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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我很庆幸谷锦城将我当作了一个不知世事的傻子。他的面容,依稀可以看得出年轻时的漂亮轮廓,此时沉浸在当年的回忆中,更添了几分接近优雅的忧郁:“李道宗,大概也是喜欢络络吧。他那么有才情,又会写诗弄画,千方百计接近络络,当然有他的意思。我自是不想自己的未婚娘子为别人倾心,才设法拆散了他们。我费尽心思让长广公主出面,请皇帝尽快赐婚,让李道宗娶了王妃。那个李道宗,其实根本配不上络络,他不敢抗旨,不但立刻奉旨成了婚,甚至连侧妃的名份都不敢给她,又凭什么得到络络,得到络络的心?”
“络络是个傻子,络络真是个傻子啊!为什么为这样一个人把自己封闭起来,甚至郁郁而终?”谷锦城眼睛湿润,又抚摸我的头发:“如果她怀着你时,肯笑一笑,或哭一哭,只怕你都不会成这样。我娶了她,只是娶了一个木头,生了一个……”
他忽然顿住口,叹了口气:“罢了,清遥是个好孩子,我已跟他说了,让你们尽快完婚。就是他婚后再娶个三妻四妾,想必还是会照顾好你一世吧。你自己也好歹学着些,水塘,高楼,都不是你玩的地方啊!”
他站起身,翻了翻那些旧衣衫,道:“这些是你娘的旧衣服,别弄脏了。我会另外给你准备几百套的新衣,还会给你最丰厚的嫁妆,让你风光大嫁。即便他们都说你是傻子,可你到底是我唯一的嫡女,我不会让人小瞧于你,书儿。”
他把我拥在怀里,轻轻抱了一抱,方才黯然走了出去。
直到他走远了,我才悟过来,他其实为了我这个容书儿的婚事而来。他是来告诉他的傻女儿,他准备让她成亲了。
喉间有些哽咽。
一回头,看着那些旧衣衫,仿佛可以看到那木然心死的美人,不施脂粉不着妆,身着一身旧衣,在灰暗的角落痴痴而坐,让穿针引线的玉手慢慢干枯如柴,让明眸善睐的凤眼日日浑浊如茶,让风华绝代的红颜渐渐老去憔悴。
只有那块玉,那块记录着曾经的爱情的螭纹白玉,历久弥新,玉色盈盈欲滴。
那个梅络络,想必是古代那些命运悲惨的绝色美人的典型吧。
我有些惋惜,不知道那面带清愁的美人儿会长得什么样?
谷锦城说,我长得很像梅络络。我长得很像那个洛阳第一美人么?
我刚刚也照过镜子,早发现自己的面容很端正,不过并没有觉得自己是个美人。每天早上丫环们粗疏地为我挽的发髻,我都在最快的时间里把它弄乱,让明明很乌亮的长发凌乱不堪,遮住我大半的面颊,也遮住我那因鲜活的灵魂而显得过于灵动的眼。
我打开发髻,用木梳子一下一下把头发里的草屑和杂物梳去,发丝天然地垂在脑后,闪着淡淡的油光。我又把面上的污垢擦去,回头再次细看镜中的人儿。娇白柔嫩的面颊,挺而直的鼻,小巧并有着美好弧度的唇,不再呆滞的眼神扑闪如蝶,一笑,清灵如仙,偏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世间的疏离和寂寞。
连我自己的心都动了一下。同样的容貌,可能在不同的灵魂下会显出不同的气质吧。这个镜中人的古典五官,与我安静清淡的气质相配,居然相得益彰,不须脂粉,已是倾城。
心里有些微的慌乱,如此相配的躯体与灵魂,是不是在暗示什么?是不是说,这个身体,才是真正属于我的灵魂的?是不是说,这个世界,才是属于我云溪月的?
