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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现在身子要紧,日子还长着呢,等您和章答应都顺利临盆后,一切再开始不迟。”环春体贴又聪明,几句话便哄得岚琪高兴了,主仆俩的默契自不必多说,岚琪时常暗暗感激玄烨,当初为她留下了环春。
是日夜里,玄烨来畅春园歇息,见岚琪肚子微微的波动,欣喜又紧张,一本正地重复说过无数遍的话“这一次不论是儿子还是闺女,往后咱们都要小心些,朕担心你的身体。”
岚琪恬然而笑“臣妾心里明白,比起再要一个儿子,臣妾更想健健康康地陪您一辈子。”
皇帝心情甚好,特别是见岚琪前几日蹙在眉间的愁绪散了。前几日来时,岚琪会一言不发地窝在自己怀里,问她怎么了,只说想自己,连着几次都这样,玄烨就知道她有心事。今天再来,却见她变了个人似的,既然是好了玄烨也高兴,但心里总会有那么一些好奇和担忧,皇帝没想到的是,岚琪会在今天对她说那些心事。
这话是从玄烨昨天往宫里送东西赏赐给翊坤宫开始的,岚琪问皇上是不是真心喜欢章答应。他们这么多年了,从没相谈过类似的事,皇帝的乾清宫走过无数女人,但他和岚琪的感情,仅限于彼此。玄烨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只守着岚琪一人,不论是政治还是身体的需要,更何况在遇见岚琪之前,他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而岚琪也明白这无法改变的事实,他们之间早就有默契,他们所珍视的感情,不牵扯其他任何人,仅在彼此之间。
“朕以为,这样做能帮到你。”玄烨觉得与其找借口敷衍,不如坦诚相对,少一些误会才好,笑悠悠说着,“朕答应过你,这一次绝不插手,除非你实在走不下去了,朕这里随时都能给你依靠。可朕终归不放心你,虽然一次次忍耐住不询问任何相关的事,但自己眼睛若里看到什么,就忍不住猜想,譬如章答应的事,朕就以为自己这么做能帮你。”
岚琪痴痴地看着玄烨,禁不住眼眶也湿润了。
玄烨则不安地问“是不是妨碍你了?”
可面前的人,却突然凑上来,抱着自己的脸颊,左右都重重地亲了一口,双唇相触时,软软甜甜的感觉叫皇帝身心一松,顺手就把身前的人小心翼翼揉入怀中,故意笑着说“这样高兴?乌雅岚琪是长大了,如今看到朕喜欢别的女人,不仅不会吃醋,还会高兴。”
岚琪知道玄烨是取笑她,在他怀里稍稍扭动了一下,玄烨却拍拍她“别乱动,小心碰着孩子。”
怀里的人娇嗔“那皇上不要说这样的话,人家不喜欢听。”
“朕逗你玩儿的。”玄烨欣然,慢声细语道,“这一次朕冷眼看着你做这些事,虽然好几个月了也没见什么结果,可看到你有条不紊不急不躁地前行,朕知道你和上一回完全不同了。想想那次的事,你做了多少冲动又自以为是的决定,可这一次,朕看到了你足以让人畏惧的智慧,杀人不过头点地,诛心才是最厉害的手腕,杀人杀一个,诛心则能震慑一大片。”
“臣妾哪儿有那么厉害。”岚琪轻声应着,手里拨弄玄烨腰上的玉佩,很不自信地说,“臣妾害怕这条路走远了,失了本性。”
“朕会牢牢看住你。”玄烨不以为意,轻轻抚摸她的背脊,像要安抚岚琪的不安,“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可朕永远是你的依靠,皇祖母会老去,但朕会一直在你身边,朕知道,你心里害怕。”
岚琪的身子颤了颤,隐藏的心思被人看透,直叫她不知如何是好,玄烨却低头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口,笑声暖暖“傻子,这天下有许多朕看不透的人,可看你,里里外外都通透得很,少自以为是,真觉得自己聪明了?”
