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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爷磕了磕烟袋。吧嗒吧嗒抽了口,这才慢吞吞的说道,“人家天天住城里头,能不知道吗?夫人的这份情这份恩。咱得好好的记住了,好好的为夫人做事,不能让夫人的钱白花呀。”
吴婶子也满脸认真的点头,表示一定会认真干活,好好表现,让东家满意。
吴家大哥还在一旁仔细回味刚才那杀猪汤的滋味。本来他们庄稼人,一年到头难得吃回肉,杀猪汤里有肉已经很美味了,又加入了新嫩娇绿的小青菜和小米葱调味儿,那当然是美味的不行了。
吴家婶子看自家丈夫那傻样儿,不由一阵无语,不过她自己想想突然也有点激动起来。
虽然这些小菜都是她亲手种下去的,但是替人干活,没有东家的吩咐,哪里能用人家的东西。她是想都不敢想的,平时拔草时,弄断了一个菜根,她都心疼自责半天,更别提像这样一拔一篮子来炒菜了。
杀猪饭终于端上桌子了,由于人比较多。就在吴家和何家两家的屋里头,院里头开了酒桌。
吴家家里头两桌,一桌是村里的女性长辈们,一桌是小婶子小媳妇们,今天他们帮着在冰冷的水里头洗猪肉都辛苦了,合该在暖暖的屋里头吃些酒菜。
女人们喝的大多是自家酿的米酒;
何家的院子里摆了四桌,坐的都是村里来帮助的青壮劳动力,还有各家的孩子,何家屋里摆了一桌,分别坐着张悦娘和李恒之。村长里正作陪,何春和春妮,吴婶子和何大爷,至于吴家大哥,让他出去吃了。
因为屋里头这桌人身份有点特殊。是以酒菜都特别的厚,那红烧肉切的一大块一大块的,堆的碗头上面,跟个小山包似的,烧的油汪汪的,看着让人口水直流。
每张酒桌上面都有个小脸盆当菜碗,里面装的是杀猪汤,当众人坐上桌子,看见入眼一片青绿时,都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杀猪汤的香气飘过来,上面竟漂着翠*滴的小青菜芽时,大家更是不自禁吞了又吞口水。
年龄小些的孩子,都眼睛闪闪发亮,将手指递到嘴里开始吮了起来。
村里的人都知道张悦娘在这里建了个暖棚,里面住了些春夏秋季的蔬菜,原本建造的时候,大家伙儿七嘴八舌的,有嘲笑的,有不满的,亦有看笑话的,都觉得那是异想天开,把钱往水里丢。
结果没想到人家还真是做成了,看着那长在暖棚里,一垄垄豆角,一墙架子的黄瓜丝瓜,那快要开花的花生,那密密生长旺盛的青菜韭菜,还有那已经长成婴儿拳头大小的茄子,都同时眼红了。
不是没有村里的地痞流氓想去偷点小菜来尝尝鲜的,但都是被何春一把扁担给打跑了,孙公淳或是春妮或是何大爷,每天暖棚里都不断人的,他们也没办法。
于是有些贪嘴又坏心眼的人,便见天的跑吴婶子家来转,想看看吴婶子家灶头是否有,如果有的话,就赖着不走,讨顿饭吃,结果发现吴婶子家根本不见丝毫青绿,几天一转,也就不来了。
而且外话陆续有话传出来,说吴婶子的东家是个抠门的,种了满棚子的菜,都不肯给一根给吴婶子家吃。
因这事,吴婶子还差点跟一个长舌妇打起来呢。
幸好吴婶子是个头脑清明的,否则真要被人挑唆了,张悦娘的这些小菜可就倒霉了。
不过张悦当初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何大爷一家都是实诚人,能和吴家婶子结亲家,那人以群分,说明吴家婶子也是好人。
她果然赌对了!
今天这满桌的翠色,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那些说嘴的人脸上。
吴婶子特别得意,让何春上菜的时候,故意报菜名。
“肉烧豆角!”
“凉拌黄瓜!”
“青椒茄丝!”