我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衣饰杂物,猛地跳到床上,蒙头大睡。
真希望一觉醒来,我已躺在自己家中柔软的席梦思上,面对放着电脑,电脑里映着电影。
而母亲会在外面叫着:“溪月!溪月!该起床了!”
而我只是懒洋洋笑着,一边应着,一边倚在床上,继续看我的影碟……
“三小姐,三小姐!起来吃晚饭了!”
有人在叫,还不只一个人在叫。
我睁开眼里,两个丫环站在床前唤我,另一个丫环正在排着碗筷,几样精致小菜放在桌上,溢出香味来。高烧的数支烛火跳动着,把几个古装的丫环映得如梦如幻。莫非,我还在梦里?
“三小姐!”年纪最大的那个丫头声音很高:“你该吃饭了。睡得够久了。”
我是得吃饭,吃了饭,为我洗了手脚,丫环们的事便算完了,可以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自在玩着。她们的心里,哪里有三小姐的地位?
幸好我并不想当三小姐。所以我又装出傻样来,草草吃了饭,在丫环们嫌恶的目光里,将汤水泼在了裙子上,又将米粒沾了满了前襟和自己的下巴。
刚傻笑着说一声“饱”,丫环们已将饭菜尽数撤了,取来水为我洗脸洗脚。水温有时偏冷,有时偏热,极少有正舒适的。好在这十余日我已渐渐习惯,也不放在心上。
丫环们走了,临走之时把灯吹灭了,又把房门反锁了,如舒了口气般说笑着离去。
第六章 月下
我叹口气,想睡,却再也睡不着了。
电灯,电视,电话,电脑,那么多日常触手而及的事物离我已远隔千年,甚至连一本书,一幅画也没有。再清冷的梦,只怕也不会如此失落。》
我把螭玉好生把玩了良久,又细细想着李道宗的诗。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如?
一个另娶了妻室的男子,居然也敢说心如松柏么?
也许只要不忘怀便是心如松柏了,三妻四妾,于古人原是寻常。何况江夏王李道宗既富且贵。也不难理解东方清遥为何肯娶一个疯妻,妻子原不过摆设,看不顺眼了,大可扔于一边不加理会,然后另娶佳人,生儿育女。既讨了容家的欢心,得了容家大笔的嫁妆,又博了有情有义之名,有何不可呢?
屋子里本就憋闷,现在更难受了。
我悄悄推了推窗户,并没有关紧,稍一用力便打开了。
明月当空,柳影疏摇,清光满地,空气洁净清逸,带着春日的微凉,静静渗透着每一处肌肤。
我倚着窗,将长发细细地梳着,远远看着窗外的风光,闲逸而安静。
不知何处的夜鸟飞过,“呀”地叫了一声,消失在茂密的林中。
夜已深。
如果我这时出去,想必不会有人发现吧!
在这无人的深夜,我应该可以不用再带着那扭曲的面具,痛快做回我自己了吧!
我身上穿的,是丫环们刚给我换的丝质白色袍子,柔软而贴身,很有些像现代的睡衣,当下也顾不得换了,悄悄爬过窗户,又将窗棂掩上,溶入到这清新的月夜中。
我还是喜欢白天那落英缤纷的蔷薇,何况我早注意到蔷薇架畔,甚至有着一架秋千,极粗的绳索,爬了好些开着小花的紫藤和杜若,古朴中含着天然的韵致。
也许因装傻而寂寞得太久了,连还我本色的独处都成了一种幸福。
在静静的月夜,坐在秋千上,对着一地落花,想着满怀心事,到底该算快乐,还是痛苦?
一首曾被现代人重新谱曲的名词,不自觉已涌上心头。忍不住和起心中那带着清凉和寂寞的歌: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哪里是千里?分明是千年。
今日那轮月,在一千四百多年后,依然素影幽幽,万里铺霜。
“但愿人长久,千年共婵娟!”我仰望明月,已是忍不住满面湿润,泪洒如雨。
有人在轻轻叹息:“容三小姐,何必自苦如此!”
