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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佣兵团-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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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艾用副团长的短马鞭开始抽打。他没有下死力。这里边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给那些以为黑色佣兵团是二流货色的人一个警告。

等老艾抽够数,我拿着医疗包来到那人身边。“放松点,伙计。我是医生。我会替你清洗后背,包扎伤口。”我拍拍他的脸,“在北佬中间,你还算条硬汉子。”

等我处理完毕,老艾给了他一件新衬衫。我主动提供了几条医嘱,又对他说:“去跟团长回话时,最好当这事没发生过。”我指了指团长,“明白吗?”

老朋友渡鸦来到我们跟前。他骑在一匹汗津津灰扑扑的大花马上往下看。

传令兵采纳了我的建议。团长说:“告诉瘸子,我会尽可能加快行军速度。但我不会玩命赶路,省的到了地方连打仗的力气都没有。”

“是,长官。我会告诉他的,长官。”传令兵小心翼翼地上马,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渡鸦道:“瘸子会为这事儿掏了你的心。”

“瘸子的不满与我无关。我还以为你会在队伍离开猫眼石城之前与我们会合。”

“结账费了点时间。有个人根本不在城里。贾雷纳通知了另一个人。我花了三天时间才找到他。”

“那个跑出城的呢?”

“我决定还是来入伙。”

这不是个令人满意的答复,但团长没有追问,“如果你还有旧账没有了结,我不能让你加入佣兵团。”

“我决定放他一马。我已经讨还了最重要的债务。”他说的是那女人,我听得出来。

团长眉头紧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好吧。便如老艾的连队。”

“谢谢您,长官。”这句话说得怪腔怪调。他显然并不习惯称唿别人长官。

****

我们继续一路向北,经过榆树城,进入突出部,经过玫瑰城继续北行,最终进入福斯伯格。当年的王国变成了血流成河的修罗场。

木桨城坐落在福斯伯格最北端,大坟茔就在上方森林中,四百年前夫人和她的爱人帝王葬身此处。木桨城那些执迷不悟的法师,在进行召亡术研究时不慎将夫人和十劫将从永恒黯梦中唤醒。如今他们的后人被负罪感趋势,同夫人争战不休。

福斯伯格南方仍保持着虚假的和平。农民们向我们问好时冷若冰霜,但都欣然接受了我们的钱财。

“那是因为看见夫人的军队付钱实在新鲜。”渡鸦道,“劫将从来想要什么就直接拿走。”

团长闷哼一声。要不是得到了相反的指示,我们也会这么干。搜魂命令我们拿出点绅士风度。他给了团长一大笔军费。团长自然满口应允。没必要平白无故制造敌人。

我们已经走了足足两个月,上千里路程被抛在身后,所有人都筋疲力竭。团长决定在战区边缘休整一番。也许他已经有点后悔替夫人效力了。

不管怎么说,既然不打仗也能拿到同样的薪水,又何必自找麻烦。

团长带领我们进入一片森林,佣兵团安营扎寨。他跟渡鸦说了两句话,我都看在眼里。

诡异。他们之间似乎萌生了一条无形纽带。我对他们两人知之甚少,实在无法理解。渡鸦是个新谜题。团长,我始终没能摸透。

我认识团长这么多年,却几乎对他毫不了解。仅有些只鳞片爪的线索,其余的都是猜测臆想。

他出生在珍宝诸城的某座城邦,是个职业军人。有件事改变了他的一生;也许是女人。团长放弃了官位和头衔,开始四海漂泊,最终跟我们这群精神上的流放者混在一起。

我们都有各自的历史。但我猜兄弟们之所以对此讳莫如深,不是因为想逃离过去,二十因为只要眼珠一转,随便抛出两句微妙暗示,提起一辈子都别想摸到的天仙美女,就能给自己凭空添点浪漫传奇。从我挖出的那些故事来看,兄弟们大部分是为了逃避法律惩戒,而非爱情悲剧。

但团长和渡鸦显然是同一类人,这两位真实情投意合。

营盘扎下。岗哨布好。我们开始休息。尽管这是个战火纷飞的地区,但交战双方都没有马上发现我们。

****

沉默用他的法力加强了岗哨警戒。他发现有几个探子潜伏在我们的外围侦查线内,便立即通知了独眼。独眼将此事上报团长。

团长把正在玩牌的我、独眼、地精和另外几个人赶散,将地图铺在充作牌桌的木桩上,“他们在哪儿?”

