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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这个王文度精明狡诈,几次活动,硬是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就算平息总管程知节觉得有问题,却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能把王文度唤来训斥一顿,命他以后小心从事,另外再安排些人手盯着他。
对于这些,崔幼伯早有耳闻,只是因为掌握的消息不多,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这次有了眼线回禀的消息,崔幼伯终于把怀疑的目光锁定在王文度身上——没办法,他除了是鄯州刺史,身上还有个更重要的人物,那便是监察当地官员。
其中就包括了都护府、折冲府的将军和校尉们,现如今有战事,是以他的监察对象又多了平西大军的几位将军。
一旦发现这些人有什么异常,崔幼伯就要密折奏报皇帝。
而至于为何更关注王文度,纯粹是意外。
说实话,最初崔幼伯的眼线是为了抓郭继祖而安插的,偏郭继祖生前与王文度交好,为了拿到更多郭继祖的罪证,崔幼伯才又顺便分出一个人去监视王文度。
也正是这个‘顺便’让崔幼伯发现了一个秘密,王文度自从进入西北后,接着公务之便,做起了毛皮、牛马生意。而他的合伙人恰巧就是巴陵公主和柴令武夫妇两个。
更巧的是,那时他从萧南信中知道了之前阿史那嫣去京城是为了跟一个京中权贵‘洽谈’,并且也亲眼看到了那位权贵带给贺鲁的一封密信,最终得知了柴令武与贺鲁勾结的消息。
得到这个消息后,崔幼伯立刻写了一封密折飞速送回太极宫。之后也就有了柴家抄家、巴陵公主夫妇贬为庶民的处罚结果。
只可惜,王文度与柴家的交涉不深,至少在明面上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也参与进来,所以圣人没有发落他,只是让崔幼伯继续严加监视。
这可是圣旨呀,崔幼伯自要严格执行。当下便又安插了两个眼线去监视王文度。
加了人手。这效率就快。没过两天就有了结果。监视的眼线再次回禀崔幼伯,说是王文度最近几日情绪变化很大,似是有什么大事犹豫不决。
崔幼伯觉得这件情况不能忽视,便暗中命人加大监视的力度。并中途拦截了王文度用来送信的鹞子。
说到这里,崔幼伯再次感谢自家那个能干的娘子,现如今京城、哦不,是整个大唐,品质最好的鹞子全都是崔氏鹞坊出品的,而王文度使用的这一只,恰巧就是与他交好的京中贵人高价从崔氏鹞坊买来送给他的。
既是自家出品的鹞子,崔幼伯想拦截下来还真不是什么困难事儿:直接把雪娘子撒出去,再强悍的鹞子也会乖乖的跟它飞回来。
就这样。崔幼伯在不伤及王家鹞子性命的前提下,轻易拿到了他与京城贵人来往的信件。
至于如何打开密封的信筒,那就更简单了,大家还记得吧,崔幼伯手中还有一支由奇人异士组成的‘特种部队’。
这支部队中。除了会挖洞的摸金校尉,会易容的千面狐仙,还有善于开锁的妙手神偷呢。
那位小毛贼出身的‘奇人’,拿着一堆祖传的开锁工具,叮叮当当的折腾了大半日,终于打开了那支刀砍不坏、斧劈不烂的信筒。
这日,崔幼伯收到了他送给赵六的鹞子‘闪电’的来信,在信中,赵六详细回禀了他领导的那支特种部队截获的最新情报。
“好个肆意妄为的小人!”读完信,崔幼伯胸中激愤难平,一拳头捶在案几上。
因为在信中,赵六回禀道,“韦氏欲在京城作乱,为了分散兵力、制造混乱,授意王氏寻机陷害远赴草原的大军!”
