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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顿时急了:“我知道,我就是知道!那天我看见四哥抱着她,四哥走的可快了,好着急的样子……还有那天,皇阿玛在御花园听戏,我看见阿福提了个食盒好像是往储秀宫去,我问他做什么,他说是四哥让他送去的……”十七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我还是不知道阿福究竟做什么去,但是他一幅神神秘秘的样子我就觉得奇怪……还有我听十六哥说,四哥那天左手上缠着白布,是因为早上不知听到什么太生气了然后捏碎了茶盅不小心被割破的……啧啧,也不知道谁敢惹四哥生那么大气……哎呀!”
十七忽然拍拍额头,像是想到什么一脸懊悔:“完了完了,我怎么把四哥的事都说出来了……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四哥那么厉害,我可不敢得罪!”然后又一扬脑袋总结陈词状,“怎么样?十四哥,这些你都不知道吧。哼,看你还总说我是小孩子?……哈哈哈,我知道了——你喜欢她,”说着还伸手指了指正在发怔的寤生,小大人一样自信的扬眉,“你想向皇阿玛讨了她去,对不对?”
“你……”十四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站起身对寤生道,“你好好养身体,我下次再来看你。”说完一把揪住十七的后襟,“走!出去再跟你算账!”随即就像拎小鸡似的把十七拎了出去。
外面十七的挣扎叫喊声越来越远,最后完全消失,房间里又陷入了一片静谧中。
寤生呆呆坐着,心绪纷乱不宁。所有的一切都渐渐偏离了正常轨道,似乎越来越难以掌控。人们对于难以掌控的东西总是存在着或多或少的恐慌,就像一只兽困在笼子里,做着无谓的挣扎。
老四是危险的,他总是带着直刺人心的犀利将她看透,丝毫不留情面的揭露她人性中的弱点,令她连装成一只鸵鸟将头埋进沙堆里的机会都没有;而十四又太体贴,为了她能开心竟肯放下皇子身段,这样温柔的有些霸道的十四只会令她措手不及。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长处能够引人注目,反而自身的缺点都能掰着指头清楚的数出来——身份低微,沉默寡言,性格执拗,脾气又倔,女红不精,厨艺不好,长相顶多算是清丽,太生气了还会打人……无论怎么想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招人喜欢的地方。
她是个很怕麻烦的人,生活一旦被打乱很容易令她觉得无所适从。于是暗暗下定决心,那两个人,从今往后还是远着些吧。
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腿上的夹板才拆掉,终于能够下地活动了。虽然仍有些难受使不上太多力,但在屋子内行走还是勉强没问题,生活也终于可以自理。
而她在腿伤基本痊愈可以出去散步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御花园终于等到了四爷。
第17章她的靠山
“四爷吉祥。”寤生怀里抱着一个包袱,恭恭敬敬对着来人行礼。
胤禛打量了她一下:“腿上的伤都好了?”
她点点头:“多谢四爷惦记,已经差不多全好了。”她走近几步,将手里一直捏着的香袋递给他,“这是四爷要的东西,寤生做好了。”
一个精致小巧的香袋静静地躺在她白净光滑的手心,胤禛的目光沿着她手心的纹路落在那皓如凝脂的手腕上,有点移不开眼。片刻后,他微微一笑伸手接过,拿到眼前看了看。见做工虽不是最好,但也是极细致的,想来也知道她花了不少功夫,唇边的笑意就更深了。
“这上面绣的是什么?”他随口问道。
寤生垂睑:“回四爷,是彼岸花,又叫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胤禛默念着,不觉微蹙了眉,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有什么寓意?”
