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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我问道。
他用大拇指比了比陵墓。地精和沉默还在里面,他们也开始打喷嚏。
我凑到门口,往里面瞥了一眼,看得并不真切,只见空中灰尘密布,在阳光下飘舞。我走进去,让眼睛逐渐适应。
到处都是成堆成垛的骨头,似乎被某个变态拾掇得整整齐齐。它们样子很怪,虽说与人类骨骼类似,但以我作为医生的眼光判断,身体各部分都很诡异。这里最初恐怕足有五十具尸体。他们当年真把这些怪物封印了起来。肯定是邪兽。
墓穴中还有几具新鲜尸首,我在开始打喷嚏前,数出七个刚死的士兵。看他们的服色,隶属于一支叛乱部队。
我把一具尸体拖到外面,松开手扔在地上,踉跄着跑开几步,开始大声作呕。等到缓过劲来,我才转回身开始检查那件战利品。
其他人围在我身边,一个个脸色发绿。“幻影可干不出这种事。”地精说。咚咚点点头。他比其他人更加心惊胆战。我甚至觉得眼前这一幕不该产生这么大影响。
沉默接着干活,用微风变出个活泼少女。她跑进陵墓大门,旋即又钻了出来,裙子上沾满尘土和死亡气息。
“你还好吧?”我问咚咚。
他看了我的急救包一眼,挥手把我赶开,“我没问题,只是想起点往事。”
我容他歇了一分钟,又继续追问到:“往事?”
“独眼和我还小的时候,被父母卖给恩葛莫,成了他的学徒。那时,有个来自群上的信使死了,我看过他的尸首。”他说着单膝跪在死去的士兵身旁,“伤口跟他完全一样。”
我心理发毛。人类绝不会像这样杀人,但从伤口判断,攻击精准有效,是心狠手辣的智慧生物留下的痕迹——这更加令人心悸。
我咽了口唾沫,跪下开始检查。沉默和地精快步走进坟墓。地精用双手捧着一个滴溜乱转的琥珀色光球。“没流血。”我说出观察结果。
“它把血吸干了。”咚咚说道。沉默又拖出一具尸体。“如果有时间还会吃掉内脏。”第二个人从喉咙到小腹开了个大口子,心肝不翼而飞。
沉默走回坟冢。地精冒了出来,他坐在一块碎碑上摇了摇头。“如何?”咚咚问道。
“绝对是真家伙。不是咱们那些怪朋友搞的障眼法。”他抬手一指,那艘北方黑船还在密密麻麻的渔船和商船之间游弋巡逻,“坟里封印了五十四个。它们彼此为食,最后就剩下那一个。”
咚咚猛地蹿起来,好像被扇了一巴掌。“怎么回事?”我问道。
“也就是说,那家伙是这群怪物里最狠辣、最狡猾、最疯狂的。”
“吸血鬼,”我嘟囔道,“活到今天的吸血鬼。”
咚咚说:“严格说来不算吸血鬼。它们是豹人。白天用两条腿走路,夜里用四条腿奔跑的怪物。”
我听说过狼人、熊人,老家那座城邦周围的农民时常讲起类似传说,但豹人可是前所未闻。我把这话讲给咚咚。
“豹人来自遥远南方那些茂密丛林,”他把目光投向海面,“必须把它们活埋才能治住。”沉默又扯出一具尸体。
吃心饮血的豹人,古老黑暗的智慧,再加上千年的恨意和饥渴;噩梦所需的配料算是备齐了。“你能制服它吗?”