“这儿有两个,那边两个。这里还有一个。”

“找个人去通知哨兵撤岗。咱们悄悄离开,地精。地精在哪儿?告诉地精去弄幻象。”团长决定暂时按兵不动——我认为这是个值得称道的方案。

几分钟后,他又问:“渡鸦跑哪儿去了?”

我说:“估计他去解决那些探子了。”

“什么?他是白痴吗?”团长脸色阴沉,“地精,你他妈的又想干吗?”

地精说起话来活像只被踩扁的耗子。他状态最好时都显得尖声细气,面对团长的震怒声音更好似雏鸡,“您刚才叫我。”

团长转着圈踱步,眉头紧锁,连连低吼。若是有地精或独眼的本事,他的耳朵眼里肯定要往外冒烟。

我冲地精挤挤眼,他咧嘴笑得好似大蛤蟆。这场晃晃悠悠的小小战舞,是在警告我们别招惹他。团长翻弄地图,目光阴沉,又转身走到我面前,“我讨厌这件事。是不是你怂恿他去的?”

“别逗了。”我从不创造军团的历史,只是把它们记录下来。

说话间渡鸦冒了出来。他把一个人扔在团长脚下,又递上一串恶心骇人的战利品。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拇指。这地方用它们统计战果。”

团长脸颊发绿,“这人又是干吗用的?”

“把他放在火边跟咱们一起烤烤火,然后扔在这里。那些人就不会再浪费时间琢磨咱们是如何发现了探子。”

****

独眼、地精和沉默给整个佣兵团施了个障眼法。我们悄无声息地撤出营地,滑得仿佛从蠢渔夫手里溜掉的鱼。一支敌军人马偷偷摸了上来,可连我们的屁都闻不见。黑色佣兵团继续北上。团长计划找到瘸子。

那天下午晚些时候,独眼突然哼起行军曲。地精扯开细嗓表示反对。独眼坏笑着提高了嗓门。

“他把词儿都改了!”地精叫道。

人们个个喜笑颜开,满怀期待。独眼和地精是多少年的冤家对头。先挑事儿的总是独眼。地精好似松脂点火就着。看他们斗嘴是件乐事。

但这次地精没怎么搭理独眼。小个子黑人这下子伤了心,唱得声音更大了。我们指望看到大爆炸,得到的却只是沉闷无聊。独眼勾不出对方的火儿来,只好自己生闷气。

过不多时,地精忽然对我说:“把眼皮支起来,碎嘴。咱们这是在一片陌生国度,什么怪事都有可能发生。”他言罢咯咯讪笑。

一只马蝇落在独眼坐骑的屁股上。那匹马嘶律律痛叫,人立起来。独眼往后一倒摔在地上。众人哄堂大笑。骨瘦如柴的小法师从灰尘中站起身,嘴里不住咒骂,用破破烂烂的就帽子拍拍打打,又抡起左拳给了坐骑一下。但这拳打在马匹额头,独眼疼得吱哇乱叫,转着圈跳脚,猛向指关节吹气。

他得到一片嘘声。地精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过不多时,独眼又打起了瞌睡——只要你曾在马背上累到死去活来,就能学会这种在马背上睡觉的窍门。一只鸟落在他肩头。独眼打着唿噜,伸手去赶……小鸟留下一大滩泛着恶臭的紫色粪便。独眼怒吼一声,扔出几件东西,又脱下上衣想把秽物掸掉。

