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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帽子?什么东西!
翠蓉皱眉,“你说什么!别污蔑我!”
吴景笑着抚摸自己的双唇。上一刻,唇上还有她的气息。那柔软的触感,非常好。只是这个女人,是不是也是这样地用这样柔软的唇去触碰那个姓汤的小白脸呢?
原来,他以为她爱他,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以为她的对他好,也不过是他一个人的感觉罢了。
他不在乎!不过是个女人吗?天涯何处无芳草呢。那小阿怜伺候人的功夫都比这王翠蓉好呢!她王翠蓉算什么,他一点都不在乎,永远都不在乎。
于是他便笑。努力笑得淡然。他也以为维持了好风度好令仪了。她总会后悔的,他心想。总有一日,她会求着回头的。他想。
“如此,你便好自为之吧。”那眼里,颇有那种轻蔑的神气。仿佛在说:你这种女人,大爷我一抓一大把。你爱走不走。
但在王翠蓉的眼里,却觉得颇为勉强。在这种勉强里装出云淡风轻来,又更为可怖。他这幅样子……
正当他撩开布帘下车,阿青也连忙跟上走了几步远的时候,安安静静的马车忽然出了声,“等一下。”
他又走了两步。他也以为自己不会停住了。可是脚不听他的话,居然还是停了下来。也罢,让他听听她有什么话讲。如果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悔恨的话,就算她有眼色。
谁知道她说的,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句话——这话一出,连那阿青与刘大都立刻低下了头。
刘大心想:刚才幸好没有听阿青的话,回去后可要好好叮嘱自己的婆娘,好好伺候少奶奶,看来这吴家,是回不去了。还不得巴紧少奶奶这棵大树?
吴景没有看翠蓉,他正远远地看着前头的路。
小巷子里的天都暗得比外头快一些。石板路上有点青苔,看上去无比黯然。
原本以为唾手可得的东西,却原来远在天边……他的心好像缺了一块。
“既然咱们这么不开心,不如和离吧。”
他只看到,她云鬓散乱,双眼迷离,撩开帘子来留他。这是他留下的痕迹。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狠心。一日夫妻尚且百日恩呢。尽管他们俩并没有做过真正的夫妻,也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有那么许多共同的记忆。难道真的有别的男人比他更好吗?
他只轻轻地回了一句话,然后轻飘飘地走了。
等到王翠蓉回过神来,他已经走了老远。
“你一定会后悔的。你一定会来哭着求着我的!”
吴大爷当晚就回了崖城,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莫名其妙。只有金枝几个丫头有些不安,听说了这件事,私底下讨论过好几次。毕竟觉得再强大的女人也需要男人的照顾,因此金枝几个总以为吴大爷和少奶奶“有情人终成眷属”。以为少了个表小姐便万事大吉,谁知道事儿却并没有就此一帆风顺。因此几个丫鬟也长吁短叹,颇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架势。
可是王翠蓉才没有时间花费在这上面呢。胭脂铺子的生意一开张就不错,那庄夫人因为有着自己的股子,所以非常上心。没事就开办个游园会什么的。眼见着腊梅花开了,就说要办个赏花会呢。
王翠蓉一如既往地被邀请了,还被叮嘱,要打扮得艳冠群芳,拿出胭脂娘子的气势来。
22第二十二章 旧时公子
王翠蓉进去的时候,庄因洁很快地就靠了过来。一张圆圆的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悄悄地凑过来,笑道,“今儿个姐姐可要仔细瞧,可会很热闹呢。”