事关重大,王文度一时下不了决心,此刻还在犹豫,也就没有更详细的计划,赵六等人亦是无从查起,但崔幼伯是谁呀,看完这些便将王文度有可能采取的手段猜了个大概。
其实这也不难,王文度是负责军需的副总管,他唯一能动手脚的便是粮草、军马、器械等方面,只要在这些问题上多多留意,便能找到计划的蛛丝马迹。
一想到王文度竟因为一己之私而置几万大军、乃至数十万边境百姓的性命于不顾,崔幼伯就恨得牙根儿直痒痒。
好容易平复了怒气,崔幼伯立刻捉起笔写了一封密折,让雪娘子连夜送往京城。
皇帝接到了崔幼伯的密折,也是大吃一惊,毕竟密折中汇报的事儿太大了,饶是他信任崔幼伯,心中也难免有些犹豫,独自一人思虑好几天,最后还是授意崔幼伯‘将计就计’。
崔幼伯收到皇帝的批示,立刻行动起来,因为王文度已经开始动手了,他必须在对方造成巨大损失前,既能抓到他的罪证,还能最大限度的稳住局势。
与此同时,崔幼伯命令几个眼线继续监视。
这几人并没有让他失望,很快便探查到了王文度的目标——粮草。
“想掐断大军的粮食?”
崔幼伯收到消息,冷笑连连:姓王的,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若是换做旁的军需,使君我还有些为难,但粮食?呵呵,今年咱们鄯州试种的土豆大丰收呀,且这些是多出来的收获,单靠这些。足以应对大军断粮的那几日。
而几日后,崔幼伯早就拿到了王文度通敌的罪证,皇帝那边也早已密令大都护李去病去驰援苏定方,这其间的时间差估计不会超过七八日。崔幼伯命人送去的土豆刚刚可以消耗完。
崔幼伯一遍又一遍在反复推算、演练,将计划的每个细节都推敲了好几遍,确定没有什么漏洞后,就悄悄叫来程宏。
崔幼伯早就向程宏许诺过给他立功的机会,如今机会来了,他自是不会亏待自家人。
苏定方带着大军深入草原寻找贺鲁本部,王文度将大军剩余的所有粮草再次以‘运送’为由从鄯州转移到西州。
没有意外的。这最后一批粮草刚抵达西州。便又遭遇了马贼。连大车带粮草全都被劫走了。
然而就在王文度暗自为自己的计划顺利开展而得意不已的时候,程宏带着他折冲府的府兵以及临时征调来的几百农户,押运着一车又一车的土豆和食盐悄然摸进了草原,按照崔幼伯给他的路线。一路循着踪迹追赶苏定方的大军。
两边的计划就这样各自展开了,王文度算着时间,估摸着大军断粮的日子。
没多久,苏定方便给大本营发来消息,告知大军的粮草不多了,需要紧急供应。当然,为了让粮草顺利抵达,他在消息中也明确告知了大军目前休整的位置和前进的大概路线。
等来了最关键的消息,王文度没有耽搁。一方面无奈的对程总管表示,“军中也没有太多的余粮,不过老国公放心,卑职早已命人火速去筹粮,相信用不了多久。下一批的粮草便能赶到”,另一方面他则用韦氏特意送给他用以跟贺鲁联系的鹞子,将苏定方大军的位置和行军路线告诉了贺鲁。
贺鲁生性多疑,哪怕韦氏明确的表示了要跟他‘合作’的意愿,并且还送上了一份大礼,但他还是没有轻信。
他按照王文度提供的行军路线,先后派了好几波小股兵马去袭扰大军,几次试探表明,韦氏确实有‘诚意’,提供的信息全都准确无误。
贺鲁不再犹豫,这一段时间他被苏定方追着屁股打,弄得狼狈不堪,往往是刚到一个新地方,还不等屁股坐热呢,苏定方的大军都追来了。
贺鲁知道苏定方的能力,也明白自己与对方的兵力差距太大,为了不让对方彻底消灭,他只好打包行李,继续率领部众四处逃窜。
如今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贺鲁决定破釜沉舟,将能召集来的西突厥各部都弄来,集结在一起,在苏定方大军将要推进的地方设下埋伏。
而这个推进的地方,也多亏了王文度的帮忙——王文度给苏定方回信,表示粮草已经运到,大军可以赶到那里去接应。