……
今天桌上菜主要分为三部分,一是冬天应有的菜干之类的,一是肉类,一就是新鲜的小菜了,和晒干成暗陈色的各种菜条相比较下来,蔬菜们更显的精神百倍。让人一看就觉得心情十分好。
酒是何村从城里头打来的烈烈的烧刀子,一口喝下去,辣的人浑身暖洋洋的。
主食也是三种,白米饭,只供给长者和干了活的男人们吃,白面馒头较小,成年人每人一个,杂粮馒头管够。
而每桌的红烧肉也是有数量的,一般人家办酒,一桌十个人,红烧肉十块,一人一块,但是今天何家搞的丰盛,竟每个人都有两块红烧肉。
若哪一桌坐了某家两个男人,那便能拿到四块红烧肉了,原本正想大块朵颐的男人们一看身旁孩子那亮晶晶的眼光,同时咽了下口水,大方的笑起来,递给身旁的孩子。
孩子们也不管手里是否脏污,亮晶晶的眼眸里只装满了香喷喷的红烧肉,握在手里,狼吞虎咽,生怕吃慢了会被抢掉。
心疼妻儿的男人亦会将自己的白米饭分给妻子和孩子吃,而妻子亦会将白面馒头留给孩子和丈夫吃。
白米饭,白面馒头,肉,这三样都是精贵的东西,但是今天这三样,在一盘盘鲜绿的蔬菜面前,都暗淡无光了。
红烧肉因为切的块子大,可以分,但是比如一盘炒豆角,要怎么分?每桌上都会按排一位老者或是有地位的男子,大家都不敢动筷子,会由这位长者或是男子说了食用办法,大家再纷纷举筷,心里抢,又不敢抢,生怕被别人笑话。
但是见大家都吃的飞快,又把筷子伸向别的蔬菜,那心里就跟猫抓一般难受。
因为这种情况,已经连续有好几个孩子甚至是小媳妇们被菜给噎住了,幸好李恒之赶过来,捏空拳在他们的后背上捶了几下,才把噎住的菜给吐了出来。
没成想,那些孩子和媳妇们竟是一转头,又将吐出来的菜给吃回去了,张悦看的差点吐了,他们倒是笑起来,只道吐掉浪费,反正也是从自己嘴里出来的。
这场杀猪宴吃的当真是尽心,许多男人都喝醉了,咕咕哝哝的由自己家女儿搀扶回去,还不停的和李恒之招手,“下次再,再喝啊。”
他们原本以为李恒之是城里头的先生般的人物,定然清高的很,没想到竟然一点架子也没有,和他们一起喝酒吃肉,十分爽快,李恒之也成功的利用了这场酒席,在大家心里留下了印象和占据了一席之地。
“李先生,你,你,这个!”村长走的时候,还不忘扯住李恒之的袖子,朝着他举起大拇指。
李恒之也喝了不少,只是他喝酒不上脸,是以脸仍是白晰的很,如果不是开口说话就一股酒气冲过来,几乎让人怀疑他有没有喝。
“天儿不早了,何大爷,吴婶子,我们该回去了。”张悦娘扶住李恒之,他的身形好像有点歪,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
何大爷被春妮扶起来,醉眼朦胧的摆着手,“嗝,让,让春儿送你!路,路不好走,嗝……”
至于春妮他爹,早不知道窝哪个角落里睡觉去了。
因为暖棚还要人看,所以春妮和何春并未喝酒,吴婶子一直忙前忙喝,只浅浅喝了两口米酒,至于公孙淳,张悦当他还是孩子,自然也不会让他喝。
“妮儿,你带阿淳先去棚子里,等你爹酒醒了,我让他去替你。何春,天不早了,你赶紧趁着还有点光亮,把夫人和老爷先送回城里头,如果太晚了,就不要回来了,就在城里歇一晚上吧。”
181、雪地幽香
何春却是摇头,看看院里凌乱的很,酒桌都没有人收拾,今天大家吃的都太嗨皮了,竟连打下手的人都喝多了,这么多活计,让他未来的媳妇一个人做,他哪里舍得?
