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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得一把女声温柔地说“小雨你是属兔儿的,这么怕狼?”
主仆俩回身,见觉禅贵人从后头娉娉袅袅跟上来,一袭杏红夏裳,胸前的盘花绣文又复杂又精致,发髻间的珠钗宫花也不知是不是时兴的式样,总是那么精巧别致与众不同,衣着打扮间,依着她贵人的品格将奢华美丽发挥到了极致,从绿意盎然的路中总来,直叫人眼前一亮。
觉禅氏面上含着笑,温和地说“瞧见妹妹身影闪过,我就想跟过来,你果然走得慢,叫我赶上了。”
章答应福了福身道“贵人找臣妾有事吗?”
靓丽的觉禅贵人地走到身边,让原本也瞧着清丽漂亮的章答应一下黯然无光,但光鲜外表下的人却有一颗平静温和的心,笑着说“今天一直瞧见你不高兴,就想来陪你说说话。”
486 有情?无情?
章答应怯然道“臣妾并没有什么不开心。”不料边上小雨多嘴说,“主子您可从昨天开始就耷拉着脸,莫说宜妃娘娘那样责怪您,就是奴婢看着也着急,心情不好对胎儿可不好。”
觉禅贵人微微笑“小雨说得不错,我想你简简单单的也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不如与我说说?我走得渴了,你的屋子就在前头了吧,请我去喝杯茶可好?”
“喝茶是自然的。”章答应轻声应着,见觉禅贵人势必要和她说说话,也不再避让,与她一道回了自己的院子,在清爽阴凉的屋子里坐下,小雨机灵地奉来茶水,觉禅贵人就示意她们都下去,一面将屋子里打量一番,笑道“你这里清净,陈设也简单,真瞧不出来是宠妃住的地方。”
章答应苦笑“臣妾算得什么宠妃,不过是个答应。”
觉禅氏问“所以你不高兴,是为了自己常年不变的答应身份?宜妃娘娘不是才跟太后提了,要赏赐你晋封常在?”
章答应眼中含悲,愤然道“难道贵人您也这样看待臣妾,认为臣妾会在乎这高高低低的位份?”
“我便知道你不在乎这些,才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高兴。”觉禅氏笃悠悠望着章答应,捧起茶碗小饮一口,但觉香气馥郁回味甘甜,是上上等的好茶,与这屋子里简单的陈设很不一样,她有心说道,“茶极好。”
章答应恹恹说“都是皇上平日来时自带的茶叶,偶尔留下一些吃不完的,臣妾让小雨分门别类攒着,有客时拿来招待客人也好,只是若问起来是什么茶,臣妾一概不懂的。”
这话搁在别人嘴里,就是炫耀显摆,可是章答应一副厌倦了的神情十分萎靡,觉禅贵人心中略略有了底,又笑问“皇上来你这里,还自带茶叶?”
章答应苦笑“臣妾这里没有能伺候皇上用的茶,臣妾不懂里头的门道,也准备不来,皇上总是随身带着,渐渐就这样了。”
觉禅贵人一面听着,举目再次环顾四周,除了简单的陈设之外,并无特别之处,但当年乌常在的屋子里,可是弄得跟状元郎的书房一般,皇帝就爱和她一道写字看书,但这里乍一眼看,却不晓得皇帝来章答应处,喜欢做什么。
章答应则开口道“臣妾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贵人您喝了茶,早些回去吧,太阳可越来越毒,一会儿就该晒伤了。”
觉禅贵人悠悠一笑“你脸上写满了不高兴,或许对我说出来,再去对着旁人,就不会表露了。”
章答应眼圈儿都红了,憋了半天,才垂首哽咽“当日若知是现下的光景,臣妾绝不会答应您做这些事。”
觉禅氏静静地听着,眼前人终于打开了话匣子,一番心里话缓缓说出口,间或抽搭几声,抬手抹眼泪时毫不顾忌会把妆容弄花,半天等她把话一吐而尽时,已是张大花脸。
而章答应努力半天说的话,翻来覆去无非是那几句,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为德妃娘娘做,可却成了旁人眼中的宠妃,还屡屡孕育皇嗣,她每天都沉浸在对不起德妃的痛苦中。
觉禅贵人唤小雨来伺候洗脸,等清清透透的人重新坐在面前,她方笑道“偏偏你最不在乎甚至厌恶的事,就是帮了娘娘大忙,美人如云佳丽三千的后宫里,独宠专爱不会有好下场,不管皇上对你什么心思,抑或他对王常在平贵人他们什么情分,有你在有她们在,才能有德妃娘娘在。”
章答应迷茫地看着她,觉禅氏笑道“娘娘是聪明人,心里很敞亮,她做每一件事都知道自己要什么。不客气地说,冷眼看了这么多年,皇上对她的感情,可不是你有资格能分走的,你以为自己多宠多子嗣,就能分走皇上对她的感情。”
“不是,我……”章答应连连摇头,却又说不出话来。
“皇上对她如何,若是旁人能左右的,那错本就不在你或其他人身上,而是皇上和德妃娘娘之间的事。”觉禅贵人恬静笑容里,仿佛有着看穿这一切的智慧,“不如妹妹你来回答我,你心里到底在乎不在乎皇上对你如何?”
