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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鸦越过我的肩膀看了一眼,但什么也没说。我们在玩双人通吃,一个消磨时间的无聊游戏。
十几个声音在那边窃窃私语:“我闻到了。”
“你搞错了。”
“是从南边来的。”
“到此为止。”
“还没到时候。”
“是时候了。”
“需要再等等。”
“挑战咱们的运气。游戏可能会转运。”
“小心骄傲。”
“来了。它的臭味像豺狗的唿吸,先飘过来了。”
“你说他们有没有说不过自己的时候?”
渡鸦还不开口。我胆子更大,曾试图逗他说话,但毫无收获,还不如我在搜魂那儿取得的成果多。
搜魂突然站起身,一阵愤怒的声音从头盔里传出。
“怎么回事?”我问。
我已经厌倦玫瑰城,痛恨玫瑰城。这里既无聊又可怕。独自在那些街巷行走,可能赔上老命。
那些怪声中的一个说得没错。我们的好运就快走到尽头。我不得不对耙子产生几分钦佩之情。他既不投降,也不肯逃跑。
“怎么回事?”我追问道。
“瘸子。他到玫瑰城了。”
“到这儿?为什么?”
“他闻见了大买卖的味道,想直接下山摘桃子。”
“你是说干涉咱们的行动?”
“正是他的风格。”
“难道夫人不会……”
“这是玫瑰城,离她十万八千里。而且她并不在乎是谁搞定了耙子。”
夫人麾下大将之间的政治斗争。这是个陌生的领域。我无法理解佣兵团以外的人。
我们过着简单的生活,不用过多思考——那是团长的工作——我们只要遵{文}守命令就好。对大多{人}数人来说,黑色佣兵团{书}就像藏身地。既是逃避昨{屋}天的避难所,也是个可以改头换面的地方。
“那咱们怎么办?”我问。
“我来处理瘸子。”他开始检查自己的衣着。
地精和独眼踉踉跄跄走进房间。他们醉得站不稳,只能靠在对方身上。“妈的,”地精尖声说,“又下雪了。操他妈的雪。我还以为冬天已经过去了。”
独眼突然开始唱歌,有关冬季之美的曲子。我听不清楚。他磕磕巴巴,还忘了大半歌词。
地精倒在椅子里,把独眼忘在九霄云外。独眼瘫软在地,张嘴吐在地精靴子上,还没忘继续唱歌。地精嘟囔道:“其他人都他妈跑哪儿去了?”
“在城里寻欢作乐,”我跟渡鸦对视一眼,“你能相信吗?他们俩一起买醉?”
“你去哪儿啊,老怪物?”地精冲搜魂尖声怪叫。劫将没有答话便走了出去。“混蛋。嗨,独眼,老伙计。对吧?老怪物是个混蛋。”
独眼撑起身子,晕乎乎地左右张望。我不认为他在用剩下的那只眼睛看东西。“没错,”他瞪着我们说,“混蛋。都是混蛋。”
也不知他想起了什么,突然咯咯笑个不停。
地精也跟着笑了起来。看到渡鸦和我没有听懂这个笑话,他换上非常严肃的表情说:“这儿没有咱们自己人,老伙计。雪地里都比这儿暖和些。”他扶起独眼,两人跌跌撞撞走出房门。
“但愿他们别干傻事。更傻的事。比方说到处炫耀。他们会害死自己。”
“通吃。”渡鸦说着摊开牌。看他的样子,就好像那两个人根本没出现过。
又玩了十几把牌后,一个随我们同来的士兵冲进屋子。“你们看见老艾了吗?”他问道。
我瞟了那人一眼。他面色苍白,神情慌张,落雪正在头发里融化。“没有,出了什么事,哈葛普?”
“奥托被人捅了。我估计是耙子干的,但没追上他。”
“被人捅了?他死了吗?”我起身寻找自己的医药包。奥托可能更需要我而不是老艾。
“没有。他伤得不轻,流了好多血。”
“你怎么不把他带回来?”
