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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确实是件大事。如果无法得到天子认可,即使临川王政变成功也难以坐上帝位。
云苍峰得了两个力助,心怀大慰,笑道:“鄙宅清云荷舫夜景颇有一观,小哥若有闲暇,不妨带上会之和长伯来园中消暑。”
程宗扬知道他是邀两人到宅中详谈,说到底自己对政治仍不怎么感兴趣,本来想拒绝,但随即想起一事二心头微动,当即一口应诺。
第七章若愚
清云荷舫在云宅西南角,设计者将园中原有的池塘加以开凿,形成一个数亩方圆的池沼,池内偏植荷花。岸旁用巨石雕成舟舫,三面环水,坐在舫上如同月夜行舟。
此时荷花早巳凋零,翠绿如盖的荷叶上林立着无数高高矮矮的莲蓬,莲房饱满,别有一番殷实的风景。
云家的菜肴风味佳妙,尤其是用新鲜荷叶裹着米粉、鸡肉蒸出的鸡块,口慼嫩滑、滋味清香,令人赞不绝口。
秦桧和吴三桂已经知道这趟来的目的,两人都是好事之人,正觉格局太小,听到这等大事不禁心怀大动,见程宗扬发了话,当即应承下来。
这会儿在席间与云栖峰谈起行事细节,两人一个胆大,一个心细;一个恃强凶悍,一个狡诈多端,双方越说越投机,几乎让程宗扬插不上口,倒也乐得在一旁清闲。
别的不提,造反叛乱搞阴谋,这两个家伙是开宗立派的大宗师,云家找到他们实在是走狗屎运了。
见双方谈得热闹,程宗扬摸了摸怀中的书卷,随便找个藉口,独自溜了出来。
云宅这一带程宗扬已经热门熟路,轻轻松松就找到那处小楼。云氏以玻璃坊起家,窗上都嵌着玻璃,楼上卧房隐隐透出灯光。程宗扬知道云如瑶体弱,敲了敲门,不等应声就推门进去。
楼内寂无声息,程宗扬上了楼,轻轻推开卧室的房门,只见室内放着一张宽大的书案,案上放着一页素纸,旁边是一本翻开的书帖,纸上墨迹宛然,似乎是临帖临到一半。
洁白墙壁上插着一束孔雀翎,每根孔雀翎下都用一根细丝悬着纸条,上面写着娟秀字迹,似乎是给孔雀翎毛起的名字。程宗扬开始觉得好笑,接着又心生慼然。要怎样的寂寞才会给每一根孔雀翎起名呢?
里面的内室用一道珠帘隔开,壁角放着一枝四尺多高的烛台,上面一枝白烛已经烧残,灯芯结成一朵灯花,在烛焰中时明时暗。
程宗扬撩开珠帘,只见淡青色纱帐内,一双滢润的美目正望着自己。
程宗扬讪讪道:“这么早就睡了啊?”
云如瑶拥着狐裘卧在帐内,乌亮青丝软软垂在枕上,洁白脸庞肌肤吹弹可破。她脸上微微一红,轻声道:“扭过脸好吗?我没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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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连忙背过身,听着帐内窸窸窣窣的声音,鼻端仿彿飘来一缕处子幽香,不觉心头微荡。
过了一会儿,云如瑶的声音传来,“好了。”
程宗扬转过身,只见她已经披上狐裘,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张娇美的面孔。
程宗扬笨拙地解释道:“我和云老哥谈生意,谈得晚了,想着来看看妳,还以为妳没休息。”
云如瑶低声道:“谢谢你来看我。”她像叹息一样轻轻道:“好久没有人来看我了。”
见她伤感,程宗扬连忙道:“我给妳带了水果。”他从袖中取出两颗黑色果实,说道:“这是南荒的果子,当地人叫龙鳞果,外面看着不起眼,剥开里面又软又滑,像果冻一样,特别甜。”
程宗扬剥开一个递过去,“妳尝尝。”
云如瑶接过来好奇地看着。“果冻是什么?有些像荔枝呢。”说着她尝了一口,“好甜。”
程宗扬道:“本来他们连枝送来十几棵,结果路上都坏了,只剩五、六颗还能吃的,连云老哥我都没舍得给。”
云如瑶胃口平常,一般水果连半个也未必吃得下,这时吃了一颗只觉口齿生津,胃口似乎也没有平常那么凉了。
见云如瑶吃得香甜,程宗扬也不禁露出笑意。这龙鳞果是下午才送来的,随行的是殇侯几名手下。听殇侯派来的人说,龙鳞果是南荒部族送到殇侯处,再移送建康。
运来的除了一批珍宝,还有凝羽的口信,说在叶媪调理下,身体正在康复,也许用不了一年就可以离开南荒,让他不用牵挂。
程宗扬一拍脑袋。“对了,我还给妳带了书来。”
云如瑶眼睛一亮,接过程宗扬带来的书籍翻了几页,讶道:“这些是谶纬之学?”