面前的人清冷一笑,叫观者背上发凉,她平和宁静地说“原先只是敬畏,现在总是心慌害怕,在翊坤宫那一个个赤身**裹着氅衣等待的晚上,至今还会在梦里出现,比起那种屈辱的折磨,哪怕皮鞭抽打的皮肉之苦也不值一提。”
觉禅贵人目光微微闪烁,试探道“皇上察觉吗,你这样心灰意冷的绝望?”
章答应摇头,到底伴驾数年,心中有谱,苦笑道“他似乎挺新鲜,又或者喜欢有一处清净地,彼此什么话也不说,也能安然度过一晚。”
觉禅贵人笑“那就这样平平淡淡地下去,不是挺好?”
章答应摇头,着急地说“可是外面的人不这样传,就连宜妃都觉得臣妾多会哄得皇上高兴,所有人都这么传说,娘娘她不会误会吗?”
“宫里的女人何止你一人,但愿意帮她一心向着她的,屈指可数,你说娘娘她会误会吗?”觉禅贵人伸手握住章答应的手,语重心长道,“娘娘是最务实的人,她时常挂在嘴边的,知足常乐之外,就是做好眼前的事。她在太皇太后膝下承欢十多年,学了多少老人家历三朝沉淀的智慧,任何事,她一定会比你想得更通透。”
“是吗?”章答应眼中依旧有迷茫色。
“因为有你,许多事不知不觉有了变化,只是你自己不觉得而已。而所谓成功的荣光虽然只在最后一刻闪耀,可那之前的每一步路每一个环节都至关重要,少了任何一处都不能走到最后,你眼中自己所做的那些不值一提微不足道的事,在娘娘眼中却十分贵重。”觉禅贵人耐心地开导安抚,“如娘娘常说,做你力所能及的事,不管皇上是喜欢你冷冷淡淡的模样,还是图这里清静,他来你便笑脸相迎,他离了你就自自在在过日子,不然呢?你以为其他院落里那些娘娘主子们,是怎么度日的?说到底,不论娘娘是否存在,咱们都没得选择不是?”
