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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打湿了我的枕巾,早上醒来,是深入骨髓的痛苦。
我犹豫再三,决定告诉妈妈,我不想再这样下去,我要回到学校,我要继续读书。
好久之后,我才知道,那本日记正是妈妈有意放在我身边的。妈妈对我的性格了解得非常透彻,她知道,只和我说空话我什么都听不进去,她想用我的日记,用我日记里记载的我曾经的梦想唤醒我那麻醉的心。妈妈成功了,在经历了繁重的体力劳动的历练后,我更加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求学机会。我重新走回学校,不过我没有回原来的学校,在妈妈的努力下我转学到了敬老院所在地的中学,我原来的学校对我没有一点挽留,我就像一个社会渣滓,在老师眼里没有任何的价值。我就住在敬老院,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当我再次回到我久违的学校,周围的同学和前面的老师对我来说显得非常陌生,可是这一切我都顾不得了,前些日子我失去了好多东西,我要把所有失去的都给补回来,开始一种崭新的生活。
直到进入一所新的学校我才明白自己原来有多么声名狼藉。
这所中学离我家足足有十五公里,可是那里几乎所有的老师和学生都知道我性如烈火,爱和别人打架。好学生见了我避让三分,坏学生见了我则横眉冷对,大有决一胜负的意思。而且当时我的形象也颇为滑稽,因为在矿山干活,我剃了个光头,在太阳下面亮得反光,让人一看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痞性,最晕菜的是当时我还穿了一身米黄色的西服,显得不伦不类,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别扭。
果然,我到新学校的第二天麻烦就来了。
下午放学后,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回敬老院,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我一抬头,对面初三(1)班的窗户打开了,有一个留着分头的小伙子正笑嘻嘻地盯着我。我没吱声,对他善意地笑了笑,赶紧走了。一个人在外地总要多加小心,何况我现在也确实不想惹事。
树欲静而风不止。过了没几天,我正在教室写作业,天渐渐暗下去,我走到门口把灯打开,回到座位上继续写着。没想到从外面走来一个小青年,伸手便把灯关了。我的眼前一黑,也看不清他的样子。我的火气腾就上来了。我用眼睛逼视着他,他毫不示弱地与我对视,我强把这口气咽下,走过去再次把灯打开,但他马上又给关掉,斜着眼睛看我,明显是在挑衅。我回到座位拎起书包想走,刚到门口,他竟然用胳膊使劲儿把我顶住。我仔细看他一眼,整个人比我矮大半头,要打架他也不是对手啊。我一把抓住他衣服领子,甩手把他丢到一边,拔腿便走。这时从外面一下围上来七八个人,气势汹汹,显然是来找茬的。
青砖瓦房
一个瘦高个上来便推我肩膀,我后退了一步,没有还手,问道:“我哪里惹着你们了吗?”
瘦高个说:“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了,在你们学校坏过了来我们学校坏啊。”
我说:“我不想和你们打架。”
瘦高个挑衅地说:“我们想和你打架。”说完又上来推我,我忍着屈辱,一动不动。
这时有人说:“二哥,我看他挺老实的,别欺负他了。”
我扭头一看,是一个戴眼镜的同学,显得文质彬彬,和周围的人气质迥异。
瘦高个显然不想就这样善罢甘休,似乎又觉得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欺负我也没什么意思。他想了想,对我说:“和我们走吧,一块儿去喝点酒,大家认识认识。”
我当然知道这种酒绝对不是好喝的,可他们这哪里是邀请,分明是强迫,不去也得去。想到这儿我便把心一横,不就是喝酒嘛,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有什么好怕的,去就去,于是背着书包和他们来到街头一家小酒店。
刚一坐下,他们便展开了车轮大战,一杯一杯的啤酒倒个不停,每个人劝我喝酒时眼睛都翻翻着,恨不得把我一口吞下,而且根本不给我喘息的机会。我站起身,来者不拒,一口菜不吃,就在那里干喝,妈妈遗传给我的对酒免疫的基因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到最后,他们几乎全部倒下,而我依旧屹立不动。那个高个男孩显然被我超人的酒量和狂饮的豪气所倾倒,再也不难为我,反而把几个人叫在一起,和我称兄道弟。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排位时我名列第七,而那个文静的男孩儿最小,也就是老八。
既然成了铁哥们,他们开始对我关照有加。我走出小酒店,他们一群人围在我身边,陪我回敬老院。大家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互相搀扶着,真是一群典型的坏学生。我们班主任杜老师从旁边走过,正好看到我那颓废的样子,她更加坚信我骨子里的痞性了。
走到敬老院门口时,天已经大黑了,我和这群新认识的朋友挥手再见后径直奔向大门。这时我才发现妈妈一直站在门口,眼睛盯着我放学回家的路线,显得非常焦急。
妈妈一看到我,赶紧迎上来,一闻我浑身酒气,忙问道:“和谁喝酒了?”
我晃了晃头,被暖风一吹,酒劲上涌,眼前开始模糊起来。我说:“和几个新认识的朋友。”
妈妈吃力地扶住我,把我搀到宿舍,我不停地挥着手,说:“妈,你放心,我没事。”
妈妈紧紧地拉着我,不停地叮咛道:“下次不要再和他们喝酒了,你喝了多少啊,酒味怎么这么重!”