见她含羞的样子,王翠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庄夫人就已经在招手了,“吴少奶奶怎么还不过来,这李夫人可等你许久了。”王翠蓉连忙走过去,庄因洁却拉扯住她,眨眨眼,“姐姐!”那笑语嫣然的样子,怎么瞧,都像是少女怀春。
庄因洁丢下王翠蓉,便指挥着丫鬟们又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四周场地,务必万无一失。说是游园会,这大冷天,哪能真的开在室外?不外乎是挑了一个中堂,挑了许多的灯,营造出如梦似幻的意境。那些个腊梅花大多都栽在盘里,还有一些用美人瓶装着,走在其中,只觉得暗香浮动。庄因洁想着待会儿见到的人,只觉得一颗心跳得厉害。
庄夫人笑道,“这吴少奶奶咱们崖城的人都知晓了,可真是女人中的男人,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
知府夫人都开了头,下面的人自然也跟着起头。一个黑黑瘦瘦的贵妇也笑起来,“我们这些养在深闺中的人,不知道多么羡慕吴少奶奶呢。可惜咱们成日里只能打打牌,赏赏花,看看戏,真是愧煞我们了。”
另外有人则笑道,“吴少奶奶也教教我们,让咱们也学个日进斗金的。”
“你以为这些是一学就会的吗?咱们管管后宅的小妾就罢了,学这些个,没那个脑子啊。”
……
庄夫人看着十分满意。想着上个月拿过来的利润,就是她以往田庄半年的收成,心中对王翠蓉的喜爱又多了一分。最近她顺风顺水,看什么都不错……不过嘛……不包括那人……
看着自家女儿在那里顾盼生辉的样子,频频朝自己眨眼,庄夫人心中就不禁叹气。她有二子一女,说起来是福缘深厚。膝下所最疼的,是这个小女儿,不过疼太甚,她便长得有些天真。
再看着四周这群人,她的脸上又换上喜悦的神气,“咱们今儿个在赏梅呢,学着那等古人的风雅,就不要提银子了,周夫人,你再提,就满身铜臭味了。”
众人皆笑。
那知府同知葛大人的夫人带着自家的千金女儿,母女俩却笑得与人不同。葛夫人笑道,“谁不知道庄夫人跟吴少奶奶搭伙,赚了大大的一笔,这倒说咱们铜臭味了!可不是倒打一耙吗?”
庄夫人也不甘示弱,“葛公子不也经营有道!说起来,咱们庄府的财产连葛府的一个零头都没有!”读书人不好好地去读书,去弄那些下三滥的经商……别看这些人给王翠蓉一个笑脸,骨子里都还是觉得她轻贱的。士农工商……点出葛公子这一笔,自然是为人让人难堪。
因此葛夫人脸色很难看。葛依依冷笑道,“我大哥经营有道怎么了?可我大哥也是个举人呢!就算我大哥不耐烦那些个诗书,也能考上个举人,不像有些人,考了好几次,都还是个秀才!”
说的便是庄府二公子,怎么考也是个秀才。幸好有个大公子撑起了门面。但是庄家被人当面这样说,也是第一遭。如果刚才庄夫人是意有所指,这葛依依便是当面骂人了。
颇为轻狂。
庄夫人也冷笑道,“同知府上的闺女好神气!大人说话也插嘴。”
葛夫人自然不会让女儿吃亏。她长得跟女儿一样,也是难得的美人。王翠蓉叹息,从容貌来看的话,葛家母女胜了庄家母女一大筹。不过为人嘛……现在还很难说。
果然,葛夫人淡淡一瞥,“庄夫人说的是。贤妃娘娘也认为咱们依依生的好,脾气也好,是咱们葛家最像她的女儿了。”
这话一出,可真气人。贤妃娘娘都赞的人,难不成你区区一个知府夫人还敢否定不成?是说贤妃娘娘没有眼光吗?
庄因洁很着急,连忙走过去扯着母亲的袖子,摇摇头。一双眼里似乎有祈求。
庄夫人心中便叹,这女儿什么都好,只是这样的性子,必然要吃亏的。
“今儿个咱们既然要赏梅,自然也要吟诗作对的。我娘请了人来助兴,咱们不如叫他过来!”庄因洁有些害羞,但依然笑语如珠。
王翠蓉心中已经有预感。让庄小姐这样期待的人,除了当日花园里头的“王三哥”还有谁?心中只希望不是他,她又不想见着这个人。但是,两个小厮带过来的那人……岂不是就是那王叔衡?
