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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等那人走了老远,丫头才去关了门,捡起那袋子捧给沈宛,几人退回屋子里,一件件东西翻出来,是一叠厚厚的小额银票,和散碎的银子,边上做娘的妇人道“这些散碎银子,够咱们路上花销了,这人想得可真周到,银票虽值钱,路上可不好用,一定是咱们大爷从前的好友,真难为他们费心惦记了。”
不知为何,沈宛却觉得心里不踏实,若是容若的旧友,大可以报上姓名,而沈宛随着容若没少见过那几位公子哥,来私宅小聚的也不少,做什么要这样不张不扬地来接济自己?无端端的心里便会想到那个人,可又觉得不大可能,听说她在宫里并不如意,要如何找人送出这些东西给自己?
正发呆,中年妇人数着银票惊呼“姑娘,这里可有三万两银票啊,这是哪位贵人这样好心?”此贵人非彼贵人,可这两个字却戳中了沈宛的心,怔怔地跌坐在一旁,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宫里头,岚琪从慈宁宫回来时,听说事情已经办妥了,环春她们并不知道主子具体做什么,只是派人往她娘家送了书信,都以为娘娘是向爹娘报平安,告诉他们自己振作起来了,她们怎会知道,德妃竟然会帮觉禅贵人给沈宛送钱。
三万两银票,是觉禅氏拿出来的,那些碎银子,估计是岚琪家人的心意,岚琪很惊讶小小一个贵人怎么能拿出三万两银票,觉禅氏当时苦笑“臣妾跟着贵妃娘娘,真真不愁衣食,贵妃娘娘家里时常送银子进来,娘娘她随手就赏给臣妾一些,银票也是一张张给了攒下的,臣妾无处可花,这些年就攒下了。”
彼时岚琪本想拒绝,可见觉禅氏并不强求,神情言辞也不激烈,反而动了心,接下银票答应了,之后借口让环春派人往家里送信函,辗转托阿玛把钱送去沈宛那里,再往后的事,她不会关心也无所谓如何,这一切早该结束了。
两日后,岚琪才再次在宫道上偶遇觉禅氏,这时候沈宛早就远离京城,觉禅氏谢过德妃娘娘帮她完成心愿,将要分开时,觉禅氏却忽然道“娘娘,往后您在宫里务必诸事小心,阿哥公主们用的吃的,都要更加仔细才好。”
岚琪心头一紧,可觉禅氏说完这些就匆匆走开,反让她立定在宫道上,环春几人见主子发呆,问她怎么了,只听她怔怔地说“皇上为什么不告诉我,谁是凶手?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环春心内暗叫不好,这些日子眼瞧着精神起来的人,可不能这样钻牛角尖,也不敢胡乱劝说,先把她家送去慈宁宫,之后暗下与苏麻喇嬷嬷说起来,嬷嬷叹道“还是要让娘娘散散心才好。”
那样巧的是,这日皇帝散了朝过来陪祖母进午膳,说起今年暑热不退,想请皇祖母去瀛台疗养,太皇太后推脱说她不想坐车颠簸,在宫里挺好的,顺手则把岚琪推出来“你们俩去吧,入秋后回来,光明正大地去,我瞧瞧谁敢计较?”
