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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摇了摇头,“车停在哪儿?”
“就在前头巷子里。”
“那你前面带路。”
“是。”
得意儿领命在前开道,从容揉了揉酸疼不已的手臂,正揉肩头时,胤禛缓下脚步道:“刚才怎么不叫着换人了?”
“奴才不想吵醒十三爷。”
胤禛侧头看了她一眼,“明日有你好受。”
从容愣了愣,见他目光落在她的胳膊上才会过意来,“算了,只要十三爷高兴就好。”
“倒知道让他高兴,那么我呢?”
从容压根儿没有听见胤禛这句酸酸的话语,她的心神全都落在了不远处,那个于灿烂烟花下,抬首仰望夜空的少年……
18共舞
不远处的酒楼门口,那个被人簇拥着走出的少年正停驻了脚步,仰首望向夜空。此刻天际烟花正灿,而那少年的风神,却似比眩目烟花更能令人驻足,已引得不少人停下脚步,悄悄打量私语。少年丝毫不觉,与身边人低语几句后信步走下台阶。
从容的目光追随着少年的身影,她倒不是全为了他的醉人风姿,她只是觉得他像极了一个人,一个她曾经远远见过,至今还印象深刻的人。
“四爷,那走过去的不是太子爷么?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得意儿见胤禛和从容都停下脚步,回首看清后便问了一声。
胤禛侧首看看失魂的从容,冷淡道:“这么多人,不过去了。”
从容听了,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他就是太子么?不像阿。”
“不像什么?”得意儿摸不着头脑。
从容红了红脸,她是觉得以太子这张脸来看,一点都不像书上所说的暴虐无常、利欲薰天,男女通吃倒是有可能的,因为太好看了,男女两相宜嘛,“不像,长得和四爷不太像,和别的爷也不太像,比较不一样。”
得意儿给了她一个大白眼,胤禛则干脆抱着胤祥直冲往前,将从容远远地抛在了身后。什么嘛,就算她说错了,也不用把她扔了吧。从容咬了咬唇,不自禁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太子此时早已隐没在人群之中,就如在空中消散的烟花,从没出现过一样……
过了年,从容依然在胤禛房中值夜,惟一的变化就是胤禛不再冷嘲热讽的捉弄她,而是直接将她视为人形抱枕,除了必要的吩咐之外,他都对她不理不睬。从容对此十分不适,她又无人可问可说,最后实在忍不住,才找了个机会向福喜求教。
福喜嗑着瓜子道:“爷哪里不一样了?”
“他不跟我说话。”
“他为什么要跟你说话?”福喜吐出两片干干净净的瓜子壳道,“爷是爷,奴才是奴才,本来就无话可说。”
“可他从前还会同我说几句呢,”从容也取过一把瓜子嗑了起来,“是不是我做错什么惹他生气了?”
福喜看从容吐出两片带肉的瓜子壳道:“就你这德性,爷能不生气么?”
从容扁了扁嘴,“我这几天可听话了,他说朝东就朝东,朝西就朝西,要抱……反正连嘴都没跟他犟过,他怎么还是一副我欠他钱的模样?”
“球,”福喜伸手敲一下她的脑门,“做个好奴才不仅得听主子的话,还得揣摩主子的心思,为主子解忧。你知道爷最近在想什么,在愁什么吗?”
从容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福喜见从容一幅朽木不可雕的样子,摇了摇头,“瞧你这样儿,活该吃爷的冷眼。算了算了,后面这话我只说一遍,听不听在你。”
“什么话?”从容眨巴眨巴眼睛,将头凑了过去。
“听说前几天有什么博尔都噶尔的使者来京晋见皇上,皇上除了平时给的赏赐之外,一时高兴又说要举行宴会招待他们。太子爷听说后就向皇上请缨,说是由他出面招待,又说按洋人那边的规矩,要举行什么……什么舞会。”
“舞会?”从容瞪大了眼。
“是啊,都说是洋人的新鲜古怪东西,太子爷最近和几个洋人热络,所以就想出这么个玩意儿。”
“皇上能答应?”