再说自家爷爷也喝多了,公孙淳虽然是男子,但还是小孩子心性,暖棚事大,他不放心,便一扬鞭子,“婶儿,等着我,我很快回来,爷爷喝多了,家里没个清醒的男人,我不放心。那碗筷子你先别洗了,水太冷了,等我回来,挑去暖棚和春妮阿淳一道洗,那里的水热腾。”
吴婶子立即满脸是笑,显见对这个女婿非常满意,点头,“那你路上小心着点儿。”
这孩子就是心地善良,一直等到牛车都走的没影了,吴婶子才从屋里头奔出来,一拍大腿,“唉,忙慌忙乱的,这猪肉还没让夫人带走哪。”
何大爷在炕上翻了个身,醉的眼都分不开了,老爷子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咕哝道,“这天冷,多放一阵子也没关系,明儿有空让春儿再送去吧。”
……
何春赶的很快,因为惦记着家里头,赶到一品香时,天都黑了,而且天空开始纷纷扬扬洒起雪花来,张悦的意思是让他住一晚再走,但是何春却挽拒了张悦娘的好意,一扬鞭子,转身就没入了沉沉夜色里。
姚红姑和平安留在铺子里等他们,看见他们过来,立即开了门,将李恒之扶了进去。
姚红姑接过李恒之和张悦娘手里的披风。替他们身上拍掉还未融化的雪花,搓了搓手哈气道,“这天儿越发的冷了,快到后院来。炕烧的热热的呢,饿不饿,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张悦笑道,“这倒不用,今天晚上吃的还挺多,喝了一大碗杀猪汤。吃了两个白面馒头和半碗米饭,你说多不多?我看明天早上我都不用吃了。”
“平安,快去打盆热水来,给夫人和老爷泡脚。”姚红姑一摸张悦的手,冰凉冰凉的,立即就扬头吩咐平安去打水。
平安应了声,利落的从灶间打了热水过来。
姚红姑回避了出去,李恒之的酒意终于发作出来,有些上头,到炕上时。人都有些迷糊了。
张悦少不得要先把这位爷侍候好了,弄到炕上睡好之后,才自己搬了小板凳到灶前面,一边泡脚一边跟姚红姑聊今天在何家村的事。
姚红姑惊讶的挑眉,随即又点头,“夫人。看来这些人还挺有良心的,您当初没看错人。只是你咋不趁机收了他们呢,他们就算要卖身,七八口人而已,也要不要五十俩吧?我们家应该拿得出这笔钱吧?”
张悦笑了笑,一边用毛巾擦脚一边分析给姚红姑听,姚红姑只是老实,但并不笨,再说这阵子天天跟着张悦娘后面,学张悦娘的为人处事。已经较以前转变太多了。
“这样说来,他们会对你更加感恩戴德,那干起活来就更卖力了。”
“对的,就是这样!他们和你和平喜不同,你和平喜他们都是被人欺负到了绝路上。如果我不收了你们,若是态度马虎一点,那些坏人,就又会打你们的主意,我收了你们,其实是变相的保护你们。因为你们与我已经签了死契,他们欺负你,就是等于欺负我了,这我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但是他们在何家村生活的好好的,又是一大家子,并没有走到那个绝路上,我若是收了,他们总会有些不自在的。若是有人欺负他们,他们得先自己解决,实在解决不了的,若是找上我们,我们也要掂量下能否有那个能力,这就是签死契和签雇佣的区别。”
张悦这话是解释给姚红姑听,她怕这个老实女人,会乱想当初为什么张悦不用雇佣的办法来收下他们娘俩,而是直接签了死契。
果然原本在火光里有些晦暗不明的姚红姑,立即做出感激的表情来,“夫人,这个我知道,当时曾氏几乎要将我和平安逼死,要不是夫人出面,我哪里还有现在这般好日子过?”
每个人情况都是不同的,张悦只怕姚红姑起攀比心理,会因此落下埋怨。
“平安,你去李家,跟老太太禀报一声,就说老爷在何家村吃了杀猪汤,喝的有点醉,今晚就在一品香歇下了,明天早上再回去给她请安。”
“是,夫人!”
张悦先前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