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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且笑“娘娘何不顺应心意,自在些?待有一日明朗时,您自然能和皇上明着说清楚,奴婢以为,是如今一切尚暧昧不清,您才这般多虑。”
655 自暴自弃
苏麻喇嬷嬷几句话,叫岚琪醍醐灌顶,果然是眼下一切暧昧不明,她才总在猜测玄烨的心思,不然必定会和皇帝说清楚,也就少了好些烦恼。
至于皇帝为何留下这几个孩子,照胤禵的话来说,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可曾这一切,玄烨主动把胤禛送去毓庆宫让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时候玄烨对她说,是想让儿子知道,太子没什么了不起。岚琪以为,兴许这一次,皇帝也是想让这几个孩子知道,太子没什么了不起,而八阿哥有没有撞见什么,她就不关心了。
卸下心头包袱,不禁眉开眼笑,嬷嬷看见她这般笑容,亦笑道“娘娘脸上不见岁月痕迹,方才您一笑,奴婢好像还见到从前的乌常在。”
岚琪双颊微红,嗔怪嬷嬷“你也这样打趣我呢,我的孙儿们都能走路说话了,我都快四十了,改日带念佟来看看您才好。”
嬷嬷唏嘘不已“娘娘竟然要四十岁了?”
岚琪颔首笑“自己也时常忘记年纪,冷不丁想起来,心里一震颤。二十多岁那会儿,很担心到了这个年纪会是什么样,真的到了,才发现一切都顺其自然,果然担心是多余的,都把眼门前的日子过好了才是正。”
嬷嬷则心疼地说“娘娘过了四十岁,内务府是不是该停牌子了?”
“早和皇上说好了,过了四十岁就停牌子,到时候荣妃端嫔她们一道都停了。虽然她们原本就好些年不伺候皇上,可留着总是一份念想,她们可是皇上身边最早的人。”岚琪到底流露几分不舍,淡淡一笑,“虽不舍时光飞逝,可想想二十多年我安然陪着皇上过来,老天爷已很赏脸了,人要知足才好,嬷嬷您说是不是?”
嬷嬷颔首道“娘娘一向知足常乐。”
岚琪则笑“我是想,指不定哪天有个病灾,就要离皇上而去,若是后来的人里头能有可心的,皇上往后的日子才能有所慰藉。今日不知明日事,我操心那么多,要能活到那时候才好。”
“娘娘可离不得,早些年皇上失去赫舍里皇后,那会儿还年轻,好容易熬出头,朝廷上有许许多多的事等着他去挑战,上又有太皇太后在,所以再痛苦也能挺过来。”嬷嬷忙握了岚琪的手说,“可如今,您若冷不丁离了,奴婢敢保证,皇上也不能好了。爱新觉罗家都是痴儿,太宗随宸妃娘娘去了,先帝爷随董鄂妃去了,您可不能抛下皇上,您可是答应了主子的。”
岚琪心里发紧,含笑点头“是是,只怕我要先走,太皇太后还要把我打回来。”
那之后的日子,几乎是岚琪这辈子最最悠闲的几个月,每日闲来无事,隔几天从草原得到消息,知道皇帝太后和孩子们一切安好,她便放心。儿子和儿媳妇时不时进宫看看她,她是静得下来的人,可女儿们正是活泼的年纪,在宫里闷十几天就受不了了。毓溪几次邀请,她终于答应让温宪温宸再去四哥府里玩耍。因不是偷偷摸摸走的,八福晋得知后,也热情地来邀请姐妹们到府里小聚,连十四阿哥都吵着要去八哥府里看看,岚琪都一一答应。