“这次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贺鲁从王文度的信中已经得知苏定方大军断粮的消息,他掰着手指算了算,现在的大军已经断粮多日,饶是他们人数多于己方,但估计早就饿得没有力气了。
面对这样的敌人,再加上设伏、突袭,定能将苏定方打得落花流水,就算不能全歼,也能打掉他们的气焰,并将他们赶出草原。
然而贺鲁没有想到的是,程宏的运粮队已经顺利追上大军。
程宏不但给苏定方带来了大批的粮草,还带来了最新的消息——贺鲁部集结所有兵力在前方一百里处的密林设伏。
苏定方要做的就是顺势来个反埋伏,争取一举将贺鲁部全歼,彻底荡平西突厥之乱。
恰在此时,李去病的兵马也悉数杀到,他与苏定方根据崔幼伯提供的消息,经过一番商量,制定了作战计划。
几日后,贺鲁亲自率领大军在预定的埋伏点设伏,静静的等着那群快要变成饿殍的平西大军的出现。
他没等多久,便看到了一群形容憔悴、队形混乱的唐兵赶来,贺鲁忍着激动,命令属下不许妄动,待所有大军进入埋伏圈后再动手。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强压着狂喜,一心狩猎的时候,他和他的大军却被平西大军包了个大大的饺子,由猎人变成了猎物。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因为他眼睁睁看着原该饿得东倒西歪的大军忽然变得生猛无比。仿佛下山的猛兽一般扑向他的兵马。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贺鲁耳边回荡着唐军那强而有力的喊杀声、以及自家兵马的惨叫声,他整个人都呆住了,瞪大的双眼布满血丝,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王文度,你该死,你、你竟然骗我!”
贺鲁并没有怀疑韦氏和大皇子,因为之前他们就小小的‘合作’过几次,虽然没有牵扯重大的利益,但他在几次合作中感觉到了对方的诚意。并且用常理来推算,他们也没有陷害自己的理由。
毕竟大皇子不是皇帝。西北战胜与否。与他没有直接利益关系。相反西北战败。大唐定然会派出援军,到那时京畿兵力空虚,正适合大皇子行动呢。
既然不是韦氏故意诓骗,那么就是王文度设计害了他们。
没错。肯定是王文度,娘的,这个两面三刀、阴险狡诈的鼠狗辈,真真该死。
贺鲁咬牙切齿的骂着,而王文度这边却冤死了,只可惜此时他根本无暇喊冤,崔幼伯这边拿到了确实的证据,且有苏定方、李去病等人做证人,直接就能定了王文度的罪。
不过崔幼伯很会做人。他没有越俎代庖,而是直接将证据摆到了平西总管程知节的案前,与此同时,苏定方和李去病也分别用自己的鹞子给程知节送了信,信中两人同时证明王文度通敌。
程知节面粗心细。他虽然有些介意崔幼伯、苏定方、李去病等人在行动前没有通知自己这个大总管,但面儿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先是极为愤怒的将王文度就地捆绑关押,然后便很热络的与崔幼伯聊天。
程知节非常清楚,崔幼伯等人敢瞒着自己行动,定是得到了圣人的授意,而他若是揪着此事不放,岂不是要与圣人作对?
还有,圣人能把如此重要的事交给崔幼伯,足见对他的信任。
要知道崔幼伯是刺史,主政地方,他不是武将。可圣人偏偏越过他程知节这个平西大总管,这其中的深意,程知节心知肚明。
幸好自家与崔家向来交好,自己的孙女与崔夫人还是闺蜜,且不管是从程宏这边论、还是从清河公主这边讲,两家是姻亲,所以崔幼伯备受皇帝信任、重用,对程家而言,并不是坏事。
崔幼伯见到程知节如此反应,心中大为赞叹:程公能有今日成就,绝非运气,而是能力非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