“恩葛莫都办不到。而卧永远不可能跟他相提并论。臭老头试图摧毁一头年轻雄性豹人时丢了一条胳膊一只脚。咱们城里这头是雌兽,都老成精了。怨毒、残忍、聪明。我们四个也许能抵挡一阵;想打败她,没门。”
“但既然你和独眼知道这件事……”
“不,”他浑身颤抖,小鼓被捏得吱吱作响,“我们办不到。”
****
混乱平息。绿玉城的街巷鸦雀无声,好似一座死城。就连叛军都藏了起来,只有在饥饿难耐时,才会去城市谷仓找食儿。
市政官想给团长加码,但团长不予理会。沉默、地精和独眼开始追踪邪兽。那东西依照纯粹的动物本能行动,满足千百年来的饥渴。各党派纷纷跑到市政官跟前要求保护。
副团长又把我们召集到军官食堂。团长没有浪费时间。“伙计们,目前形势严峻。”他踱着步说,“绿玉城想换个市政官,所有党派都要求黑色佣兵团闪到一边去,别保护现任市政官了。”看样子,这个道德困局的赌注越来越高了。
“咱们不是英雄。”团长继续说,“咱们凶悍。咱们顽强。咱们努力遵守契约。但咱们不能为注定失败的任务白白送命。”
我表示反对,以传统的立场质疑他的言下之意。
“眼下的关键问题是佣兵团的存续,碎嘴。”
“咱们拿了金币,团长。关键问题是荣誉。四百多年来,黑色佣兵团从没违反过协约条款。看看《规约之书》是怎么说的。这本书是在千夫长之乱时期,由史官寇罗尔所著,当时佣兵团在为白骨执政官效力。”
“你自己看去吧,碎嘴。”
我心中不快,“我要以自由战士的身份,坚持自己的权利。”
“他有权发言。”副团长给我撑腰。他是个比我还固执的传统主义者。
“好吧,就让他说。咱们又不是一定要听。”
我复述了佣兵团历史上最黑暗的年代……最终发觉我是在跟自己争论,其实心底下早动着背叛的念头。
“碎嘴?你讲完了吗?”
我咽了口唾沫,“找个合理的漏洞,我就听你们的。”
咚咚敲出两下嘲弄的鼓声。独眼咯咯笑道:“这活儿就交给地精办了,碎嘴。在干上皮条客这份体面生意之前,他是个律师。”
地精上了套,“我是律师?你才是律师,你全家都是……”
“够了!”团长使劲捶了下桌面,“咱们搞定碎嘴了。赶快解决,找条退路出来。”
其他人似乎都松了口气,甚至包括副团长。我作为史官的意见,比自己想象中还有分量。
“最明显的退路是协约持有方的死亡。”我实事求是地说。这句话飘在空中,就像一股陈腐馊味,又好似邪兽墓的恶臭。“考虑到咱们眼下的狼狈相,就算有个刺客溜进纸塔,又有谁能责怪咱们?”
“碎嘴,你有颗令人作呕的天才头脑。”咚咚说着又敲了下鼓。
“我们臭味相投。咱们可以维持表面上的荣誉。咱们不是完人,失败也是家常便饭。”
“我喜欢这主意,”团长说道,“那就散了吧,省的市政官跑来问东问西。你留下,咚咚。我有个活儿要给你办。”
****
那是个适合尖叫的夜晚。闷热黏湿的夜磨穿了人们挡在理智道德和心魔之间的最后一层单薄防线。恐惧、炎热和拥挤在魔鬼的锁链上施加了太多压力,尖叫声从房舍中频频传出。一阵冷风从海湾唿啸而来,厚重的暴雨云紧随其后,闪电在它们的绒絮间欢腾跃动。海风吹走了绿玉城的臭气,滂沱大雨冲刷街市。到了次日黎明,城市在晨光下好像换了一副模样,显得宁静清凉,一尘不染。
我们朝码头区走去。路上点缀着不少水洼,雨水还在沟槽中潺潺流动。等到中午,空气又会变得沉闷迟钝,而且比以往还要潮湿。咚咚在他雇来的船上等着我们。
我说:“这桩买卖你贪了多少?这条驳船估计没等离岛就要沉底。”
“镚子儿没有,碎嘴。”他的口气中透着失望。谁都知道咚咚和他兄弟喜欢小偷小摸,搞点黑市生意。
“镚子儿没有?看来这算盘打得比表面上还精。肯定是从走私犯手里骗来的。”
“我会记住你这句话。你最好给我想清楚!”不管怎么说,我踏上船板时特别加了小心。咚咚皱起眉头。照他的意思,我们应该假装他和独眼的贪欲并不存在。