那日觉禅贵人离了章答应处,正要遇见德妃从瑞景轩往凝春堂去,顺道一同走了半程,岚琪听得杏儿那番话,笑道“多亏你细心,还能去开导她,我有心与她说说话,也不能亲近。现下宜妃拉着她一道来与我交好,往后我会看着点宜妃,不会让她在受那样的屈辱。下回你再与她私下一起时,替我传句话,让她安心照顾好自己,好好养着肚子里的孩子,这个孩子我会想法儿为她留在身边。”
与觉禅贵人散了后,岚琪自己却陷入惆怅,惆怅的不是章答应到底和玄烨怎么一回事,而是她发现自己渐渐变得多疑。昔日嬷嬷说她将来若身在高位,千万不要把曾见过的丑恶面具也戴在脸上,可如今每一次反省心内都会揪着痛,她更困苦的是,让她迷茫的不是权利地位,竟仅仅是对玄烨的感情,越来越强的占有欲到底从何而来,她弄不明白。
且说这日在瑞景轩的聚会,凡在园子里的宫嫔都被邀请,连平贵人也应邀列席。如今她是圣驾身边时常露脸的人,称得上是半个宠妃,虽然与王常在、章答应平分秋色,也比一般人要好得多,似乎是得到了满足,反而削弱了从前不可一世的骄傲跋扈,虽然仍旧是不讨人喜欢的脾气,可比从前好了许多,她一直担心会不会被德妃她们欺负的事,也没有发生。
今日聚会茶水瓜果皆是上品,平贵人看惯了好东西,不过是略略动了几口,可上午归来就喊不舒服,胃里翻腾得难受,以为是路上中了署,躺了半日略见好,但午膳时宫女送来粳米粥,她才吃两口就吐了,搜肠刮肚吐得干干净净,伏在榻上虚弱地说“今天她们都在问章佳氏那个小贱人,这个能不能吃,那个喜不喜欢,就怕她害喜呕吐,她们虚伪的样子才叫人恶心呢。”
宫女们收拾干净退下去,心腹宫女近身轻声道“主子,您这个月的月信,可迟了好几天了。”
平贵人目光一颤,脸上微微泛红,咽了咽唾沫说“会不会只是迟了。”
“可是,万一呢?”心腹宫女轻声道,“所以奴婢方才推诿说没有香薷饮,怕您误吃了药对胎儿不好,咱们不能宣太医,只能自己观察观察了。”
平贵人紧张得浑身颤抖“那这些日子,我不能再伺候皇上了吗?他……他会不会发现?”
“皇上最近也不怎么来,那么忙。”宫女低声出主意说,“皇上既然不让您受孕,若知道您有了孩子,一定会想法儿……”她抬手比了杀的动作,小心翼翼地说,“咱们好歹熬过这几个月,到时候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这样皇上就不敢轻易对您动手了。”
平贵人茫然地发呆,半天才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说“他越是无情,我越是要生下孩子,有了孩子我就有依靠了。”
此时门外有人通报,说太医处熬好了皇上赏赐平贵人的补药,请平贵人按时服下,平贵人听着身子发颤,抓了宫女道“可我天天还在吃他送来的避孕药,回头说有了身孕,他会不会更恨我?”
487 御驾亲征
皇帝赐补药给平贵人,从旧年她复出起便有的事,那时候孝懿皇后沉疴不起,皇帝随口说她们要从年轻时就打好底子,于是让太医院根据平贵人的身子开方进补,一切花费都从乾清宫走。
看着的确是莫大恩宠,平贵人的身体也有一阵特别好,可十一月索额图从边疆归来,却着急地派人入宫告诉侄女,要小心皇帝赐的补药。几日后再等他派人查清,果然发现每天从太医院送来的补药,实则是阴寒的避孕之药,因平贵人一向心浮气躁虚火旺盛,这些药初期服下对内火调理很有助益,但长此以往,她这辈子的生育,算是废了。
可是太医院每天送药来的人,必然要亲眼看着平贵人把药吃下去才好,索额图几周转在太医院下手,终于把那些药给换了,平贵人自己吃着也知道药的味道不同,但每日板着脸来看她吃药的太监,却未必知道。
而且太医院再如何准备,到底送入口中的是补药还是避孕药,平贵人根本不可能弄清楚,索额图也带话给她,告诉她千万不要走上小钮祜禄氏的老路,想要长长久久留在皇帝身边,对于几番起落的她而言,眼下顺从听话是最好的办法,只要吃下去的不是毒药就是了。
此刻,送药的太监进门,照旧每天那几句刻板的话,平贵人心里打着鼓,当面将药喝下,可是今天她很不舒服,平日里皱着眉头能一口气闷下去的药,今天硬灌了两口就恶心了,一下子喷出来连手里的碗都丢在了地上,她的宫女都吓坏了,可送药的太监面无表情地说“平贵人稍等,奴才再去太医处找人为您熬药。”
平贵人伏在榻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