“有趣吧。”程宗扬道:“这可是禁书,妳看,这是说晋国的。”
云如瑶看了一会儿。“咦,这里说晋废帝……说晋国这位陛下被权臣废去帝位,原因是他有痿疾,三个孩子都是妃子跟别人生的。”
程宗扬一怔。“有吗?”
“诏书写的是:昏浊溃乱,动违礼度。有此三孽,莫知谁子。人伦道丧,丑声遐布。今废为东海王……”云如瑶奇怪地问道:“你没看过吗?”
程宗扬尴尬地说道:“太忙,没时间读书。”其实那些大段大段的古文读起来太吃力,自己都跳过去了。
云如瑶翻看道:“好像都不准呢。”
程宗扬道:“不准就对了。妳就当闲书看吧。”
“好啊。”
程宗扬环顾四周,“妳喜欢看书,房间里怎么只有字帖呢?”
云如瑶道:“哥哥说读书太耗神,对病情不好,不让我多看。”
程宗扬道:“也是,过两曰我再给妳带些散心的笔记小说来,看着不用费力气。”
云如瑶露出笑脸,“谢谢你。”
程宗扬不敢多留,站起来道:“妳慢慢看吧,我改天再来看妳。”
这里是小姐的闺房,虽然自己不在乎,但肯定有人在乎,万一让人撞上,少说也要打折两条腿。
云如瑶露出依恋的目光,最后点了点头。
程宗扬下了楼,推开门看了看,一溜烟溜回清云荷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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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建康有大大小小七八座城池,其中的东府城位于建康东南,本来是丞相府署,后来修建为城池。城虽然不大却坚固异常,是建康城仅次于禁宫台城的坚城。
不过比起宫中的戒备森严,东府城的戒备如同儿戏,城上根本看不到兵丁,沿街叫卖的小贩能一直走到丞相官署门前。
“王茂弘行的是黄老之术,以无为而治天下。”萧遥逸道:“如果是承平时节也未尝不可,但国有大患而不去理会,只能说是尸位素餐。”
程宗扬打着呵欠道:“你要见王茂弘,干嘛非把我拉上?”
萧遥逸嘻笑道:“让你见见晋国第一等人物嘛——到了。”
萧遥逸跳下马车,程宗扬只好跟着进了官署。
绕过影壁便听到板子打在地上的“帕帕”声,似乎里面正在动刑。两人一看,不禁失笑。
一个犯错的官吏被剥官袍,按在阶前挨打。掌刑的高高举起板子,在空中绕了一圈,然后“啪”的打在地上,离那官吏应该挨板子的屁股隔了差不多一两尺,只不过比个样子而已,偏他还一板一眼打得认认真真。
萧遥逸忍笑通名,丞相府的属官进去禀报,片刻后出来请两人人内。
萧遥逸收起折扇,快步走上台阶,来到内堂,远远便朗声笑道:“丞相大人安好?”
王茂弘身材不高,颔下一丛胡须收拾得整齐雅致,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特色,目光锋芒不露,看不出多少誉满天下的样子。
“坐吧。”王茂弘慢吞吞道:“看茶。”
萧遥逸拂衣坐下,洒然笑道:“适才从阶下过,见到贵属受杖。那板子举得上拂云根、下击地足,令人大开眼界。”
萧遥逸揶揄他施刑徒具其表,王茂弘却像是没听出来,他摩挲扶手,半晌才犹犹豫豫说追:“只怕还是重了些吧?”
