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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话,”埃丽诺回答,“我无法奉告,因为我并:不完全明白这个字眼的意思。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假若他结婚前果真是女孩们的意中人,那他现在还是如此,因为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哦!天哪!人们从来不把结过婚的男人看作意中人——人家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
“天呀!安妮,”她妹妹嚷道,“你张口闭口离不了意中人,真要叫达什伍德小姐以为你脑子里没有别的念头啦。”接着,她话锋一转,赞赏起房子和家具。
斯蒂尔姐妹真够得上是典型人物。大小姐庸俗放肆,愚昧无知,对她无可推举。二小姐虽然样子很俊俏,看上去很机灵,埃丽诺却没有一叶障目,看出了她缺少真正的风雅,还有失纯朴。因此,她离别的时候,压根儿不希望进一步结识她们。
斯蒂尔姐妹并不这样想。她们从埃克塞特来的时候,早就对约翰爵士夫妇及其亲属的为人处世充满了倾慕之情,而这倾慕之情有很大成分是针对他的漂亮的表侄女的。她们公开声称:达什伍德妹妹是她们见过的最美丽、最优雅、最多才多艺、最和蔼可亲的小姐,迫切希望与她们建立深交。埃丽诺很快发现,建立深交乃是她们不可避免的命运,因为约翰爵士完全站在斯蒂尔妹妹一边,他们举行聚会非要请上她们,真是盛情难却,只好屈就,这就意味着几乎每天都要在同一间房里连续坐上一两个钟头。约翰爵士使不出更多的招数,也不知道需要有更多的招数。据他看来,呆在一起就算关系密切,只要他能切实有效地安排她们经常聚会,他就不怀疑她们已成为牢靠的朋友。
说句公道话,他在竭尽全力促进她们坦诚相处。就他所知,将他表侄女们的情况向斯蒂尔姐妹做了极其精细具体的介绍。她们与埃丽诺不过见了两次面,斯蒂尔大小姐便向她恭喜,说她妹妹真够幸运,来到巴顿后竟征服了一位十分漂亮的如意郎君。
“她这么年轻就出嫁,这当然是件大好事,”她说,“听说他真是个如意郎君,长得漂亮极啦。我希望你很快也会交上这样的好运。不过,也许你早就偷偷摸摸地交上朋友啦。”
埃丽诺觉得,约翰爵士当众宣布他怀疑她与爱德华相好,这并不会比他怀疑玛丽安时更注意分寸。事实上,两者比较起来,爵士更喜欢开埃丽诺的玩笑,因为这个玩笑更新鲜,更费揣测。自从爱德华来访后,每次在一起吃饭时,他总要意味深长地举杯祝她情场如意,一面频频点头眨眼,引起了众人的注目。那个“费”字也总是被一再端出来,逗引出不计其数的玩笑,以至于在埃丽诺心目中,早就被确立为天下最奇妙的一个字儿。
不出所料,斯蒂尔姐妹这下子可从这些玩笑里捞到了把柄。那位大小姐一时来了好奇心,一定要知道那位先生的尊姓大名。她的话虽然往往说得没轻没重,但是却跟她专爱打听她们家的闲事的举动完全一致。约翰爵士尽管十分乐于引逗别人的好奇心,但他没有长时间地引逗下去,因为正像斯蒂尔小姐很想听到那个名字一样,他也很想当众说出来。
“他姓费拉斯,”他说,声音不大,但却听得很清楚。“不过请别声张出去,这是个绝大的秘密啊。”
“费拉斯!”斯蒂尔小姐重复了一声。“费拉斯先生是那幸福的人儿,是吗?什么!你嫂子的弟弟呀,达什伍德小姐?那自然是个非常可爱的小伙于,我可了解他啦。”
“你怎么能这么说,安妮?”露西嚷道,她总爱修正她姐姐的话。“我们虽然在舅舅家见过他一两次,要说十分了解他可就有点过分。”
