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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大。
到了午夜时分,一切都平息下来。叛军放弃了所有努力,只管在最远的壕沟填土。暴雨变成绵绵不绝的大雨。它让叛军倍感痛苦,但并未造成实质伤害。我躺在兄弟们之间,入睡时脑子里还在想,能待在干燥的地方真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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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我终于看清了劫将们的杰作。尸横遍野,大都支离破碎。叛军花了整整一个上午才清理完毕,然后继续进攻壕沟。
团长从高塔接到命令。他把我们召集起来,“上面说,咱们昨天损失了化身。”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接着说,“当时的情况有些疑点。上头要咱们保持警惕。也就是说你,独眼;还有你们,地精和沉默。如果看到任何可以的东西,赶紧通知高塔。明白吗?”法师们点点头。
化身死了。肯定让对方费了不少工夫。
“叛军损失什么重要人物了吗?”我问。
“胡子,牧人,塔玛拉斯克。但他们可以被取代。化身不行。”
留言四下涌动。据说盟会成员是被某种好似大猫的东西干掉的。它疾如闪电,力大无比,那些人空有一身法力也难以抵挡。还有几十名叛军高官成了它的牺牲品。
我们想起在绿玉城碰到过类似的怪物。人们交头接耳。搜魂把邪兽用船带了回来。他用那怪物对付叛军来着?
我觉得不是。这次攻击符合化身的风格,化身喜欢潜进敌军营地……
独眼若有所思地走来走去,一副魂游身外的样子,甚至好几次撞到东西。他最终停下脚步,站在刚支好的伙房帐篷旁边,一拳捶向吊在帐篷上的火腿。
他想通了。搜魂曾派邪兽潜入营堡,屠尽市政官一家老小,然后用个傀儡控制住绿玉城,没有花费夫人严重超支的资源。当时搜魂和化身还是铁哥们,对不对?
他想通了杀死弟弟的到底是谁……但已经无法复仇了。
那天他在营地里来回乱转,捶了火腿好几拳。
我随后找到渡鸦和宝贝儿。他们正在观战。我瞅了瞅化身的队伍。他的旗帜已经被换下。“渡鸦,那不是贾雷纳的旗号吗?”
“对。”他说着啐了口唾沫。
“化身不是坏人。作为劫将来说。”
“作为劫将来说,他们都不算太坏,只要你别碍他们的事。”渡鸦看着高塔,又啐了口唾沫,“眼下什么情况,碎嘴?”
“什么?”自打我们那次执行任务回来,他脾气一直不好。
“这场表演意义何在?她干吗要这么干?”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问什么,“我不知道。她又不会向我交底。”
渡鸦皱起眉头,“不会?”好像他不相信我!他耸耸肩又说:“很想搞清楚。”
“那是。”我看着宝贝儿。她被战斗彻底吸引住了,想渡鸦提出一连串问题,都不简单,感觉像是出自见习将官或是王子之口,总之是那些早晚要指挥大军的人。
“她不应该留在更安全的地方吗?”我问,“我是说……”
“哪儿?”渡鸦问道,“哪儿能比留在我身边更安全?”他语气生硬,狐疑地眯起眼睛。我被吓了一跳,不再多问。
他是嫉妒我成了宝贝儿的朋友吗?我不知道。有关渡鸦的一切都很奇怪。