看着萧遥逸哑口无言的样子,程宗扬暗自偷笑。碰上这个不知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的老家伙,难怪这小狐狸吃瘪。
王茂弘像刚想起来似的道:“世姪还兼着羽林郎,今日莫非是来谈公事?”
萧遥逸收起嘻笑,老老实实道:“正是。”
王茂弘摆了摆手,又了曰休沐,公事就免了吧。“然后自顾自道:”刚才太原王家的老五子猷来,我问他现居何职,子猷寻思良久,说时常见有人牵马来,自己似乎是个马曹。我间他有几匹马,他说子日不问马,怎么知道有几匹?我问他死了几匹,他说未知生,焉知死。就这么夹七杂八说了半晌,等他告辞离开,我才想起来他两年前就做了禁军的骑兵参军——你说他糊涂不糊涂?“程宗扬听得好笑,竟有人当了两年官,连自己是干什么都不知道。
萧遥逸一肚子的话都憋了回去,顺着他的话道:“这样糊涂也少见。”
王茂弘却道:“子猷这人傲达放诞,视官位如敞履,唯以声色为念,是个聪明人啊。”
禁军由萧遥逸老爹亲自掌管,王子猷这个骑兵参军当成这样,大家真是其乐融融。萧遥逸听得明白,也只能装糊涂,陪着王茂弘东拉西扯,又听他吟了几首诗,不咸不淡地足足谈了半个时辰,终于找到机会起身告辞。
王茂弘一直送到阶前,拉着萧遥逸的手呵呵笑道:“我年纪大了,外面人都说我昏愦,想来也有些道理,刚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萧遥逸唯唯诺诺,好不容易躬身告辞。
一上车程宗扬大笑起来。“我还是头一次见你坐立不安的样子。王茂弘有一手啊。
收拾你这头小狐狸就跟玩一样。“
萧遥逸惨笑道:“何止有一手。再聊下去,我的底子就被他摸透了。”
“有这么厉害吗?”
萧遥逸靠在厢板上,呼了口气,喃喃道:“真是小看他了。”
王茂弘负手立在阶前,望着远去的车马,背脊不堪重负似的微微佝偻。
属吏过来道:二一十板已经打完了,请大人示下。““唔,”王茂弘点了点头,良久摆手道:“让他回去歇两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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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吏忍不住道:“大人,那厮私移内府财物,已经犯了重罪,何以处罚得如此之轻?”
王茂弘道:“你也想说我昏愦吧?”
属吏躬身道:“小的不敢。”
王茂弘叹了口气。“让他回去吧,过两曰再来复职。”
属吏只好领命退下。
秋风拂过,阶前空无一人。王茂弘负手低叹道:“人道我昏愤,后人当思我这分昏愦……”
接下来两日,程宗扬以养伤的名义在宅内杜门不出。现在自己手里已经有了铜器坊、盛银织坊和石灰坊这三家作坊,分别生产拉鍊、丝袜和水泥,手下几个人忙得不可开交。好在祁远已经来了,程宗扬索性把这些作坊都交给祁远打理,让吴战威和小魏协助。
秦桧和吴三桂不愧是殇侯精心挑选的人物,对阴谋造反兴趣不是一般的大。两人一面在宅中守护,一面轮流与云家、影月宗和易彪的北府兵周旋,程宗扬看着都替他们累,那两个家伙却乐在其中。倒是自己落得清闲,在宅中好好歇息两日。
中间石超来过一趟,先是打躬作揖、赔罪不迭,然后藉着送翠烟出阁,给自己遇袭压惊的名头,狠狠送了份厚礼。张少煌、桓歆等人也一同前来探望,还送来几个美婢。但程宗扬赶在小紫见到之前,抢先回绝了。
宅里的女人已经不少,除了雁儿几个,还有兰姑和两个歌妓;虽然自己一个都没碰过,但那死丫头脸色越来越难看。程宗扬心头志忑,就怕哪天自己一觉醒来,满院的女人都香消玉殒,被那死丫头杀个干干净净。
唯一能让自己消遣的只有后院囚禁的那个大美人儿。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