思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全身都痛。大概摔得多了。”
徐泊原抿了抿唇,或许是穿了素灰细纹衬衣的缘故,似笑非笑的样子很是温文。
“对了,我们去见你什么朋友?”
他笑了笑,握住她的手:“以前对你提起过的。”
车子停下的地方,并不是一座很新的宅子。仿佛是一直有人住了几十年,就连榉木门上都润着浅浅的光泽。穿过小小的花圃,徐泊原摁下门铃,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是个坐着轮椅的女人,用英语说:“我知道你从来不会迟到。”
徐泊原俯□,轻轻的拥抱她,又将礼物递给她,轻声说:“好久不见。”
思晨终于看清,这是一个东方女子,肤色很白,目光聪慧,五官虽未让人惊艳,却是极舒服的。
“这位一定是唐小姐了?”看到唐思晨的时候,Mere忽然改用中文说,“很高兴见到你。”
思晨与她握了握手,有些惊讶的发现,这个目光清透的女子……真的和自己想象的,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起居室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一个高大的棕发男人一脸微笑的快步走出来,隔着Mere,拿拳头与徐泊原碰了碰。
徐泊原在一旁给思晨介绍:“我的大学同学,之前也对你提起过,Sheldon。”
Shelton极热情的拥抱了思晨,甚至用中文说了声“你好”。
Mere盯着徐泊原看了很久,忍俊不禁:“你的脸怎么了?去斗牛节了?”
他轻描淡写的笑了笑:“滑雪摔的。”
这句话让Shelton夫妇都大感惊讶,Mere更是打趣说:“是么?我还以为滑雪是你唯一擅长的东西了。”
思晨抿了抿唇,促狭的朝他眨了眨眼睛,徐泊原却十分若无其事的转开目光,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他和Shelton夫妇是多年的好友,相处起来极融洽,但他也十分注意,始终没有让思晨觉得有隔阂。说起过往的趣事,亦总是低声向她再解释一遍。而晚餐一开始,徐泊原就将一份菜从思晨手边挪开,很自然的解释说:“她不吃黄油。” Mere忍不住笑了笑:“真体贴。”
用餐的气氛一直很愉悦。为了照顾思晨的听力,他们也尽量用中文说话,倒是Shelton常常有些一头雾水的看着三个人谈笑风生。思晨对香草鳕鱼和煎蘑菇赞不绝口,Shelton却不无惋惜,因为这个看起来很可爱的女孩没有吃到他最得意的芝士肉酱薯泥,也就不能再接受表扬了。
偶尔也会说到各自工作上的事,徐泊原对Shelton描述DAB的一个新项目,神色有些严肃专注。思晨不大听得懂,就低头吃东西,忽然就感觉放在膝上的手被人握住了。她吓了一跳,一下有些僵住,小心的看了看徐泊原。他看起来一切如常。
思晨悄悄挣了挣,他便握得更紧一些,悄无声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