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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缝间汹涌落下。
她坐在地上坐了许久,等到肚里的绞痛过去了,喉咙里的烧灼也淡了不少,这才撑着身子站起来,然而,一抬头,她却看见了蕲峄。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起来的,雨珠密密麻麻拍打在窗上发出啪啪的落水声,那密集的雨珠,在那厚厚的铅色云层里憋了一天,似乎卯足了劲儿,终于从阴沉的天空扑向大地,似要把一切都融进雨水的世界里。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落着豆子似大的雨点,卫生间的灯因为匆忙根本没有来得及开,而此刻,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亮,一个人不知道在那里站了有多久。
她想,应该是很久了,久到,她所有的动作和狼狈都应该丝毫不落的全部进了他的眼睛里,他的眼里,才会有那样悲悯的神情。
空气里死寂般的安静和沉默,沈尧站在原地没有动,他也站在原地不动,两个人隔着不远,都直直的看着对方,却没有人先走出那一步。
看起来,竟那么咫尺天涯。
突然,她伸手扶住墙站稳了身子,什么也不管不顾,不去看男子那张忧伤的脸,迅速朝着门口的另一侧冲了出去。
终究是逃不掉的,果然,一只手臂横挡出来轻易拦住她的去路,蕲峄状似淡然的声音从一侧清晰传过来:“你在干什么?”
她在干什么?她很多时候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沈尧立在原地不动,冷冷反问:“你看不出来吗,我在干什么?”
“沈尧……”
不等他说下去,沈尧转身面对他,看着他的眼睛,“我长到这么大,很少有愿意主动去争取的东西,你说我不思进取也好,说我没出息也罢,反正我就是这样了,可是现在,蕲峄,我想争取了,除了你争取要和我在一起,我也想要争取,我想要一个孩子。”
她淡淡的说着,眼泪却落下来,打在他伸出来的手臂上,晕染开一片透明的水渍。
头上下一秒被一双手温柔抚摸,她心里的委屈终究忍不住流泻出来,眼泪流的越加汹涌,大声哭吼道:“要孩子到底怎么了?你不是答应我会争取活下去的吗,那你为什么不肯让我怀孕?!”
她声泪俱下,根本就不是为他们的孩子,他们的未来,根本就不是。
他所做的那些,她心里只觉得酸涩难当,她明白,可是明白又能怎么样?让她从美国后去他的公司报道,书房里那份股权让渡书,甚至于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不肯碰她,一切的一切,再明显不过,他没有信心,一切都只是为了她一个人的继续。
“你根本就没有信心,是不是?你说话不算话,你认为你会死,你死了之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不肯让我怀孕,可是,蕲峄,你明明答应过的,你明明答应过的……”
阴影迎头罩下,男子的吻略带着粗暴的落下来堵住她将要说出口的话,坚实的手臂用力搂住她的头不让她躲闪,用力到,她能听到唇齿相接时碰撞出来的格格声。
那是个带着某种尖锐气息的吻,长得令人窒息。
最后感觉某个笨女人快要喘不过起来了,男子才轻轻放开她,低低的叹息在她耳边:“沈尧,我该拿你怎么办?”
父亲去世的时候,他被迫接任父亲公司的时候,拿到诊断书的时候,甚至于决定放弃治疗的时候,他都没有过这样无力的感觉,他以前一直认为自己一个人,唯一担心的,只有自己的母亲,但现在,还有这样一个人让他放心不下,甚至于,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
因为一大早又下着雨,天很暗,沈尧把屋子里的所有窗帘都打开透气,这才坐回客厅的沙发上,透明的茶几上已经重新摆好了一杯热水,水杯旁边摆放了没有开封的药盒。
在沙发上坐下,她扭头跟坐在身侧的男子笑了笑,径直打开药盒,手把水杯端起来,准备和着水把药吞下去。
手臂一紧,一只手猝不及防伸出来拦住她。
“怎么了?”她不解的回头他,水杯仍旧拿在手中。
他看着她,眉头皱起来,似在思考,半天还是伸手拿过她手里的药片,顺手扔进旁边的垃圾箱,她还愣着,就听他说道:“算了,你不要吃了。”
喜悦溢于言表,沈尧差点扑上去把他狠狠啃过一遍:“真的?”
