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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只看了落司谋一眼，便知此人心念在摇摆。
“无须惊讶。跟我们一起来吧。”威隆顿说罢，从落司谋身边走过。
那坚毅的目光，披风下坚硬的肩膀，高大的身躯，充满了威慑力。落司谋张开了嘴，却不敢出声，他不禁跟在威隆顿身后。走了几步之后，猛然回头，他这才发现，通道内已尽是威隆顿的士兵。
威隆顿走到指挥室门边，闪开身位，对落司谋说：“来吧。”
落司谋倒吸凉气，虽没有丝毫威胁的言语，但他觉得自己只要做错一步便会在顷刻间被撕为碎片。
“上尉落司谋报告，有要事求见。”
指挥室的门，开了。落司谋没有等来劈开脑壳的剑，也没有看到士兵一拥而入。只有威隆顿一人信步迈入指挥室中。
“有什么事？”灵媛玉没有回头，一边指挥舰队，一边展开着大规模驱散魔法的她，已无暇分心。
“好久不见，灵媛玉。”声线深邃厚密。
媛玉双肩一瞬颤抖，随着座椅的旋转，她跳了起来。利刃出鞘，什么也不管地先对空挥了一剑。而让媛玉意外的是，威隆顿并没有冲过来。按照以往，就算是拥有巨大优势，威隆顿也更喜欢一举击败敌人，绝不拖泥带水。
“他这是想说什么吗？”
“灵媛玉，你们被蓝靖轩蛊惑了，我不想伤你，放下武器，收起法阵吧。”威隆顿一反常态，劝降。
没错，他一定是在拖时间了。他究竟要等什么呢？媛玉将舰队指挥交予副官，而驱散法阵只能由自己继续维持。愈发混乱的水灵珠能量，沿着血管冲击自己的心脏。媛玉瞄了一眼通信仪，没有蓝靖轩的消息。
“既然如此……”灵媛玉展开背后的羽翼。
“呵。”随着一声冷笑，威隆顿御剑在手，苍绿色的羽翼从后背刺出，展开……
剑刃相抵，魔能爆轰。落司谋被冲击波吹出好远，撞到墙上才停了下来，“真是够了！”
*
蓝靖轩胳膊上青筋暴起，全身到处都是一道道四、五厘米长的血痕。而雪暮淬庭身上只有几处强光灼伤，并无剑疮。在这个星压力场被加强十余倍的空腔里，淬庭靠其人造血统之翼，部分减轻了星压力场对自己的限制，从而稳居上风。自然，依凭着光灵珠的蓝靖轩也不会被轻易战胜。
“媛玉那边出事了……”靖轩收到了来自旗舰的警报，“可恶，完全算到我前面了。”
靖轩躲过又一轮飞刃冲击，收剑入鞘。引动光灵珠之力，强行凝出光系能量剑。光灵珠因过载而明灭闪烁着。
强烈的金光照耀着这巨大的椭球形空间。顷刻间，光系能量无理而蛮横地炸开。等淬庭反应过来之后，一柄透明的金色光剑已伸至胸前，淬庭下意识地想用金系魔法控制这柄剑，但却毫无效果。
光剑将淬庭胸膛刺穿，他被蓝靖轩顶着，撞在墙壁上。然而还没有结束，剑身插入墙壁，一道金色裂纹将壁面上下劈开。星压力场骤然减弱，光系能量剑疯狂得炸裂开来……
雪暮淬庭感受不到痛苦，反而有一丝愉悦。他知道自己就要在光中融化了。自从铁叶塑萍战败以来，他一直靠全心投入科研而麻痹自己。但当仿生血统之翼试验成功的那一刻起，他知道这世界再一次容不下他了。就算威隆顿相信他，一旦被他人知晓，帝国王族也绝不会放过他，将威胁扼杀于萌芽。
“如今，怎么说也是战死。那么，就这样吧。”雪暮淬庭闭上眼，泪滴在瞬间蒸发，“再见了，漱枫忧……”
*
另一边，灵媛玉和威隆顿正在激战之中。旗舰已经被他们挖出了一个大空腔。旋风卷着冰凌与飞船碎片，不断开拓着他们的“战场”。
灵媛玉不得不减少供给驱散法阵的能量。以致其部队纷纷被圣慕瑶控制，进而倒戈。银河环垒的空洞也在不断扩大。