寤生低眉浅笑:“四爷号‘圆明居士’,怎么连它也不知道?它的意思是‘永不见面’。”说完将手中的包袱塞在阿福怀里,对着胤禛又福了福身,“四爷的好意寤生心领了,只是寤生命小福薄享受不起这么高贵的东西,想来想去还是还给四爷才对。耽误四爷的工夫了,寤生就先告辞了。”
胤禛眸中温柔的笑意一点点的消失,凝成一层淡淡的冰寒。他摸到香袋里似有两个很小的硬物,微微一怔,忙打开倒在了手上——竟然是他送她的那一对绿玉坠子。
“该死。”他望着那个如新竹一般挺直的娉婷背影微眯了眼,低咒出声。这个女人,是想就这样跟他划清界限么?他能让她如愿才怪。想到这,他挑了挑眉:嫌他这种方式不够有情趣?那他换一种就是。
寤生一直回到了自己的小屋,才靠在门上气喘吁吁的呼了口气。终于摆脱掉了身后那道鹰隼一样冷厉的视线,她感觉自己都快虚脱了。再这样下去,她真不知道自己能撑到哪一天。
晚上,寤生想着明天一早就要又去清茶房做事,便早早洗了澡上床歇息。刚进了被窝,忽然有小太监来敲门,说皇上传她去乾清宫。只好连忙爬起来穿戴整齐。
“这位公公,皇上召我何事?”这个时候召她,怎么可能令她不担心。
那小太监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皇上刚批完了奏折……大概是要你去解闷的。”
这大晚上的解什么闷?寤生叹了口气,也不再问,跟着小太监身后去了。
刚进了乾清宫康熙办公的暖阁里,帝王看见她眼中一亮,拉着她的手笑道:“走,去乾清门,朕要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寤生见康熙难得露出这种高兴的神情,不禁问道:“什么东西?”
康熙拉着她一边走一边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到了乾清门,寤生一眼瞧见门口大理石台阶上立着一个金属支架,上面架着一个不小的望远镜。她面上一喜,脱口而出:“天文望远镜!”
康熙惊异地转过头:“丫头,你连这个也知道?”
寤生心头一跳,暗叫糟糕,脑中急转,连忙解释:“这个也是幼时教我识字那人告诉我的,他还有个比这个小很多,样子跟这差不多的望远镜,只是倍数不如这个,所以看不了天象。”
康熙眸中有一道微芒闪过,唇边漫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倍数’这个词你都知道?丫头,你究竟瞒了朕多少?”
寤生一惊,暗骂自己大意,随即就跪了下去,垂睑道:“皇上恕罪,寤生真的没有欺瞒皇上……”
“好了。”康熙将她一把拉起来,嗔怪道,“朕不过是随口问问,又没有怪你的意思,瞧把你吓的。”说着又拉起她的手,走到天文望远镜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来,丫头,朕教你认星相。”
寤生高中时候虽然也看过,但也不过随堂轮流看那么几分钟,并不真切。这会儿看起来,只觉得跟从前看似乎不尽相同,仿佛更好看些,尽管三百多年来日月星辰不会有什么明显区别。
“……皇上,我看见你说的岁星了!好像还有个很小的星星在它不远的地方……”
“是吗?让朕看看……”
寤生忙让开,笑着看向一脸专注的康熙,忽然觉得他一认真起来就像个很乖的大孩子,说不出的精神、可爱。
一个小太监抱着一件披风急急忙忙地走过来,寤生伸手接过,轻轻为康熙披上。康熙全然不觉,仍在聚精会神地观察天象,忽然惊喜地笑起来:“朕也看见了……”又转过头对着寤生道,“还是丫头眼尖。”
寤生抿唇一笑,走上前为他系好衣带。康熙看着她那被风吹的微乱的头发,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用披风将两个人一起裹住。
她心中忐忑,胳膊依然戒备地抵在康熙的胸前,浑身都僵硬了。康熙腾出一只手来将她的手臂拉下去,又轻抚着她的背,轻声道:“乖,不怕。”
怎么会不怕呢?她只觉得似乎浑身都被帝王成熟的气息包围,鼻尖是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而自己也就越发显得单薄渺小,几乎要不存在了。这种无力的感觉,怎会不令她感到恐慌?