“试试吧,反正也不一定会怀孕,如果真的怀
上了,那就顺其自然。”他低声说道,心里苦笑,还是抵不过她的一再哀求,习惯性的按了按鼻梁,微微敛了下眼眸。沈尧没注意到他这个细微的动作,她这个时候心里早已乐翻了天,这是个极大的让步,至于剩下的,也只有他说的那一句,顺其自然。他肯给她机会,她心里就是很满足的了。
这时候才想起来要问蕲峄折返回来的原因,原是蕲峄在等电梯的时候想起来有一份重要的文件忘记带了,他一离开,要安排的事情会很多,之前放在家里的文件都得陆陆续续都带到公司去,这才折返回来,听他这样一说,沈尧自告奋勇就要去帮他找,他点点头,轻声说道,“在书桌的第二个抽屉里,蓝色的文件夹,标签上写有丰茂两个字的就是。”
声音略哑,说不出的异样。
沈尧今天一早神经一直都处在紧张之中,这个时候心情才总算放松下来,立刻就听出来些许不对劲,这才侧头认真的看他。
客厅的灯只开了沙发顶上那一盏壁灯,此刻在明黄的灯光下,蕲峄的侧脸掩映在灯光下,有些说不出的诡异的苍白。
她凝眉,没急着起身去书房找东西,疑惑的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抬眉过来,望见她担忧的眼神,安抚性的笑了笑:“没事儿,可能是昨晚没睡好,你先去帮我拿东西。”
昨晚没睡好?沈尧忍不住脸红,能睡好才怪,见他确实是没有什么异样,可能是她担心而想多了,也就跑到书房去找东西,
把东西拿出来的时候蕲峄却并不在沙发上,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随即又隐上心头,她正抱着文件无措的站着,门口突然传过来蕲峄的笑声:“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快帮我拿过来,司机老杨要等急了。”
她连忙跑过去,蕲峄在斜斜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想来刚才自己的窘迫被他看在眼里,沈尧气闷,粗鲁的就把文件给递过去,“给给给,拿了快点走。”
“还赶我走?”他佯怒,不接她递过来的文件,屈起手指就要来敲她的头,她眼尖,像个兔子似的往后蹦了好几步,看他无奈的笑,“调皮——”
话说到一半,他的身子突然晃了晃,低下头轻轻摇了摇头,她下意识的就看着他的动作,可就在极短的瞬间,一切都犹如电影慢镜头那般,在她眼前一点点铺开上演。
——那只落在门框上苍白无力的手,缓缓的滑了下去。
她呆住,手中递出去的文件夹就这样停顿在半空,再递不出去分毫,而她心里这段时间以来心头里一直紧绷着的某根弦,在蕲峄猝然倒下去同一时刻,“啪”的一声,一同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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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晨接到沈尧电话和林峰一同赶到医院的时候蕲峄刚经过急救,已经送进了加护病房进行观察,沈尧站在病房外的走廊里,垂着头一动不动。她快步走过去,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沈尧抬起头来,面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雪白的一张脸,呆呆的看着她,像是一瞬间没有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236 有没有准备好分离1
林峰快步走上去,透过窗户看见里面的蕲峄,还在昏睡中没醒,转头来问沈尧,神情严肃:“医生怎么说的,有没有做过全身检查?”
“沈尧?”见她没反应,白晨轻唤了一声,沈尧才反应过来,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缓了缓才道:“医生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还需要观察一晚。”
没有想到,这么快,他们之间就这样被残忍的调换过位置,守在手术室门外的时候,他们之间明明只相隔了一道门的距离,却远得仿佛相隔了万重山。上次她出事,他是不是也是跟她一样的心情?恨不得躺在里面的是自己?
蕲峄被送进加护病房的同一时刻她被医生叫了过去,给她看蕲峄的片子,她哪里看得懂,医生就耐心的指给她看,可当时她脑子嗡嗡嗡像有千万只虫在脑子里四处乱飞,一长串一长串的词语传入她的耳朵,明明是医生经过简化的很平常的语言,她却像得了失语症,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她心里就越加急,越加觉得自己没用,直到最后医生说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她才放松下来,这才惊觉自己竟已出了一身冷汗,汗湿重衫。
“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他吗?”林峰问。
“可以,你们自己进去看吧。”然后自己退开一步,只隔着窗户往里面看了一眼。
白晨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惊道:“你不进去?”
沈尧点头,笑容凄然,“医生说,恐怕有一段时间不能够离开,趁他现在还没醒,我回去拿点日用的东西过来。”
彼时不以为然,现在仔细想想,过往他做的一桩桩一件件,看到最后,无一不是为了她好。可惜她从来只看到过程,只看到他对她凶,从来没有观察过结果,现在他变成这样,都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她不敢去想,自欺欺人也好,她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照顾他了。
几人正说着话,一时半刻,走廊里又有动静,司机老杨搀着蕲母走过来,蕲母目光焦急,扫了一眼门口的众人后便匆匆进门去了,七十多岁的老人,她见过很多次,在酒店的时候每天都是神采奕奕,根本不像是个老人,只有这一次,是真的像老人的样子,似是一夕之间苍老下来。
司机老杨搀着蕲母进去了,隔着透明的窗户玻璃,可以看到蕲母在病床前坐下,很自然的伸出手拨开蕲峄额上略微凌乱的额发,苍老的手指竟是微微发抖,刚才再送蕲峄来医院的路上,她就打电话通知了蕲母,当时蕲峄的情况,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心里只觉得无比的害怕。
再看不下去,沈尧转身跟白晨告别:“我先回去拿点儿东西,你帮我照顾一下阿姨,如果、如果她有事情想要问我,你就让她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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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间一片茫然,尽是水雾的天地,遮蔽着视线,雨还在不停的下,在地上积起大大小小的水洼,雨点击在上面,蹦出无数细小的水花。沈尧从医院里出来,在走廊前站了许久,低着头不说话,那一刻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又或许,连她自己,也是茫然的,许久,她才伸手招了一辆计程车回家。
收拾东西的时候想了很多事情,出门的时候有些魂不守舍,这个地方她再熟悉不过,她和蕲峄一同经历的事情,从开始到现在,几乎全部都是在这里发生,契约结束后他们和好的那一段时间,两人之间头一次撇开过往的芥蒂,难得的亲近和温情,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她就是靠着那些美好的回忆才能撑过去,才能清醒的认识到他的哪些是假的,哪些又是真的。
可是她还是觉得太迟了,今天他晕倒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心里到底有多害怕失去他。在车上,看着他苍白的睡颜,看着那个只有在她面前才会笑得像个孩子般的男人,那一刻她心里涌出来的绝望,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念头,竟然是如果他真的就这样死了,她也去陪他好了,因为她,已经再没有爱上别人的能力,爱他,已经用光了她的全部力气。
回到医院的时候才是中午,雨还在下,像是永远没有尽头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