玄烨微笑着点头,他心里明白皇祖母不会出门,他就是想等皇祖母说,让他带岚琪出去待一段日子,欣然答应“瀛台那边已经准备好,明天就走。”
231 他们的报应
皇帝突然要去瀛台,且只带德妃一人,要不是德妃才没了儿子,谁也不能轻易答应这件事,底下几个也就罢了,上头皇贵妃、宜妃几人最是尴尬。若说皇贵妃体弱多病不宜走动,宜妃早就出了月子神清气爽,顶多是十一阿哥还是个奶娃娃她走不开,可皇帝若有心带她去,孩子留在宫里又有什么不妥,说到底皇帝只想带德妃走,和旁人半点不相干。
可宫里的人都以为皇帝和德妃娘娘去瀛台逍遥快活,却不知两人才到那里就闹翻了,之后足足冷战了两天,环春她们都不晓得主子哪儿得罪了皇帝,白天她也不说话,吓得她们都不敢多嘴问,就是可惜难得出来一回,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日玄烨与大臣们在涵元殿议事,散了后正换衣裳,李公公进来尴尬地笑着“万岁爷,太皇太后传来口谕。”
“说什么?”玄烨虽问,其实心里已经明白,果然李公公转述皇祖母的意思,是问皇帝做什么和德妃闹僵了,若是不想哄她高兴的,就把人送回去,别让她在这里受委屈。
玄烨气哼哼道“她就是仗着皇祖母宠她。”
这是气话,不能当真,两人不愉快的事,其实很严肃,绝非闺房嬉闹的小事,还是怪那日觉禅贵人突然提醒德妃往后要诸事小心,让她忙了整个六月淡下了的事又梗在心里,玄烨去盛京前那晚她就问过皇帝为什么,那天到了瀛台,玄烨问她为什么反而比在宫里时闷闷不乐,岚琪一时冲动,又问了。
她问玄烨到底是谁杀了胤祚,问玄烨为什么不查,为什么对外宣布是急病而亡,难道她的儿子就要死得那么不明不白,但其实她心里明白这些事不能问,所以问出来了,反而更痛苦。
玄烨并不生气岚琪有这样的疑惑,可他再三解释说眼下还不能说,不告诉她是不想她生活在不安之中,有时候有些事不知道,糊涂一些比什么都看得明白要好。
一个痛苦,一个无奈,这下就闹僵了,岚琪当晚就要求回宫,玄烨当然不答应,之后便是冷战至今,好容易就单独两人出来散心,反而连个面都不见了。
“万岁爷,来的人顺道带了苏麻喇嬷嬷酿的酒,嬷嬷说湃在井水里凉凉的最好喝,奴才已经着人去准备,您看今晚,不如请娘娘过来用膳。”李公公笑眯眯地说着,一切都为皇帝安置好了。
玄烨心里巴不得两人赶紧好起来,他后悔没能多点耐心,现下最可怜的人莫过于岚琪,她能振作起来能缓过精神,已经很不容易,自己的胸怀何至于如此狭小,便应了一声“去请。”
消息传过来,岚琪本不愿去,环春几人压根儿没理她,赶紧让人复命说娘娘准备好了就去涵元殿,岚琪一脸的不高兴,被伺候穿戴衣裳时,还发脾气说“到底谁是主子,你们就这样欺负我?”
可哪怕被骂,环春也不怕,麻利地给她穿戴整齐,眼瞧着天上乌云滚滚要落雨的样子,紧赶慢赶地送来涵元殿。
瀛台的御膳比不得宫里那样隆重,而玄烨一向讨厌铺张,今晚李公公安排了小膳桌,摆了七八样德妃娘娘喜欢的菜色,又有苏麻喇嬷嬷酿的酒,岚琪才到不久,外头就一道惊雷炸得她浑身一颤,玄烨正好从里头出来瞧见,问她“吓着了?”
但不等岚琪回答,外头狂风大作雨滴子噼噼啪啪落下来,门前竹帘子也被吹得在门框上不停地拍打,玄烨见岚琪一脸冷漠,顿时有些火气,冲外头的人说“怎么回事,这么吵还怎么吃饭?”