“一定要击败你！”灵媛玉怒吼着。冰与风的对决，胜负难解。正于此时，视界之外亮起金光，让眼前的睫毛都泛成了金色。
太空之中，有一艘战舰爆炸了，巨如山峦的战舰被金光吞噬。正当人们还没回过神的时候。一条金色长线，从光团中拉出，接在灵媛玉的旗舰上。
媛玉只听得爆烈轰响，蓝靖轩击破层层阻碍，裹着金光，骤然出现在媛玉眼前。
反应最快的，还是威隆顿。他趁蓝靖轩立足未稳，一剑贴了过去。近身战中，无法发挥出光系魔法的远距离打击优势。一道又一道金光肆意放射，旗舰不停地播报着即将被摧毁的警告。
灵媛玉转而试图加固驱散法阵，她这才发现，她的法阵已被威隆顿的卫队破坏掉一大片。媛玉将意识连入旗舰，检查战舰周围的情况。驱散魔法的覆盖面积只剩下了琳玛星表面的五分之一。银河环垒的缺口也在加速扩张。更要命的是，“援军来了……”
黑色的天幕之中，只有一个不规则的绿色多边形。大量飞行器的尾迹从中拖曳出来，仿佛是要把这空洞向外扯开。
“结束了……”媛玉轻叹。
媛玉的意识被拉回了肉体，一睁眼，她就看见一道金色光柱的余辉。龙眼将舰身彻底击穿，而威隆顿已不见踪影。
蓝靖轩落在媛玉身边。她有些害怕，她从来没见过蓝靖轩的面色如此充斥怒火。
“走，我们杀出去！只要把环垒的洞封上，我们就成功了！”靖轩信心满满。
“可是……”媛玉迟疑。
靖轩的笑容骤然凝滞，他一把将媛玉推开，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个人影突然凭空出现在他的身后。
蓝靖轩眼中的光消失了。他身体僵直，向后重重地倒去。
“靖轩！”倒在地上的媛玉手脚并用地赶回来。靖轩倒在了她的手臂上。
靖轩的眼睛已闭上，身体也软了下来，似乎只是安详地睡着了。
灵媛玉抬头向右望去，她想知道靖轩究竟受了什么伤。而媛玉看到的是落司谋的背影，一条水蓝色痕纹沿着他的脊椎向上分开头颅。落司谋也倒下去了。
“刚才他的姿势……”媛玉毛骨悚然，“沁魂击……”
*
“快来看，他们醒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我睁开眼，视野逐渐明晰，我尝试挪动身体，却被酸痛感给吓了回来。
“谢谢你，萌樱。”圣慕瑶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好些了吧。也谢谢你们，帮我拖住了睿柯炜和德馨娅。”
“这是，天黑了吗？”娇琳问道。她躺着望向天空，睡眼惺忪地样子。
“是银河环垒，不过没关系了。”圣慕瑶说着，向纤衍萌樱那边看了一眼。
萌樱则像平日里那样甜甜地笑着。
“都结束了吗？”我望向天空，注意到了天穹的窗口，已经有数量庞大的飞行器在向哪里飞去。
“嗯，差不多可以庆祝新时代的到来了。”萌樱目光流转，“不过，媛玉可能还有些危险……”
“什么？快去救她。”我与娇琳异口同声。努力撑起身体，想站起来。
“别急，我们一起去。”圣慕瑶说。
娇琳和我相互搀扶着，坐了起来。圣慕瑶随手凝出一个白光结界，将我们四人包裹。就这样，我们在光球之中，向天际飞去。
望着战火践踏过后的土地，纷乱如麻的太空。娇琳紧紧地拉着我的手，额头渗出几滴汗珠。
“别怕，媛玉不会有事的。”我两手合住她的手，轻吻指背。
娇琳的蓝眼睛如泉水般波光闪烁着。
*
*
等我们赶到的时候，水蓝色的巨型驱散法阵的余辉还在。而灵媛玉的旗舰已几乎解体。最后，我们在旗舰废墟之中找到了灵媛玉。媛玉怀中抱着身体已僵硬的蓝靖轩。她眼神直直的，身体一动不动。刚发现她的时候，我差点以为媛玉也已遭不测，但萌樱让我们不用担心。