这一席话,埃丽诺听得仔细,也很诧异。“这位舅父是谁?他住在何处?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她很希望这话题能继续下去,虽然她自己不想介入。不料两人没有说下去,而埃丽诺生平第一次感到,詹宁斯太太既缺乏打听的好奇心,又缺乏通报消息的自觉性。斯蒂尔小姐说起爱德华时的那副神气,进一步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因为她觉得那位小姐情绪不对头,怀疑她了解(或者自以为了解)爱德华有什么不光彩的事情,但是她的好奇纯属无益,因为约翰爵士暗示也好,明摆也罢,斯蒂尔小姐都没再去理会费拉斯先生的名字。
第二十二章
玛丽安本来就不大容忍粗俗无礼、才疏学浅甚至同她志趣不投的人,目前再处于这种心情,自然越发不喜欢斯蒂尔妹妹。她们主动接近她,她都爱理不理的。她总是这么冷漠无情,不让她们同她亲近。埃丽诺认为,主要因为这个缘故,她们才对她自己产生了偏爱,而从她们两人的言谈举止来看,这种偏爱很快就变得明显起来。特别是露西,她从不放过任何机会找她攀谈,想通过自然而坦率的思想交流,改善相互之间的关系。
露西生性机敏,谈吐往往恰加其分,饶有风趣。埃丽诺才与她交往了半个小时,便一再发觉她为入谦和。但是,她的才能并未得助于受教育,她愚昧无知,是个文盲。尽管她总想显得非常优越,但她智力不够发达,缺乏最普通的常识。这些都瞒不过达什伍德小姐。埃丽诺看到本来通过受教育可以得到充分发挥的才干统统荒废了,不禁为她感到惋惜。但是,使她无法同情的是,从她在巴顿庄园大献殷勤和百般奉承可以看出,她实在太不体面,太不正直,太不诚实。和这样一个人交往,埃丽诺是不会长久感到满意的,因为她综合了虚假和无知,她的孤陋寡闻使她们无法平起平坐地进行交谈,而她对别人的所作所为使得她对埃丽诺的关心和尊重变得毫无价值。
“你一定会觉得我的问题有点蹊跷,”一天,她们一起由巴顿庄园向乡舍走去时,露西对她说,“不过还是请问一下:你真的认识你嫂嫂的母亲费拉斯太太吗?”
埃丽诺的确觉得这个问题问得非常蹊跷,当她回答说从未见过费拉斯太太时,她的脸上露出了这种神情。
“是啊!”露西应道。“我就感到奇怪嘛,因为我原来认为你一定在诺兰庄园见过她。这么说来,你也许不能告诉我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啦?”
“是的,”埃丽诺回答道,她在谈论她对爱德华母亲的真实看法时十分谨慎,同时也不想满足露西那唐突无礼的好奇心,“我对她一无所知。”
“我这样打听她的情况,你一定觉得我很奇怪,”露西说,一面仔细地打量着埃丽诺。“不过也许我有理由呢——但愿我可以冒昧地说出来。但我希望你能公道一些,相信我并非有意冒犯。”
埃丽诺客客气气地回答了一句,然后两人默不作声地又走了几分钟。露西打破了沉默,又回到刚才的话题,犹犹豫豫地说道:
“我不能让你认为我唐突无礼,爱打听,我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你这样看我。我相信,博得你的好评是非常值得的。我敢说,我可以放心大胆地信任你。的确,处在我这样跪总的境地,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告诉我该怎么办。不过,现在用不着打扰你了。真遗憾,你居然不认识费拉斯太太。”
“假加你真需要了解我对她的看法的话,”埃丽诺大为惊讶地说,“那就很抱歉啦,我的确不认识她。不过说真的,我一直不知道你与那一家人还有什么牵连,因此,说心里话,看到你这么一本正经地打听她的为人,我真有点感到意外。”