除此之外,便是将妹妹岚瑛宣进宫里来作陪,姐妹俩同起同卧宛若在家做姑娘一般,日子眨眼就过去,一点儿没有因为思念皇帝而度日如年。不知不觉秋去冬来,十一月时,草原来的消息,圣驾已启程回京。
这日岚瑛自家中来,因早晨一场雪,姐姐派了轿子到宫门前接她,一路晃晃悠悠进宫,不意掀起帘子时,一行人正从岔道口过,她往那岔路深处看去,却见身着华丽的妇人带着四五个宫女太监,正与一人说话。轿子一晃而过,她也没看清楚,到了永和宫与姐姐随便嘀咕了几句,岚琪让环春去问底下的人,果然那妇人是太子妃,但太子妃和谁说话,众人匆匆而过都没看清楚。
而此刻毓庆宫里,两位侧福晋和几位侍妾正跪在太子妃跟前,太子妃刚刚风风火火从外头回来,一进门不及脱下氅衣雪帽,就喝令把侧福晋她们喊来,大雪天的让她们跪在门外冰冷的地砖上,她则站在门内烤着火,气势逼人责骂她们“今日是文福晋让太子不知所踪,可我说过,再有这样的事,你们都要连坐受罚,要怪就怪文福晋没照顾好太子,这两个时辰里好好反省。”
太子妃深得皇帝和太后宠爱,毓庆宫里早就是她一手的天下,侧福晋昔日还奢望能摆弄这个小太子妃,几年较量下来,早就输得服服帖帖,就连这样羞辱难堪的事,都不敢反抗顶嘴,原本还能指望太子帮帮她们,可如今是指望不上了。
撂下这些女人,太子妃才解了氅衣,贴身的宫女轻声说太子已歇下,一路走进内殿,便见胤礽拥着毛毯歪在暖炕上,一边椅子上挂着太监的袍子,太子妃看得眼中要冒出血一般,咬牙切齿地吩咐身边人“拿去烧了。”
宫女战战兢兢将那衣裳捧起来,一溜烟儿地就跑了,太子妃坐到炕沿上,胤礽微微睁开眼睛,慵懒地说“好好的袍子,烧了多浪费。”
太子妃努力含笑“别叫人看见了眼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本都一样的。”太子。
“胤礽……”太子妃受不了了,眼泪夺眶而出,“你不是答应我,再也不那么做了吗?”
胤礽凄惨一笑,转身将窗户推开,寒风倒灌进来,让太子妃不住打了哆嗦,胤礽却道“你让她们跪在外面,冻死了怎么办?”
太子妃应道“自然有新人来伺候您。”一面爬上来,将窗户重重地关上,她冰凉的手握着同样发冷的丈夫的手,眼神死死地看着他问,“到底怎么了,又怎么了,让你失意到要这样发泄?”
胤礽抬手轻轻抚摸妻子的脸颊,他知道妻子对自己的心意和情意,也许这世上真只有这一个人对自己全心全意地好,可是他却什么也给不了她。
太子妃含泪“胤礽,你怎么了?”
他虚弱地说“皇阿玛又把我的折子驳回了,说我根本不懂河工上的事,乱出主意。你知道么,我每次写折子时,手都会发抖,不知道下一趟送回来,又是什么样的训斥。你知道吗?朝政之上任何事,我做什么他都不会说一个好字,哪怕我几天几夜熬下来,查阅古今资料,召见大臣问话,哪怕想出再好的主意,他大概都不会正眼看。在皇阿玛眼里,我还是个孩子……很可笑,对不对?”