我大惊,一抬头,石青色的身形慢慢从树荫下走出,行在那如水的月光下,像飘拂在风中的淡淡影子。
走到近前,我已清晰地辨出,这人,正是白天看到我以五行之数排八字的苏勖!月夜中,奇書网他如星子般的眼睛更是煜煜闪光。
我不知道该不该再傻笑。再傻笑,也许显得更蠢不可及了吧。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绝妙好辞,究竟从何处想来!”苏勖直视着我的眸光,很是复杂,夹杂着惊喜和欣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倾慕。
我终于只是无力的笑,笑得疲倦而无奈。
“容三小姐本是天人,为何却装成白痴?”苏勖眉有些纠结,似隐藏着某种怜惜和疼痛。
我当然得回答。可我实在不知从何回答。
所以我避着他的眸光,淡然道:“我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必要说么?”
苏勖讶然中带着微怒:“你是说,你是被逼的?被你家里人逼的?”
我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辨起。我不由看向我住的流芳轩,后悔不该大意地跑出来,叫人识破。
而流芳轩的方向,正闪着火芒。
我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影,又向前走了两步,定睛细看。
淡淡的火芒已化为火光,明灭在风中吞噬着流芳轩。我惊叫了起来。
苏勖的目光本来尽在我身上,听我失声惊叫,才也往流芳轩方向看去,然后道:“不好,走水了。你出来时没熄灯么?”
我苦笑道:“我至于那般大意么?”
苏勖沉吟片刻,忽然将头扭向一处,喝道:“谁!”
人已飞纵过去。
身形居然快如闪电。
这是,武功?传说中神奇的武功?这个苏勖竟会武功?
有人吃痛惨叫。
我奔过去,一个黑衣蒙面人正给苏勖扭在地上,痛楚大叫。
我上前一把扯下他的蒙面巾。脸很熟,看我的神情如见鬼般的讶异。
他姓金,是飞云庄的管家之一,跟三夫人走得极近,可以说是三夫人母女的心腹。甚至有下人传说,他和三夫人,有些不清不爽。
“你是什么人?为何纵火?”
“我,我没有!”金管家惊惶道。
“你没纵火,那你,你是东宫的人?前来监视于我?”那看起来一直那么清雅的男子眼里忽然射出钉子般尖锐的光芒,甚至带着微凛的杀气。
东宫!
唐太宗李世民即位已有十余年,这时的东宫太子,应该便是后来被废的太子李承乾。苏勖是什么人,会引起东宫太子的注意,以致他敏感得会由一件小事立即怀疑到太子身上?
我脑中飞快地转着。曾经读过的关于李世民几个儿子争位的历史迅速浮了上来。
皇太子李承乾,皇四子魏王李泰,皇九子晋王李治,均是长孙皇后所出。
太子李承乾有足疾,不良于行,行事荒诞,深得唐太宗宠爱的魏王李泰趁机培养自己的势力,欲取而代之。
而李泰的亲信势力之中,就有一人,叫苏勖,任司马之职!
我只知容家和朝廷大员走得很近,却未料连容家女婿带来的朋友,也会是朝廷大臣。这个身为魏王智囊的苏勖,不在魏王身边出谋划策,跑洛阳来做什么?
苏勖仍紧张地按着金管家,继续追问着:“你到底知道多少?快说!”
他的目光中的杀机已极明显,我在一旁看着,都打了个寒噤。
唐代的春天,似乎比现代冷许多,尤其是春天的夜。
苏勖感觉到了我的惊悸,回头看了我一眼,手下力道不减,却放缓了口气:“你说实话,我念在你为人所使,放你一条生路。”
金管家忍不住叫道:“我,我不知道什么太子,我只是奉命纵火而已!”
苏勖追问:“奉谁之命?”
“三夫人!”
“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