岚琪软乎乎地望着他,脸上的笑容那般甜蜜,是啊,被自己的丈夫看透了有什么不好,反正她就这点能耐,一辈子赖着他好了。不可否认,每每躲在他怀里,就不愿去想外头世界的烦恼,在他宽厚的胸怀里躲一辈子,哪怕被人说窝囊没用又如何,个中的甜蜜温暖她自己知道就好。
可是不成啊,她的丈夫是皇帝,这一刻的温存完全属于她,直让她想做无忧无虑的小女人,但下一刻他面对朝政的冰冷,就该让她明白自己也要坚强勇敢。
“杀人是最容易的事,但朕不稀罕手染鲜血的成就,杀了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与其一次又一次地动杀戮,不如从中找到制衡的方法,让他们彼此牵制互相消磨,这才是上上策。”玄烨云淡风轻地指点岚琪,在她迷茫的脸上轻轻一扣,“你要走的路还成长,要学的东西更多,好好跟朕拜个师傅,看朕乐不乐意教你。”
岚琪暗暗觉得今晚勇敢地找玄烨商量,实在是近来做过最正确的事,她心里一直飘乎乎没个依靠,眼下纵然皇帝依旧不插手,可她知道玄烨没有不管自己,飘荡的心稳稳地放回肚子里,心情比起白天来得更好,懒懒地缠着玄烨说“可惜臣妾没有银子负担束脩,怕是拜不成师的。”
玄烨埋脸在她白皙柔嫩的肩颈间,暖昧地笑着“束脩未必要银子,还有很多可以抵,你说你有什么?”
岚琪笑得喘不过气,求饶推开“臣妾有银子……”
屋子里欢声笑语,屋外环春几人听了十分安心,今晚是李公公陪着皇帝过来,她早就打发绿珠几个伺候李公公去休息,这会儿过来瞧瞧,李公公正歪在炕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立时翻身坐起来。环春赶紧将他按下,恭敬地说“您老怎么又来值夜呢,皇上不是都不让您值夜了?”
李公公见没什么事,才又安心躺下,环春要张罗给他装一管烟丝,李公公推手说“在万岁爷身边,岂能一身烟味儿?”
“是,奴婢疏忽了。”环春笑着,端过一碗茶,李公公喝了慢悠悠道,“我心里不踏实,总觉得近来恐有大事发生,这后宫里不怕终日你掐我我掐你,最怕这样表面上看着太平无事,防不住哪天就要出大事,这几天睡也睡不踏实,还不如跟着皇上,我能落个安心。”
环春不敢多嘴,听李公公絮叨几句,自己心里也有了警醒,过几天回宫后更加要处处小心,毕竟大半年不在宫里,许多人和事都生疏了。
转眼圣驾就要回宫,回宫前一日,宫里上下已准备妥当,荣妃这些年越发干练,这是她立足后宫最大的资本,岚琪也因此一直犹豫,到底要不要在将来从她手里分走一份。
今日荣妃仍旧一遍遍敦促宫内诸事,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翊坤宫里却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大腹便便的章答应跪坐在殿中央,靠着身边的小雨,已是哭成了泪人。
393 诅咒
地上散着几块银锭子,银锭子上沾着泥土,但这不算什么,让人背上一阵阵发寒的,是歪在边上的一只布娃娃,闲杂宫女们都被支开了,只有惠妃宜妃身边的宝云、桃红和几个大宫女在这里,宝云立在一旁眉头紧蹙,有些看不懂眼前的状况。
座上宜妃忽而长叹,怨恨道“不想我竟是好心招祸端,收留了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人,姐姐您看怎么办吧,偏偏她怀着孩子,还不能把她怎么样,这次真是把我们恪靖都吓坏了。”
惠妃冷冷看她一眼,别过脸严肃地问章答应“你且说说,埋这些银锭子在墙根底下做什么?”