我们再次放声大笑。地精表现得像处女一般清白无辜。独眼皱着眉头,吼了两句,但还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等我们爬上一座山丘顶峰,独眼终于开了窍。只见一群猴子大小的矮人正猛亲一尊好似马屁股的雕像。每个矮人都是具体而微的小雕像。

法师扭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地精。地精摆出一副“别看我”的无辜表情。

“地精得分。”我做出裁判。

“你也给我当心点,碎嘴,”独眼吼道,“不然在这儿亲屁股的就要变成你。”

“等母猪会上树吧。”作为法师,独眼的本事比地精和沉默更大,但他说的话一多半都信不得。如果他能兑现一半的威胁,就连劫将也得小心提防。沉默持久力更强,而地精创造力丰富。

独眼估计要好几天晚上睡不着觉,苦思冥想在地精面前找回面子的方法。一对怪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没把对方宰了。

****

想找瘸子真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们循着他的踪迹进入一片森林,只发现被废弃的防御工事和一大堆叛军尸体。道路向下延伸进入一处峡谷,宽阔草场被叮咚溪流分成两半。

“活见鬼,”我问地精,“这是什么怪事?”草地间夹杂着许多宽大低矮的焦黑土丘。到处都是尸体。

“这是劫将被世人惧怕的原因之一。杀生咒。魔法的热力把地表吸了起来。”

我停下脚步,开始研究一处土丘。

黑土仿佛是用圆规量出来的,边缘像用笔画出来一样清晰。烧焦的骷髅横七竖八倒在土丘上。剑刃和矛头就像蜡做的仿制品,又在太阳底下放了太长时间。我发现独眼也在观察,“等你什么时候玩出这一手,就能把我吓住了。”

“要是玩出这一手,我能把自己也吓住。”

我检查了另一处土丘,跟头一个全无二致。

渡鸦催马上前,在我身边勒住缰绳,“瘸子干的,我以前见过。”

我嗅着空气中的煳味。也许他这会儿的情绪正好对路,有兴趣回答我的问题。“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没理我。

渡鸦不肯钻出自己的盔甲。他平时脸招唿都懒得打,更不曾讲起自己的身份背景。

他是个冷酷的家伙,眼见山谷的恐怖场面,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瘸子吃了败仗,”团长做出判断,“队伍仓皇败走。”

“咱们还去找他吗?”副团长问道。

“咱们身在异乡异土,单独行动危险更大。”

我们抛下一片片荒芜原野,循着暴力的痕迹、毁灭的踪影往前走。村镇焚毁,生灵涂炭,就连井里都下了毒。瘸子所到之处,只留下死亡和废墟。

佣兵团接到的任务是帮忙控制福斯伯格。跟瘸子会合并非强制命令。我不想跟他打交道,甚至不想跟他待在同一个省份。

毁灭的景象变得越来越新鲜,渡鸦的情绪变化也越来越大:兴奋、沮丧、反思、决心,还有就是那种平素用来掩饰内心的自制力。

每当我思及同伴们的本性,总希望自己能拥有小小天赋,看透他们的内心世界,看透趋使他们行动的内心的种种光明或阴暗之处。但我会先朝自己的灵魂丛林瞟上一眼,然后感谢诸神没让我摊上这种本领。凡是勉强才跟自己达成和解、不再天人交战的人,都没资格刺探别人的灵魂。

我决定留心观察这位心入伙的兄弟。

****

不用草包肚从前头跑回来通报,我们也知道队伍就快到地方了。前方地平线上长出一株株高大歪斜的浓烟之树。福斯伯格的这片疆域平摊开阔,绿意盎然,在青色天空映衬下,那些烟柱显得格外可憎。

四周平静无风。今天下午注定炎热灼人。

草包肚跑到副团长身边。正互相吹牛的老艾和我收起陈腐乏味的谎言,支棱起耳朵。草包肚指着一根烟柱说:“还有几个瘸子的人在那座镇上,长官。”

“跟他们谈过了?”

“没有,长官。大头觉得您不希望我们轻举妄动。他还在村外等着呢。”

“他们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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