最远处的壕沟彻底消失,第二道沟槽也被填平夯实。叛军把剩下的箭塔和坡道车拉到我方炮火的攻击范围边缘。新的箭塔正在建造。心的掩体到处可见,每个后面都缩着不少人。
叛军敢死队迎着无情箭雨,在最后一道壕沟上搭桥。反击一次次阻挠了修建行动,但他们总会卷土重来。下午三点,叛军已经建好了第八座桥。
大股步兵编队向前移动。他们拥过栈桥,进入箭雨风暴,胡乱攻击着我军前线,源源不断,前仆后继,在长枪、盾牌和利剑组成的高墙上撞得头破血流。尸体越堆越高,几乎填满了栈桥附近的壕沟,但他们还是不断冲锋。
我认出几个在玫瑰城和王侯城见过的旗号。精锐部队上来了。
他们跨过桥梁,整好队形,井然有序地步步进逼,向我军中部施加很大压力。在他们身后,第二道阵形正在集结,更强更深更宽。等整顿完毕,军官们引导它向前进了几码,所有步兵都蹲在盾牌后面。
敢死队推上活动掩体,组成简陋的栅栏。我们的重型火力集中射击掩体。壕沟后方,无数人把土石拉到特定位置。
虽然底层部队是我方最不可靠的人马——我怀疑抽签时有作弊行为——但他们还是击退了叛军精锐。不过,胜利只让他们稍稍喘了口气,第二波大军随即攻来。
我们的阵线出现了裂缝。如果有路可逃,很可能就此崩溃。北方军已经养成逃跑的习惯。但他们被困在那里,不可能攀上高高的护墙。
第二波攻势也开始动摇。吞月从侧翼发动反击,击退了面前敌军。他毁掉大多数掩体,一度威胁到对方的栈桥。他的勇猛让我赞叹不已。
天色已晚。夫人还是没出现。我估计她从没怀疑过我们能否撑住。敌人发动了最后一次攻击,这波人浪几乎淹没我们的部队。有些叛军冲到了护墙前,试图攀登或是将它拆毁,但我们的人没有崩溃,永无休止的箭雨最终击退了敌军。
他们迅速撤退。新换上的部队躲在掩体后面。双方暂时停火,战场上只剩他们的敢死队。
“六天,”我自言自语道,“我觉得咱们撑不住。”
第一道防线肯定撑不过明天。敌军会拥上第二层。我们的弓手作为弓手威力无比,但我怀疑他们子啊肉搏战中能有什么表现。而且,一旦被迫展开白刃战,他们便无法继续攻击冲上来的敌军。到时候就轮到叛军箭塔逞威风了。
我们在金字塔顶后面挖了一条窄沟,当成厕所。团长在我最不体面的时候找上门来,“他们让你到最下层去,碎嘴。带上独眼和你的人。”
“干吗?”
“你是医师,对吧。”
“哦。”真蠢。我早该知道自己不可能踏踏实实做个旁观者。
其他人也到下面去了,执行着各种各样的任务。
虽然临时搭好的坡道拥挤不堪,但下去并不困难。从上层和金字塔来的人把弹药运给弓手(夫人肯定存了几百年的箭),将尸体和伤员抬上去。
“现在可是突袭咱们的大好时机,”我对独眼说,“只要冲上斜坡就行了。”
“他们跟咱们一样,正忙着干类似的活儿。”我们从搜魂身边走过,最近距离不到十尺。我抬手打了个模棱两可的招唿。他楞了片刻,也冲我挥挥手。我有种感觉,搜魂吃了一惊。
我们下了一层,又下一层,进入风暴使的辖区。
这里犹如地狱。每场战斗结束后场面都不好看,但我从没见过这般惨状。死尸和伤员铺满地面,很多事我方没精力结果的叛军。就连从上层下来的部队,也只是把他们踹到旁边,好救助自己人。四十尺外,叛军做着同样的事。双方彼此视而不见。
“感觉像是早先编年史里的场面,”我对独眼说,“也许是天裂之战。”
“天裂之战没这么血腥。”
“哦。”他当年在场。独眼可是个老资格。
我找到一名军官,问他该把急救站设在哪儿。他说我们可能对噬骨最有用。
我们继续前行,很不自在地从风暴使面前走过。独眼的护身符烫得我腕子生疼。
“是你朋友?”
“什么?”