“拉不动他。”
哈葛普也醉了。朋友遇袭让他清醒几分,但酒劲随后卷土重来。“你确定是耙子干的?”那老傻瓜试图反击吗?
“确定。嘿,碎嘴。快来,他要死了。”
“我就来。我就来。”
“等等,”渡鸦在自己的装备里掏弄一番,“我也去。”他掂了掂一对磨得飞快的匕首,判断孰优孰劣,最终耸耸肩,把它们都插在腰带上,“披件斗篷,碎嘴。外面冷得要命。”
等我找来斗篷,他已经从哈葛普嘴里掏出了奥托的下落,又告诉他待在屋里等老艾。“咱们走吧,碎嘴。”他说。
我们下了楼梯,走到街上。渡鸦的步伐很有欺骗性。他似乎从来不慌不忙,但你必须紧赶慢赶才能追上。
下雪这个词远不足以形容这个鬼天气。即便街上光线充足,你还是看不到二十尺以外的地方。积雪足有六寸深。厚重潮湿的玩意儿。温度正在下降,寒风也刮了起来。又是一场暴风雪?该死!我们还没受够吗?
我们找到了奥托。那地方离他该在的位置有四分之一条街。奥托把自己弄到了一道楼梯下面。渡鸦径直找到了他。我始终不明白,他怎么知道该去哪儿找。我们把奥托抬到最近的灯火底下。他已经不省人事,动弹不得。
我不屑地说:“烂醉如泥。没有生命危险,除非是被冻死。”他身上全是血,但伤势并不严重。需要缝两针,没有大碍。我们把他拖回房间。我帮奥托脱掉衣服,趁他不能聒噪抱怨时缝合伤口。
奥托的哥们已经睡着了。渡鸦踢了几脚,把他弄醒。“我要听实话,”渡鸦说,“到底怎么回事?”
哈葛普又说了一遍,死不改口,“是耙子干的,伙计。是耙子干的。”
我对此表示怀疑。渡鸦也是。但等我做完针线活后,渡鸦说:“拿上你的剑,碎嘴。”他眼神凛冽,像个猎人。我实在不想再出门,但更不想跟这种状态下的渡鸦争论。我起身拿过自己的剑带。
空气更冷,北风更强。雪花变得细碎,打在脸上刺痛连连。我跟在渡鸦身后,心里想着这趟到底是要干吗去。
他找到奥托被捅的地方。新雪还没完全盖住刚才的痕迹。渡鸦蹲下身仔细观瞧。我很想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在我看来,周围光线昏暗,根本什么都瞅不清。
“也许他没撒谎。”渡鸦最终说道。他盯着前方黑沉沉的巷道,凶手应该就是从那个方向出现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没告诉我,只说了句“快来”,便走进窄巷。
我不喜欢巷子,尤其不喜欢玫瑰城这种地方的巷子。它们窝藏了人类世界所有已知的罪恶,也许还包括几种不为人知的新鲜货色。但渡鸦走了进去……渡鸦需要我的帮助……渡鸦是黑色佣兵团的兄弟……妈的,一团暖融融的炉火和一杯热乎乎的酒惬意多了。
我探索这座城市的时间不超过三四个小时,渡鸦出门比我还少,但他似乎很清楚要去什么地方,领着我穿大街走小路,钻巷弄过桥梁。又三条河流经过玫瑰城,蛛网般的水道将它们联通。这些桥也算是玫瑰城的风景名胜。
但我现在没心思观赏桥梁,全神贯注地跟着渡鸦,试图保持温暖。我的脚就像两坨冰块。大雪不断钻进靴子,而且每次出了这种事渡鸦都不肯停步。
走啊走。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多少里路。我从没见过这么多贫民窟和妓院……
“等等!”段誉抬起左臂拦住我的去路。
“怎么了?”