我们靠过去，将他们也裹入白色光球之中。
看到媛玉胸口缓缓起伏，我才安下心来。
“媛玉。”我轻声唤道。
灵媛玉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娇琳也过来，抓住媛玉的肩膀，“妹妹？”
媛玉的目光呆滞，眼中像是蒙了一层霾，灰蓝色。完全不同于娇琳那鲜明的眼眸。
“应该不会有事才对……”萌樱喃喃自语。
灵媛玉干咳了两声，咳声变作抽泣。她哭了起来，低头压在蓝靖轩的肩膀上，泪水如山洪涌下。
娇琳从后面抱住了媛玉，“好啦，我们回家吧。”
*
圣京，王族陵园。
距圣殿山不远，有一处树满纪念碑的地方。运气不差的话，我也会和灵娇琳在此一起长眠。这里就是帝国王族的陵园，有王族血统的人及其配偶都有资格葬在这里。
陵园里尽是一望无际的翠色软草坪，偶有野花点缀，墓碑按照家族与血统整齐地排了一排又一排，一列又一列。墓碑上那一个个看起来并不复杂的名字，其背后无一不是一段厚重的历史，一段美丽的诗章。
带着缅怀之意，灵娇琳和我一起缓步走过庞大的碑林，碑林的中央有一小片空地，空地上矗立着一座高耸的纪念碑，帝国国徽的浮雕刻于顶端。这就是我们举行葬礼的地方。
再一次，我们错过了王族的葬礼。由于伤重，灵娇琳和我这几日一直在医院治疗。而圣梓渊、涵姮璇和天缘姽婳已经举行完葬礼，安葬在这里。鲜花还摆在墓碑前，只是有些枯萎了。
灵娇琳和我安静地走到纪念碑下，手合于胸前，闭上眼，默默祈祷着。之后，我们走到圣慕瑶和涵姮璇的墓碑前。清风吹拂着，带走润湿眼眶的泪水。
在每个人的墓碑上，都会刻有几排标志，或是国徽，或是勋章，或是爵位，其他徽记。在圣慕瑶和涵姮璇的墓碑上，有一个标志显得有些特殊，盾内嵌十字，游骑士协会的徽章。
圣梓渊的人生被明晰的分为两段——皇子与太子。前者的游手好闲与之后的一鸣惊人对比鲜明。然而他从未忘记自己儿时的梦想。
我们两个和圣梓渊并不算熟稔，而和涵姮璇也不过几面之缘。但这两个人都为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有梦，众生平等之梦。
静默中，我们为其祈祷。愿来生幸福，免遭艰难困苦。
这两座墓碑前面是圣胤霄和暖静心的墓碑，而在旁边有两个空位，是为圣慕瑶与她的丈夫留下的。皇族血脉凋零，如今只有圣慕瑶一个人“还活着”。
“凌恺，皇帝陛下还能有孩子吗？”娇琳忽然问我。
圣慕瑶至今也只是用能量拟出肉身，这样的身体不具备怀孕生子的能力，更不要说要延续光系血统了。“我不知道，不过也许还有办法吧。让医院用保存的干细胞重塑一具肉身就可以吧。”
“可是，太后……是慏。”
我差点又忘了，暖静心是慏。血统之翼的遗传机制仍是个谜，它并不依凭基因，而是依凭于灵魂。所以，即使克隆了我，或是利用性细胞制造试管婴儿，也不会有血统之翼。
“不用担心啦，皇帝和圣梓渊的存在，本身就证明此题有解。与其想这些，还不如早些给陛下找一个靠谱的男朋友。”我说。
“噗。”娇琳嫣然一笑。
我们向要凭吊的第二处墓碑走去。陵园里的所有墓碑都是不上色的。我们在德家碑林最后找到了天缘姽婳的墓碑。她的墓碑上只有两个标志，德家和睿家的家徽。还刻着名字和生卒日期，生与卒之间是特别用虚线连接起来的。姽婳的墓志铭只有八个字：“时如逝水，永不回头。”说来也无奈，纵然幻系魔法师又逆天改命的能力，却无法对自身的时间有丝毫影响。本身身体的时间无时无刻不再流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