“你肯定会感到意外,对此我当然也不觉得奇怪。不过我若是大胆地把事情说明白,你就不会这么吃惊。费拉斯太太目前当然与我毫无关系——不过以后我们的关系会很密切的——至于什么时候开始,那得取决于她自己。”
说罢,她低下头,神情和悦而羞涩。她只是斜视了埃丽诺一眼,看她有何反应。
“天啊!”埃丽诺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识罗伯特·费拉斯先生?这可能吗?”一想到将来有这么个娘姆,她不很中意。
“不,”露西答道,“不是认识罗伯特.费拉斯先生——我同他素昧平生。不过,”她两眼凝视着埃丽诺,“我认识他哥哥。”
此刻,埃丽诺会作何感想?她大吃一惊!她若不是当即对这话有所怀疑的话,心里说不定有多痛苦呢。惊得之余,她默默转向露西,猜不透她凭什么说这话,目的何在。她虽说脸色都起了变化,但是心里却坚决不肯相信,因而并不存在歇斯底里大发作或是晕雁的危险。
“你是该吃惊,”露西继续说道。“因为你先前肯定一无所知。我敢说,他从未向你或你家里的人透露过一丁点儿—口风,因为我们存心要绝对保守秘密,我敢说,直到目前为止,我一直是守口如瓶。除了安妮以外,我的亲属中没有一个知道这件事的。我若不是深信你会保守秘密的话,绝对不会告诉你的。我确实觉得,我提了这么多关于费拉斯太太的问题,似乎很是莫名其妙,应该解释一下。我想,费拉斯先生要是知道我向你透露了,也不会见怪的,因为我知道他很看得起你们一家人,总是把你和另外两位达什伍德小姐当亲妹妹看待。”说罢就停住了。
埃丽诺沉默了片刻。她初听到这些话,一时愕然无语,但最后还是硬逼着自己开了口。为了谨慎起见,她做出沉着镇定的样子,足以掩饰她的惊讶和焦虑,然后说:“请问:你们是不是订婚很久了?”
“我们已经订婚四年啦。”
“四年?”
“是的。”
埃丽诺虽然极为震惊,但还是感到不可置信。
“直到那一天,”她说,“我才知道你们两个也认识。”
“可是我们已经认识多年了。你知道,他由我舅舅照料了好长时间。”
“你舅舅!”
“是的,普赖特先生。你从没听他说起普赖特先生?”
“我想听到过,”埃丽诺答道,感情一激动,又增添了几分精神。
“他四年前寄居在我舅舅家。我舅舅住在普利茅斯附近的郎斯特普尔。我们就在那儿开始认识的,因为我姐姐和我常呆在舅舅家。我们也是在那里订的婚,虽然是直到他退学一年后才订的。随后他几乎总是和我们呆在一起。你可以想象,瞒着他母亲,得不到她的认可,我是不愿意和他订婚的。但是我太年轻,太喜爱他了,不可能采取应有的慎重态度。达什伍德小姐,虽说你不如我了解他,但是你常见到他,知道他很有魅力,能使一个女人真心地爱上他。”
“当然,”埃丽诺不知所云地答道。可是,沉吟片刻之后,她又对爱德华的信誉和钟情恢复了自信,认为她的伙伴一定是在撒谎。于是,便接着说:“同爱德华.费拉斯先生订婚:不瞒你说,你的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确如此——请你原谅;不过,你一定闹错了人,搞错了名字,我们不可能指同一个费拉斯先生。”
“我们不可能指别人,”露西含笑叫道。“帕克街费拉斯太太的长子、你嫂嫂约翰·达什伍德夫人的弟弟爱德华.费拉斯先生,这就是我所指的那个人。你必须承认,我把全部幸福都寄托在他身上了,我才不会把他的名字搞错呢。”
“很奇怪,”埃丽诺带着揪心的悲伦和困窘说道,“我竟然从未听见他提起过你的名字。”是没有。考虑到我们的处境,这并不奇怪。我们首先关心的,是要保守秘密。你本来并不知道我和我家里的人,因而他没有必要向你提起我的名字。再说,他一向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