葛依依倒是撇撇嘴,往旁边找了个位子坐下了。
今日的“王三哥”,穿得比那日好多了。但也不过是一身布做的袄子。幸好人生得身长玉立的,生生让人忘记了他的寒酸。这游园会里头,宫灯做得分外精致,鲜花散放着幽幽的香气。在场的所有人,都穿着皮大氅,孔雀毛翎,狐毛领子……唯有他在灯火阑珊之处,格格不入,慢慢地走来。
王翠蓉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人。
以前的王家,排场比起现在,有过之无不及。鲜花簇锦,烈火烹油,那个时候的他……啊呀,那记忆太久远,她似乎都记不太清楚了呢。
那时候的他,是王家的嫡子嫡孙。自小就聪颖,人生得也漂亮,非常得老祖宗的疼爱。而她,不过是旁支的女儿,即使去请安,也是要排了许久的队。每逢节日,她都要起得非常早,在外头的院子里等许久给老祖宗磕头。有时候大冬天的,她冻得一张脸都冰了。好不容易轮到她们了,她母亲紧紧地攥着她的手,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却不咸不淡的,挥挥手就让她们下去了。要走出那温暖的屋子的时候,她记得自己曾经还回过头来好奇地看着他,他正坐在老祖宗怀里,衣裳的华丽是她从没有穿过的。老祖宗正在哄他吃糖,一边吃一边扔,一张脸上就写着“不满意”几个大字。接触到她好奇的眼神,还凶神恶煞地瞪了她一眼。
便是那一瞥,那时候她便有多么羡慕他呀。等她稍稍长大,学会了一些字眼,看到“云泥之别”这个词,才恍然明白,自己幼时,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原来是觉得云泥之别。嫡支与旁支,嫡子与庶女,本来不就是云泥之别吗?
可是这时候,他收了那些所有幼时的凌厉,站在眼前,低眉顺眼地对庄夫人请安,然后拿起毛笔,沉思着作诗,王翠蓉忽然就背转了身子。
从他和他母亲卖了她的那刻起,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他们的落魄与辉煌,都与她无关了。
庄因洁拍手在旁边笑道,“王三哥果然才思敏捷,日后一定能做举人的。”
庄小姐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种游园会上来写诗唱和的事情,一般都是门人清客的活儿。他现在所做的,也便是比那戏子高雅些罢了。
23第二十三章 三婶娘
葛依依掩嘴笑了笑,眼神里露出讥诮来。王翠蓉掉头,却正巧看到了她这一番神色。
庄因洁像是毫无所觉,眼里只瞧得见那王三哥。
这时候诗歌已经作好了,庄因洁凑上去要念,知府夫人的脸色已经铁青,忙喝道,“因洁,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离叔衡远一些。”这真是她的心声。原以为自家女儿看得明白她今日叫王叔衡出来是为了点明两人间的差距,谁知道她仿佛无知无觉似的。难不成她甘做恶人,拼着被老爷责怪的风险,却是媚眼抛给了瞎子?
葛夫人笑起来,“庄夫人原也晓得男女有别,怎么在我们女人间的聚会里叫了个男人?我们这些人也便罢了,这里好多人都带着女儿来的,又不是都有庄小姐的豁达!”
又是讽刺庄因洁了。这样一说,好多带了女儿来赴宴的夫人脸上都带出一点不快来。
王翠蓉连忙站了出来,捉住她的手,用眼神安抚她,又转头对葛夫人笑道,“翠蓉出身于商贾之家,不晓得那么许多道理!只知道庄夫人是为了给咱们增些风雅,才请了王公子的……”
王叔衡像是不敢相信,死死地看了一眼王翠蓉。而后忽然笑起来,带些自嘲的,“在下是什么身份,哪里敢给夫人小姐添堵?今日到这里给诸位夫人小姐助兴,为的是给诸位增些乐趣,若是引得夫人不快,那就是在下的不是了!在下所作的诗,不过是糊涂人写的糊涂诗,不值得污了夫人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