我倒在床上,晕晕乎乎地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被酒劲逼醒了,肠胃在剧烈地搅动,恶心的感觉直冲喉咙,我再也控制不住了,开始在床上疯狂地呕吐,然后不停地翻滚,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妈妈一直都没回自己的房间,她坐在我的床头,等我呕吐过后开始把秽物清理干净,换上了干净的床单。妈妈不停地为我按摩,以求减轻我酒醉的痛苦。当时我什么也不知道。第二天清晨醒来时,我发现妈妈两眼布满了血丝。她一夜未眠,挂在脸上的是不尽的怜爱。
我愧疚地爬起来,腿依旧发软,脑袋疼得好像要炸掉。妈妈给我端来早饭,我喝了一点稀粥,感觉舒服多了。我坐在床上,不知能和妈妈说些什么。妈妈没有责怪我,她默默地把餐桌收拾干净,离开时对我说:“快去上学吧,不要迟到了。”
我说:“妈,对不起,我再也不跟他们喝酒了。”妈妈没说话,只是心疼地抚着我的头。
我背起书包,走在上学的路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暗暗告诫自己,再也不要和那些孩子一起玩了。
几天后,下午上课之前,我正在操场上玩乒乓球,就看见和我一起喝酒的小分头发疯似的跑过来。他见了我就像见了救星一样大声呼叫。在他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那人满脸是血。他冲了上来,小分头掏出一根链锁,照着他劈头盖脸一通猛砸。那个人不顾一切将小分头按住,伸手抢过链锁,反过来照小分头一通猛打。小分头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链锁重重地砸在他手上、头上、肩膀上,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血顺着他的头流了下来。那种血腥的场面迅速刺激了我狂躁的心,我脑子一发热就想往上冲,如果我把那个小分头当作我的兄弟,出于义气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然而,就在我往上冲的一刹那,我突然想起了妈妈平日里辛苦忙碌的样子,想起了每次我闯祸后妈妈一脸无奈的表情,我的脚像生了根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一会,瘦高个等人闻信赶来,那个小伙子见势不好飞快地跑掉了。当那群酒桌上的朋友见我看朋友挨打竟然无动于衷,都用仇视兼鄙视的目光瞅着我。我的脸一阵阵地发热,可是我心里知道我这样做是对的,为了爱我的妈妈,我再也不能图一时痛快而蛮干了。
在一个新的环境,总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在这所新的学校,我没有什么朋友,每天上学,然后回家,生活显得非常单调。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补习落下的课程上,每天很早就起来,睁开惺忪的睡眼,第一件事就是看书,晚上也要读到深夜,困得受不了的时候就用凉水洗一把脸,直到夜深人静万籁无声,妈妈会送来一些吃的东西,然后坐在旁边,安详地看着我读书。经历了生活的种种坎坷,我再也不会把读书当作一件辛苦的事情。我很少出去,我习惯于每天放学后陪在妈妈身边,开始近距离地透视着妈妈的辛苦,她每天都要很早就起来,给十多个老人做饭,然后把每个老人的饭都送到他们的房间。白天,妈妈为他们打扫卫生,如果谁生病了,妈妈还要精心地服侍他们,几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如果大小便失禁,房子里会臭气熏天,妈妈每次都要给他们擦洗身体换洗衣服。这种工作可以说高尚,也可以说卑微,在好多人眼里根本就不是人干的活。我走在这里的街头,许多人对我指指点点,说我是那个伺候人的女人的儿子,我听在耳朵里,没有一点反感,如果他们说的是事实,我为什么没有勇气承认呢?如果那种又脏又累的工作妈妈都能坚持着做下来,我作为她的儿子又怎么会瞧不起这种工作,又怎么会看不起自己的妈妈呢?我一直都这样认为,我的妈妈没有太大的本事,可她有一颗永远都爱我的心,我不相信人有贵贱之分,即使有,那么我这苦命的妈妈给我的爱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真挚、最宝贵的爱。
悲惨的生活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妈妈的性格,她开始不善言辞,甚至不愿意和别人交往。妈妈对我和弟弟倾注了她所有的感情,却拼命地压缩着自己的生活空间。妈妈对我们花钱从不控制,可是她自己连一双袜子都是补了又补,总也舍不得买双新的。她习惯于在牙缝里节省着每一分钱,一个刚过四十的女人衰老得像个老太太,让儿子看了就觉得心如刀割。
我刚来到这个学校的时候,老师对我印象很不好,而且我的成绩也并不突出。妈妈下午总是站在敬老院的门口,当杜老师下班经过这里的时候,妈妈总会想尽办法告诉她我曾经辉煌的过去。开始的时候,杜老师看着妈妈那喋喋不休的样子竟然以为她有神经病,任凭妈妈怎么解释杜老师始终不肯相信我的成绩曾那样辉煌过。好像都过去了很长时间,杜老师对妈妈的熟悉程度甚至超过了对我的熟悉程度,她开始理解她面前这位疲惫的母亲的感受了,同时,她也被妈妈那执著的劲头儿所打动,她答应妈妈一定会重视我,直到那时妈妈的脸上才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初二期末考试前的一天,下午放学后我在教室看书,天气突然变得阴沉起来,继而狂风大作,合腰的大树被吹得落叶满地,豆大的雨滴砸在玻璃上,“啪啪”作响。
当时教室里就我一个人,我的心情随着天气一起变得很糟。我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暴风骤雨,突然很想家。家对我来说是什么呢,是我原来出生的简易棚,还是后来爸爸盖起的青砖瓦房?我不知道,只是小时候的岁月再次回归我的大脑。每天都面对着生活的巨大压力,只有在想起以前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也曾快乐过。我来到自己座位上,拿出笔,任自己的思路信马由缰,纵横驰骋,随手写下了自己思家的感受。
就在我写到兴头的时候,我突然听见有人在敲门,抬头一看,竟然是妈妈!她披了一件雨衣,雨水早把她的整个身体都打湿了,她正努力地向教室里张望,看到我后一脸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