“别说话。”他听着,我也听着,但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且这一路愣头愣脑地冲过来,我也没看到多少东西。渡鸦是如何追踪凶手的?我相信他肯定是寻踪而行,但我就是摸不清门路。
说实话,渡鸦的举动从来不会让我吃惊。自从我亲眼看见他掐死自己的老婆,就再也没吃惊过。
“咱们就快追上他了。”渡鸦凝视着前方那纷飞大雪,“继续往前走,保持刚才的速度。再走一两条街,你准能赶上他。”
“什么?你要上哪儿去?”我冲渐渐消失的人影吼道,“妈的。”我深吸口气,又咒骂一声,抽出佩剑,开始往前走。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是我们抓错了人那该怎么办?
行不多时,只见一家酒馆门洞透出的灯光里站着个人。他身材高挑瘦削,没精打采地拖着脚朝前走,对周围环境浑然不觉。耙子?我怎么判断?那天袭击农场时,只有老艾和奥体在场……
天就要亮了。只有他们能替我认出耙子。奥体受了伤,老艾很久没出现……他去哪儿了?倒在某条小巷里被大雪覆盖,冷得好似这可怕冬夜?
我的惊慌在愤怒面前烟消云散。
我把长剑放回鞘中,抽出一柄匕首,藏在斗篷里面。我渐渐赶上前面的人影,缩短跟他之间的距离。那人连头都没回一下。
“今晚可真难熬啊,老人家?”
他不置可否地咕哝一声,转头看我走到身边,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他的目光中毫无惧色,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不是那种你常在贫民窟巷间看到的老头,那些人连自己的影子都害怕。
“你想干什么?”这是个冷静直白的问题。
他不需要担惊受怕。我害怕的程度足够两人份。“你捅了我的一个朋友,耙子。”
他停下脚步,双眸闪出一丝异样光芒,“黑色佣兵团?”
我点点头。
他盯着我,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医师。你是那个医师,被他们称作碎嘴的人。”
“很高兴见到你。”我敢说自己的口气不像心里那么虚。
我他妈现在该怎么办?
耙子掀开斗篷,举起一柄短剑向我刺来。我闪身避过,掀开斗篷,又躲开一剑,试图抽出自己的武器。
耙子站定身形,凝视我的双眼。他的眸子似乎越变越大……我落入两洼灰色池塘……他的嘴角隐隐现出一丝笑容,举起匕首向我扑来……
老头突然闷哼一声,脸上露出惊异万分的神色。我摆脱魅惑,退后两步,摆了个防御姿态。
耙子缓缓转过身,面冲黑暗。渡鸦的匕首还钉在他背上。耙子伸手拔出匕首。一阵痛苦抽噎从嘴里冒出。他看了眼匕首,非常缓慢地哼唱起来。
“动手,碎嘴!”
魔法!傻瓜!我居然忘了耙子的身份。
我扑上前去。
渡鸦同时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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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尸体,“现在怎么办?”
渡鸦蹲下身,掏出另一把匕首。这东西是锯齿刃。“总要有人赢取搜魂的赏金。”
“他会大发脾气。”
“你想告诉他吗?”
“不。但咱们拿钱干什么?”黑色佣兵团也有繁荣昌盛的时候,但从来都不富裕。聚积财富不是我们的目的。
“我可以用掉一些,还清旧账。剩下的……分了。送回绿玉城去。管他呢。钱在这儿。干吗替劫将省这一笔?”
我耸耸肩,“你看着办吧。我只希望搜魂不要觉得咱们冒犯了他。”
“只有你知我知。我不会告诉他。”渡鸦把老人脸上的落雪扫去。耙子很快就凉透了。
渡鸦操起匕首来。
我是个医师,做过截肢手术。我是个战士,见过不少血腥战场。但我还是阵阵恶心。砍掉死人的脑袋怎么琢磨都不像话。
渡鸦把这骇人的战利品塞进斗篷,似乎根本不当回事。在返回广场的途中,我问道:“话说回来,咱们干吗追他?”
渡鸦没有马上回答,过了半晌才说:“团长最近那封信了说,让我有机会就把这件事了结掉。”
我们走进广场时,他又说:“上楼去。看看怪物在不在家。如果不在,就找个最清醒的人去把车赶来。你直接回来。”
“好吧。”我叹了口气,快步走向我们的房间。只要能暖和点,让我干什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