“乖,相信朕,朕说过不会将你怎样的。”康熙本想着逗逗她,但是感觉到她如此紧张的防备自己,心中即觉得不忍,又有些无奈。
静静地被拥在这个温暖的怀里,寤生渐渐放松下来,暗自呼出一口气。其实每一个人对于温暖都有一种出自本能的渴望,因为人在潜意识里都是缺乏安全感的。
“皇上。”
“嗯?”
“寤生要谢谢皇上的关心,寤生养伤的这段时间您每天都会派人来问候……可是有一件事,寤生不想欺骗皇上。”她迟疑片刻终是道。
“何事?”康熙的眸中闪过一抹了然的笑意。
“十阿哥鼻梁上的伤,是寤生打的,跟十四阿哥没有关系。”
“朕知道。”康熙的声音极平淡。
寤生惊讶地抬眼:“皇上知道?”
康熙扬唇一笑,情不自禁低头吻了吻她的乌发:“你是不是还要跟朕说,你的那些功夫也是小时候跟那个游学之人学的?”
“额……”寤生脸上发热,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睑,轻轻倚在康熙的胸前,好半天才点头,“嗯。”
康熙笑出声:“你就不会想一个更高明点的谎言么?傻丫头……你不用担心,朕不会怪罪你。也不会怪罪十四。朕的儿子们那些心思还有他们做的那些事,朕怎会不知?老十那个脾气,不吃点苦头就长不了记性。”
“可是,寤生打了十阿哥,皇上不惩罚寤生么?”无论怎样,心里还是有点不安。
康熙轻叹了口气:“老十连朕身边伺候的人都敢欺负,你说朕该不该教训他?况且,你吃的苦头比他要多,你虽打了老十,那也是迫不得已。丫头,你记住,”康熙轻拍着她的背,低柔却郑重地道,“你是朕身边的人,有时就得拿出御前女官的范儿来。在这宫里,没有权力没有靠山是不行的。而你的权力,就是朕授予你的权力;你的靠山,就是朕。除了朕,没有人敢动你。懂了吗?”
寤生听了这话原本该庆幸,但是此刻她只感到有一股寒意从脚底涌起,游入到四肢百骸中去,生生打了个寒战。说到底,她也不过是帝王暗示威信的代言品罢了,视如珍宝还是弃如敝履全要看帝王的心情喜好。
“冷吗?”康熙担忧地抱紧她。
她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朕知道,你这丫头看起来沉默寡言、柔柔弱弱,可是心里头那个主意拿得比谁都正。只这一点,你跟她就不像。”
“她?”寤生心中一动。
“朕的佟皇后,也是朕在世时的最后一个皇后……最初注意到你,就是因为你们的眉眼、仪态都有点像。然而,越观察朕越发现自己最初看走了眼。你们虽然看起来一样的单薄娇弱,也一样的善良干净,但你其实比她要倔强、坚强……最不同的,是笑起来的样子。她的笑容就像春风拂面一般亲切,让人忍不住想亲近;而你笑起来,”康熙低头看着她,眸中溢出浅浅笑意,“却越发让人觉得疏离、飘渺,仿佛你不过是站在很远的地方,冷眼看着这边,笑容是那么的模糊不真实,却又带着一丝戒备和孤寂。这样的你,让人忍不住想疼爱。”
寤生愣住,怔怔地望着帝王,忘记了思考。
“傻丫头,不要想太多。”康熙解下披风为她披上,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起风了,回吧。”
寤生直到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康熙说过的话,也越发觉得帝王心思叵测。她揉揉太阳穴,用被子蒙住脑袋,努力让心绪恢复宁静……睡意袭来,似乎在梦里,她听到一阵如怨如诉的箫声,哀婉凄绝,差点令人落下泪来……
第二天,寤生一出门就见来往的宫女太监们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