“那老怪物看你的眼神可真带劲。”
我打了个哆嗦。黄绿细线。风中的劫将。可能是风暴使。
噬骨是个大块头,比化身还大。八尺高,六百磅的钢筋铁骨。他壮得近乎妖孽。鳄鱼似的血盆大口,据说当年会把敌人吃掉。有些老故事也将他称作碎骨,只因这一身怪力。
在我打量劫将的当口,他的一名副官让我们到最右翼去。那里的战斗并不激烈,所以还没有分配医疗队。
我们找到管事的营长。“支在这儿吧,”他对我们说,“我会把伤员送过来。”他看起来脸色阴沉,脾气乖戾。
他的一名部下主动跟我们搭话,“他上午还是个连长。今天损失了不少军官。”如果军官伤亡惨重,这些人就要顶到最前线指挥作战,以免部队崩溃。
独眼和我开始缝缝补补,“还以为你们这儿挺轻松。”
“轻松是相对的。”他狠狠地盯着我们。整天在金字塔上闲逛,还有脸说什么轻松。
借着火光行医可不容易。我们合作治疗了好几百人。每当我稍事停顿,缓解双手和肩膀的酸痛和僵直时,都会抬起头,迷惑不解地看一眼天空。我还以为劫将们今晚会继续狂欢呢。
噬骨晃晃悠悠地来到我们的临时诊所。他上身赤裸,没戴面具,像个超大号的摔跤手。他一言不发。我俩装作没看见。劫将眯缝着那对小猪眼,注视我们干活。
独眼和我站在一个病号两侧,共同替他治疗。法师忽然愣住,像匹受惊的战马似的猛抬起头。他瞪大眼睛,匆匆环顾四周。“怎么了?”我问。
“我不知道……奇怪。消失了。一眨眼的工夫……别管了。”
我留神观察独眼。他在害怕。虽说劫将在场,但他也不该如此害怕。就好似面临人身威胁。我瞥了噬骨一眼。他也盯着独眼。
没过多久,我们在分别处理两名伤员时,独眼又突然左顾右盼。我抬头看去,只见他前方半人高的位置,有两只放光的眼眸。一股寒意顺着我的嵴梁骨直往下蹿。
独眼目视黑暗,紧张感逐渐加剧。他料理完病人后,洗干净双手,向噬骨靠近。
附近突然传来一声野兽嘶嚎。一道黑影冲入光亮,朝我扑来。“邪兽!”我倒吸一口冷气,闪身跃开。邪兽跟我擦身而过,利爪划破了我的外衣。
说时迟那时快,噬骨抢上两步挡在豹人前方。独眼放出一道法术,让我、邪兽和所有旁观者都暂时目盲。我听到野兽的叫声从愤怒变成痛苦,视力逐渐恢复。噬骨将邪兽死死抱住,右臂勒住它的气管,左臂钳住肋腹。怪物在空中徒劳抓挠。按说它的力量相当于十几只正常猎豹,但在噬骨怀里却显得软弱无助。劫将放声大笑,一口咬在邪兽左肩。
独眼踉踉跄跄走了过来。“可惜咱们再绿玉城没这家伙帮忙。”我说起话来声音都有些颤抖。
独眼吓得直干呕。他没被逗乐。说实话,我也没剩下多少开玩笑的心情。只是个条件反射的俏皮话,大难临头的苦涩幽默。
号角声忽然响彻夜空。人们纷纷跑向各自岗位。武器撞击发出的喧嚣盖住了邪兽的痛苦呜咽。
独眼抓住我的胳膊,“咱们得离开这儿了,”他说,“快走。”
眼前那一幕摄住了我的心神。邪兽正试图变化,看起来隐约像个女人。
“快走!”独眼恶狠狠地吼道。“那东西是冲你来的,你很清楚。有人派来的。赶快离开,免得它挣扎出来。”
尽管噬骨力量惊人狠辣无比,已经用牙啃掉了邪兽的左肩,但邪兽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
独眼说得对。而且,对面的叛军来劲了,战斗随时可能爆发。就凭这两个原因,的确该上路了。我抓起自己的药箱拔腿就走。
我们在回程中又从风暴使和搜魂面前经过。我居然开玩笑似的冲他俩打了个招唿,也不知是在犯什么傻,逞什么威风。我敢说是他俩其中一人想要我的命。他俩都没回应。
等我安全返回金字塔顶部,站在同伴之间,这才有机会回想刚才发生的变故,身体终于做出反应,抖得非常厉害。独眼不得不用上我自造的安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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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东西又出现在我梦中。已经是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