章答应抽抽噎噎不能言语,她身边的小雨便道“惠妃娘娘,这些银锭子是孝敬土地爷的,咱们答应搬了地方住,盼着能在翊坤宫长长久久,更想平安生下孩子,可宫里头不能随便烧纸钱拜土地,这是奴婢家乡的土办法,把银子铜板埋在土里,土地爷就能收到了。”
今日惠妃过来闲坐,本是念叨几句荣妃掌权抢功劳的闲话,不想恪靖公主哭哭啼啼抓着这个扎满银针的娃娃跑来,众人都唬了一跳。后来得知是章答应屋子里的,惠妃便把那日看到她的宫女在墙根底下埋银子的事也说了,派人去翊坤宫外挖,竟有好几处都埋了银锭子。
但此刻听解释,似乎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惠妃略懂魇镇之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从未有过埋银子下诅咒的,何况章答应自己也住在翊坤宫里,若是咒翊坤宫不好,自己不也赔上了?
“这娃娃扎的是我吗?章答应,你就那么恨我?”宜妃尖声指着章答应,章佳氏露出惊恐的模样,膝行几步想要去藏起那只被恪靖公主“无意中”翻出的娃娃,可是一紧张手抓在了银针上,扎得她吃痛不已,惊叫了一声缩了回来。
宝云弯腰把娃娃捡了起来,翻过背面看到两排字,这种蛊术通常都会写下被蛊之人的生辰八字,宝云略看了看,一时想不起是哪位的生辰,便念出来给二位主子听,惠妃宜妃听得异口同声说“是德妃?”
地上章答应又一哆嗦,哭得更伤心,惠妃见她这样怕动了胎气闹出人命,便让她起来坐在一旁说话,而她已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章佳氏竟然会如此憎恨德妃,那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宜妃故意凑到惠妃耳边,轻声说“看样子她是恨透了乌雅氏。”
但惠妃多疑,怎会不多想一层里头可能的事,这章佳氏若是想要讨好她们表白她的诚意,做出这种事很正常,但这讨好里,是真心实意靠拢她们,还是为了德妃故意接近她们,谁能说明白,心里总要地方一层才好,哪儿能像宜妃这般随性和糊涂。
“不论如何,人我是留不得了,这事儿必须报上去,让皇上和太后处置。”宜妃冷脸指着章答应说,“别怪本宫不帮你,这是要命的大事,我可担当不起。看样子,你也活不长久,想活得久一些,就好好安胎生下这孩子,可孩子的生辰兴许就是你的大限,你是自作孽。”
章答应浑身发软,从凳子上滑下来,几乎要爬到宜妃的脚下,她从前在瀛台被那些坏宫女折磨虐待,偶尔也会为了保命而低下头,她知道怎么做才能显出一个人的卑微,此刻更是用尽浑身解数,希望能多少打动惠妃一些。
“报上去不妥当,上头都不在宫里时闹出这样的事,就是我等治下不严,还有什么脸面?”果然惠妃的心思被宜妃猜中半分,此刻说罢这句,摆手示意宝云诸人都下去,连章答应的小雨都被赶走,大腹便便的女人歪在地上很痛苦,惠妃亲手去把她搀扶起来,摁在凳子上坐稳了,皮笑肉不笑地问,“这么恨德妃?”
章答应坚定地点头,把那日对宜妃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惠妃听着微微挑眉,宜妃则在她背后“你对救命恩人尚且如此,何况我们呢?”
“不会的,臣妾不会……娘娘,求你们相信臣妾,臣妾愿意为娘娘们做任何事。”章答应哭着说,“皇上前几日还给臣妾送东西,宜妃娘娘您也知道的,臣妾真怕德妃娘娘回来后会对付臣妾,她可是要逼着臣妾堕胎的人。”
宜妃见惠妃神情动摇,心里知道有下文,按捺住兴奋的心情,把事情推在惠妃身上说“姐姐是管着宫里事的,我可不想拿主意,您看着办吧。”
惠妃瞥她一眼,冷声说“在西六宫出这种事,让我甘心被荣妃笑话?”说着又狐疑地打量了章答应,心生一计,到门前唤宫女拿一把剪子,到手后又把人支开,关了门背着光一步步逼向章答应。
“姐姐,你要做什么?”
宜妃才发问,但见惠妃把那只布娃娃踢到了章答应脚下,又扔了手里的剪刀,指着地上两件东西说“既然你那么恨德妃,那就把这只布娃娃的肚子剪开,你不是要诅咒她吗?眼下她怀着孩子,咒得她胎死腹中才好。”
“太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