丈夫的辛苦,太子妃都知道,可她不认为太子就可以因此自暴自弃,他只有做得更好,才能让皇帝肯定。可是丈夫每次失意后,都会用各种奇怪的方式来发泄他心中的不满,看似扭曲狰狞的外表下,有的只是一颗脆弱无助的心。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万人之上的太子,会过得如此不堪。
“会好起来的,这一次不成,还有下一次,皇上总有一天会肯定你,胤礽你不要泄气,无论如何我会在你身后。”太子妃抱住了丈夫,紧紧地抱着他说,“不要再做那种事,让皇阿玛知道,你羞辱不到他,只会让他更恨你。答应我,哪怕你打我骂我来发泄,也不要再做那种事。”
胤礽的眼眸,却如死水,着“他就要回来了……”
数日后,随着圣驾越来越近,岚琪悠闲的日子终于结束,宫内各处要叮嘱人手打点,更是亲自到宁寿宫安排一切,太后数月不在这里,只怕那些宫女太监懒于打扫,不能让太后回来看到半点尘埃,乾清宫亦如是。
而圣驾走得慢,早有人先行回来,皇帝和妃嫔们还未回宫,途中发生了什么却已点点滴滴在宫内传开。意外的是,并没有听说皇帝身边多了什么新宠,好像时常伺候在他身边的,是密贵人、袁答应还有敏常在几人,唯一新鲜的,大概就是皇帝临幸了几个随行宫女,之后带回来该是给个官女子的身份养在宫里,要成为新宠,怕是不能。
这日觉禅贵人到永和宫来拿东西,岚琪问她敏常在的屋子是否收拾好了,两人说话时,钟粹宫的陈常在也奉命来取东西。岚琪回宫后见过她两次,但入了冬没怎么见过,今日再见,瞧她身上单薄,不禁与觉禅贵人对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
待陈常在走后,派人到内务府问了声,果然是短了她的用度。
觉禅氏道“陈常在倒也聪明,她未必没有御寒的衣裳,可穿得单薄些往您面前一站,您就不会不管。如今她失了宠,端嫔娘娘又不在宫里,难免被人欺负。”
岚琪悠悠笑“的确聪明,让我都以为是你教她的。”
觉禅氏摇头,满不在意地说“那次的事后,臣妾与她再没有往来,也并不知道她已被人欺负,大概她是想明白了,虽不争,但不愿活得落魄。”
656 佟府的表妹(三更到
“等端嫔回来会好些,人情冷暖你我早就看透,宫里的日子还能怎么过。”岚琪看着觉禅氏,且笑,“她若能像你,便好了。”
觉禅氏笑道“娘娘将她安置在钟粹宫,总错不到哪儿去。”
因陈氏自江南来,不免想到明年南巡,岚琪本有心告诉觉禅氏,可才要开口,忽然想到如今她与八阿哥往来密切,不知为何,就不想说了,转而话些家常,不久便散了。
觉禅贵人从永和宫离开时,温宪公主正从外头回来,穿着猩红大氅,雪地里十分惹眼,可她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知是谁惹怒了公主,小姑娘径直往永和宫门里冲,都没瞧见觉禅贵人在一旁,但是跟随她的宫女很懂礼数,特地上前来打了声招呼。
而温宪冲进额娘屋子里,就胡乱扯着氅衣,系带打了死结扯不开,她便发脾气死命拉扯。岚琪看得莫名其妙,最不喜女儿这般撒野,不禁怒道“你去外面发好脾气再回来,你这样是给我看脸色?”
环春拿了小剪子上来剪开系带,终于把公主的氅衣脱下了,但那氅衣摸在手里湿漉漉的冰凉,不禁问公主身边的人“你们把公主带去哪儿了,这是在雪地里呆了多久?”
宫女们面面相觑不敢多嘴,岚琪让环春带她们下去,拎着女儿到炭炉边烤身子,搓着她的手说“你身子才好些,能不能别叫额娘操心了?”
知女莫若母,岚琪知道丫头最近为什么动不动就发脾气,据说是佟国维府上来了一门亲戚,带了如花似玉的表妹来,要给舜安颜说亲。这事儿还是岚瑛前些日子传进宫里,温宪自那一日后就老上蹿下跳的,今天不知又去哪儿发了脾气回来。
小姑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岚琪才晓得,是温宪给舜安颜带了信,约他今日在神武门内相见,可是公主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也不见舜安颜,却被和八阿哥一道进宫来的四哥瞧见,哥哥责备她不懂事,硬是把她撵回来了。
“额娘,舜安颜是不是真的看中他的表妹了?他不回信也不来赴约,他这是再也不理睬我了吗?”温宪眼圈通红,泪珠子已在打转,这下把岚琪唬住了,忙搂着哄她,“没有的事儿,舜安颜的婚事,他们家里说了不算,他这般贵重的世家子弟,婚姻大事必然要你皇阿玛点头才成。”
温宪若非病了,几乎见不到她这般软绵绵的模样,这会儿只会委屈地腻着额娘,呜呜咽咽“他不会和他家小表妹好吗?”
可这样的事,真不是做娘的能说了算,或许她可以和皇帝一道左右舜安颜的婚事,但那孩子心里有谁,可就不一定了。舜安颜自小就是被温宪欺负,眼里的公主就像个霸王似的,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