岚琪又被他吓了一跳,可看皇帝明明是生自己的气,却冲别人发火,心里头不免愧疚,人家那样心疼她,她一而再地不领情,怎么也说不过去。
想了想便往门前走,玄烨皱眉以为她要离开,但她只是唤人来,把竹帘子收起来,说冷风吹进来也凉快,至于外头雨声大,早有太监宫女匆匆忙忙绕着涵元殿外的路铺上了毯子,岚琪回身见玄烨已坐定在桌边,去一旁洗了手过来斟酒,轻声说“皇上一句嫌吵,宫女太监都冒雨在外头路上铺毯子,皇上下回别发脾气了。”
玄烨反而不说话,将她斟的酒一饮而尽,清凉酸甜的酒入喉,就跟喝果汁一样,而身边的人已经服软说“皇上不要再生气,臣妾再也不会问您那些事,一直以来您能说的事从来都不瞒着臣妾,是臣妾不好。”
“你这声不好,说得心里多委屈?”玄烨拉她坐下,“朕不告诉你,只是不想你难过,往后遇见了什么人,心里梗着这件事,对你来说没什么好处,那样的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朕希望你相信,朕不会让我们的儿子白白地死,他们会有报应,老天都看着,朕更是盯着的。”
“是。”岚琪点点头。
“你还是不甘心。”玄烨看得出来她口是心非,不过是想哄自己高兴。
岚琪不隐瞒,坦白地说“不晓得几时才能放下,臣妾自己也很痛苦,每天都想要振作,可每天静下来就会想到胤祚。来了瀛台,想想四年前他来时还那么小,所有的事都还记得那么清楚,可是孩子却没了……”
“会好起来的。”玄烨轻轻抚摸她的背脊,安抚已然哽咽的她,“朕绝不会让你再经历这样的痛苦,我们的孩子,谁也不能伤害。”
岚琪点头,泪容中努力露出欣慰的笑容,玄烨擦去她眼角的晶莹,捧了柔软的脸颊,憧憬着说“朕不着急,可是朕每天都想看到你舒心的笑容,岚琪,不要让朕等太久。”
岚琪给他斟酒,也给自己斟酒,双手举杯应道“臣妾记下了。”
轻轻碰杯,两人一饮而尽,苏麻喇嬷嬷送来的酒实在甘美,炎热的天气里喝下去,直叫人浑身舒畅,又因口感甜美,总让人忘记这是在喝酒,对酌说说心里话,安安逸逸的气氛下,不大贪杯的玄烨竟喝了不少,岚琪酒量原就不好,近来更不曾碰过酒水,加之这酒后劲十足,不知不觉都醉了。
电闪雷鸣的夜晚,暴雨如注久久不歇,涵元殿寝殿之内亦是道不尽的**翻腾,突如其来的悲剧,让他们无心床笫之事,皇帝在宫内也好久不入后宫,但今晚岚琪醉后又想起孩子,又哭又笑很是可怜,同样酒醉的玄烨一面安抚她,一面就动了情,谁也不晓得是谁先滑入了旖旎,一夜缠绵难分难舍,翌日醒来时,两人都是脑中一片空白。
但身体的相合,**间的宣泄,的确舒缓了些许心中的抑郁,第二天环春夸主子气色好些了,岚琪含笑嗔她“不正经。”
因皇帝来瀛台仍旧终日要办朝务,岚琪不宜在涵元殿久留,回自己的住处歇息半天,见天气凉爽,便想出去走走,不愿太招摇,只带了环春一人。
上回来瀛台,是皇帝平定三藩时在此稿赏三军,一晃四年,走过各处殿阁亭台,儿子的离去,难免让岚琪生出物是人非的伤感,而彼时她还是德嫔娘娘,如今早已在妃位,那时候太皇太后、太后和皇贵妃诸人也在,眼下只有她一个人,若真是被皇帝宠爱独自带出来玩该多好,可固然是玄烨的宠爱,更多的是想安抚她的丧子之痛。
“昨晚的事,喝了酒之后我都不大记得了,但是喝酒前皇上说的话我还记得。”岚琪和环春相依慢慢散步,说起昨晚玄烨的话,她道,“皇上说那些人会有报应,提起报应两个字,他眼里闪过一些奇怪的神情,好像笃定那些报应一定会发生,他那样自信,难道是已经发生什么了?”
环春怯然道“您晓得的,宫里为了这件事什么话都传,也有不少人议论是谁下的毒手,说什么人的都有,其中还有说是……”她停下,四处看了几眼,声音压得更低说,“还有人说是明相大人要害太子,却害了咱们六阿哥,这次时疫纳兰公子没逃过一劫,就是报应。绿珠她们也知道这些传闻,可是怕您伤心难过,永和宫里是绝对不允许议论。”
岚琪听得怔怔的,呢喃着“竟有这样的传说?”
环春点头道“奴婢们不说,您自然听不见,可是娘娘也别太当真,这事儿您就交个皇上吧,往后咱们永和宫里更加小心些就好。现在承乾宫里,四阿哥用的吃的全都一道道手检查,都快赶上毓庆宫的规格了。”
岚琪却是心头一慌,堵了环春的嘴说“别牵扯毓庆宫,那是比不得的,往后说话一定要小心。”
环春又道“您精神不振那些天,奴婢们都去宫里打听了,据说那天太子也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