“皇上总不太驳太子爷的事,说是按他说的办,这不,宫里头这几日都在忙活呢。”
从容想了想道:“那办舞会关四爷什么事,他愁什么?”
“太子爷的帖子已经来了,四爷总也得过去阿,到时入了场,若是不懂西洋规矩闹出什么笑话,爷的面子上怎么好过的了。”
“噢,”从容终于想到将一直抿着的瓜子壳吐了出来,“这不是好办得紧?找几个洋人来教教不就得了,再不成问问也好。”
福喜斜了她一眼,“宫里头就这几个洋人,这几日都给太子、大阿哥给请去了,余下的只好自找门路。四爷这才多大岁数,又去哪里找人?”
从容若有所思,福喜道:“我这把老骨头是帮不上忙了,至于你嘛,能不能想出个法子解了爷的烦恼,别让人小看了爷,就全看你自己了。”从容转了转眼珠,要说别的也许她帮不上忙,要说到什么舞会规矩,乃至于跳舞,她可比四魔王这种木头桩子好多啦。
晚间胤禛归寝,一掀帘就看见从容笑意盈盈地恭候在侧,他有些奇怪,不由就多看了她两眼。从容笑得越发灿烂,胤禛的心里就越发纳闷,在这之前,他也曾见从容这么笑过一次,那次是她弄了些不怎么样的元宵哄着他吃,这回她又是这么个笑法,不知道又弄出了什么古怪东西?
“四爷,奴才替你宽衣。”
“嗯。”
“四爷,今晚你一定会睡得很香。”
“今晚你不会踢我?不会说梦话吵我?不会卷我被子?不会……”
从容满头黑线,急忙打断道:“这个……这个,奴才不是说这个,奴才是为四爷解了烦扰。”
“哦?”胤禛一挑眉尖,“你知道我烦什么?”
“嗯。”
“说。”
“奴才可以教四爷西洋规矩,嗯,还有跳舞。”
“你会?”胤禛十分不信。
从容挺起胸脯,“会那么一点点。”
“说来听听。”
“比方说,你和洋人见面,一般行握手礼。”
“握手?”胤禛看了看自己的手,从容点头道:“嗯,作为主人之一,你不仅得招呼宾客,还得请女士跳舞。”
胤禛皱了皱眉,“说下去。”
从容想了想道:“爷要先走近她,然后微微躬身,问她愿不愿意与你跳舞,若是愿意,爷才能牵着她的手下场跳舞。”
胤禛的眉头拧得更紧,“没这种道理,得她自个来找我跳舞。”
这什么人呀,一点都不懂!从容一边想着,一边耐着性子道:“按西洋的规矩,就得男士邀请女士跳,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胤禛不言语,停了停才道:“那跳舞呢,怎么跳?”
从容滞住为他宽衣的手,抬眸看着向胤禛道:“一个人不能跳,奴才要借四爷你用用。”胤禛思索片刻,出人意料地没有反对。从容迅速将解开的腰带为他束上,又一手搂住他腰,一手拉着他手道:“四爷的右手搭在我肩头,脚上就跟着我动就是。”
胤禛却不动,身子绷紧,脸上也有点不大自在,“洋人是这么跳舞的么?”
“是啊,现在爷扮女子,奴才扮男子,爷只要跟着奴才的步子就行啦。”
胤禛仍是别扭,“为何要我跟着你?”
“爷不是不会么?奴才先带一带,等爷会了,就是爷带别人了。”
从容直视着胤禛,她觉得以他俩目前的身高,他做她的女伴还是挺合适的,“四爷,能开始了么?”胤禛看了她一会儿,将手轻轻撘放在她的肩头。从容紧一紧握住他的手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靠近他一步道:“四爷放松些,待会奴才出左脚你就出右脚,奴才前进你就后退,奴才转圈你跟着转就行。”胤禛颔首,从容定了定神,回想一遍从前在课上所学后带着胤禛缓慢起步。
“左……右……前进……退……哎呦!”