我们要出海谈笔生意。咚咚得了团长全权委托。副团长和我陪同前往,负责在他开始满嘴放炮时踢他屁股。还有沉默和另外六名弟兄给我们壮声势。一艘海关船打来信号让我们离岛屿远点。还没等它起航,我们早就跑了。我站在船帆下,眯起眼睛凝视前方。那艘黑船慢慢迫近,越变越大。“这鬼东西简直是座浮岛。”
“太大了,”副团长发着牢骚,“这种尺寸的船赶上大风浪准得散架。”
“为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虽然脑子有点发木,但我还是忍不住对兄弟们刨根问底。
“我小时候在船上打过杂,懂点船的道道。”他的语气打消了我继续追问的念头。很多人都想保守往昔的秘密。这支由混蛋组成的团队,全靠过去并肩作战的历史和现在的处境拴在一根绳上,有这种想法一点也不奇怪。
“如果你用魔法加固,就不算太大。”咚咚反驳道。他不安地晃着身子,敲打出随性的紧张节奏。他和独眼都讨厌水。
原来如此。一位神秘莫测的北方巫师。一艘黑如地狱的大船。我的神经开始紧张。
船员扔下一架登船梯。副团长三两下爬了上去。这艘船似乎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我不是海员,但也能看出黑船上井井有条,人员纪律严明训练有素。
一位下级军官挑出咚咚、沉默和我,让我们跟他走。军官带我们下了楼梯,走过船尾通道,始终不发一语。
北方使者盘腿坐在厚厚的软垫中央,船尾灯在他身后投下光芒。这间船舱配得上东方君王,我看得目瞪口呆,咚咚掩饰不住满心贪念。使者见状不禁哈哈大笑。
我被笑声吓了一跳。这声调高挑的咯咯轻笑,更适合某些酒馆里的十五岁小姑娘,而非权倾天下睥睨诸王的男人。“抱歉,”他优雅地抬起手来,遮在黑头盔下方应该是嘴巴的位置,“请坐吧。”
我的双眼不由自主地瞪圆。从他嘴里冒出来的每句话,都有着截然不同的声音。莫非这头盔里藏了一个委员会?
咚咚倒吸一口冷气。沉默依旧沉默,只是转身落座。我也学他的样子坐好,同时努力不让自己惊慌好奇的目光变得过于无礼。
咚咚那天算不上优秀的外交家。他想都没想就脱口说到:“市政官的日子不长了。我们想跟您定下……”沉默用脚尖捅了捅他的大腿。我嘀嘀咕咕地说:“这就是咱们勇敢的盗贼之王?咱们龙胆虎威的好汉?”
使节咯咯笑道:“你就是随军医师碎嘴?别怪他。想来他认得我。”
冰冷刺骨的惧意用黑色羽翼将我包裹,冷汗洇湿了我的鬓角。这跟暑热没有半点关系。一股清凉海风在船尾光中拂过,为了这种凉风绿玉城的居民可以杀人放火。
“你们不必惧怕。我这次来时为了一项同盟提案,绿玉城和我的人民都能从中受益。我仍然坚信协约可以达成,虽说不是跟现在的当权者。你我面对的问题需要同样的解决方案,但你们被契约逼上了绝路。”
“他什么都知道。没什么好说的了。”咚咚发了句牢骚,敲打着手鼓,但他的宝贝没起什么作用,他一时无语。
使节说道:“就算有你们保护,市政官也并非刀枪不入。”咚咚的舌头好似被猫叼走了,说不出半句话来。使节看了我一眼,我只是耸耸肩。“如果你们在防卫营堡免受暴民入侵时,市政官不幸一命呜唿,你觉得如何?”
“完美,”我说,“但这个方案没有涉及我们此后的安全问题。”
“你们赶跑了暴民,随即发现惨案。你们就此没有契约在身,于是离开了绿玉城。”
“那么,我们到哪儿去?而且,我们如何摆脱敌人?城邦卫戍部队会紧咬不放。”
“那就把这话讲给你们的队长听。等到人们发现市政官过世后,如果我接到调停继任问题的书面请求,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