从容跳了一下脚,胤禛停下道:“你退得太慢了。”
从容忿忿道:“是爷出脚太快了。”
胤禛紧了紧她的手,“再来。”
“还是明天再来吧,”从容喘出几口粗气,“明儿奴才仔细地教。”
胤禛松开了她,就寝时他从后抱住从容又问道:“洋人真是这么跳得么?”
天气已经转热,从容不明白他为什么还是喜欢黏着她,她往外挪了挪道:“是的。”
“男子怎么能抱着女子跳舞呢?”
“这是他们那儿的规矩,就跟我们这儿男女授受不亲一样,改不了的。”
胤禛半天没出声,从容正想再往外挪一挪时,他突然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奴才……奴才在家乡跟人学的。”
“跟谁学的?”
“呃……老师,奴才的老师。”
“洋人?”
“不是。”
“他也是像方才那样教你的?”
“是啊,奴才还踩了她好几脚呢。”
胤禛从后看着从容,声音有些发闷,“他倒不怕疼。”
“谁说的?老太太的脚最经不得踩,过后疼死她了。”
老太太?胤禛的心情莫名又舒畅起来,贴得从容也更紧了些,从容蹙眉道:“四爷。”
“嗯?”
“天……天不冷了。”
“香羽已经换过薄被了。”
“不是……是奴才怕爷再这样贴着,会热。”
胤禛热热的呼吸拂在从容的耳后,“你怕得不少。”
“奴才是为爷着想,冷了不好,热了……热了似乎也不好。”
“我不热。”胤禛干脆利落道,“你很热么?”
从容斗争了半响,抹去额角汗珠道:“还好。”
“不热就快睡,明日你得教会我。”
从容乖乖地闭上眼,胤禛直等到她的呼吸均匀和缓了,才将撘在她纤腰上的手慢慢前移,找到并握住了她的手。从容的手指纤长,手掌却很小,胤禛闭上眼,眼前全是方才两人共舞时的情景。她握住他的手很软,她看着他的眼神是那么的专注……
19暗涌
第二天还没到从容当值的时辰,胤禛已让人来找她过去。到得书房,胤禛劈头就是一句,“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磨蹭。”从容嘟囔着道:“还没到点呢,是爷你太性急了。”胤禛脸色一变,从容急忙退开一步,大声道:“开始吧。”
没教多久,从容就发觉胤禛真是个不错的学生,上手快、学得更快,不用多少时候,她这个半瓶子老师已无甚可教,只能陪着他重复练习了。
“四爷,出脚不用这么快,又不是行军。”
“爷不用搂这么紧,奴才要透不过气来了。”
“四爷……哎哟!”
胤禛停下脚步,从容松开手,低头看了看自己可怜的脚面道:“四爷,你太给力了!”
胤禛抿了抿唇角,“给力?什么意思?”
“呃?”从容这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个现代词汇,“给力么,就是很有力,相当厉害的意思。”
胤禛一扬眉,“那是当然!”
从容偷偷地白了他一眼,他是厉害,不过是踩她的脚最厉害,要不是想搞好关系拿得钥匙,她真想踩还他十脚八脚的,让他知道她也很给力。
就这样练了几日,到最后举行舞会时,从容本想跟过去看看,顺便还能偷偷指点一下,谁知胤禛过河拆桥,就是不肯带她同去,只说让她留在永和宫中。从容坐立不安,平日里她总不希望胤禛很早回来,可今日,她却盼着能尽早看见他的身影。这是她头回做老师,教的又是未来的皇帝,她想知道她这个老师称不称职,也想知道他这个学生是否能载誉而归。
等人总是心焦,就在从容望眼欲穿之际,屋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响,从容立时从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