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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书生-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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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儿也体念他一个少年人千里迢迢独自上京赶考,倒是颇有些像自个儿当年苦读没少受恶霸官宦子弟的欺辱,这便有些怜他了。想太师是何等人,又怎会是栾哥儿三言两语就糊弄过去了的,自然没少在后头儿查一查他。回报说的这栾哥儿进京之后确是因故结实了杜彦莘与花间甲,也凑巧认识了薛夔这呆霸王,且丽菊院上上下下人人认得栾哥儿,也都晓得他在丽菊院那些风流的韵事儿,这就更加信了栾哥儿那番鬼话。心中又是痛惜又是恼恨,竟想若是栾哥儿甫一入京便识得自个儿,只怕也要少受些苦楚。
  各位看官呐,说到此处,小老儿忍不住感慨,这天下之人,皆是以己之心推知他人,君子以心度人,便是人人可怜,人人不幸,心生怜悯之情,恨不能竭力相助。却不知,您求自个儿是君子不错,又怎能当天下人人皆是君子乎?
  咱们再接着说,那太师自打有了这个念头,便快马加鞭修书白院士,问那栾哥儿学业情形。白院士也是方正之士。虽说栾哥儿在书院里勾了同学无数,更兼搭了不少先生,撇开这人品一格另说,栾哥儿慧巧的心思不能抹煞。且何太师修书只问学业,故而白院士也照实而言,只是心中总不安,这便在末尾处添了一句。说这栾哥儿有些脾气秉性并非君子之道,劝他多提点后生。
  何太师收到这信,便认定了栾哥儿是真个儿有才,再说那“非君子之道”云云,便当白院士说的是他那龙阳之好了,因此心中感叹。栾哥儿如此率性天真一人,只怕因这缘故没少受书院同学欺辱,便自顾又将他离开书院的因由算在这上面了,心里更是痛惜不已。
  看官们都笑了不是?这世间的事儿,原也就是这般模样儿,结果还不是那一个,但人人心中有一个因由,不可逐一相同。
  咱们再说那太师心里既有了爱才惜才之意,但他又是律己之人,这才冥思苦想出如何帮那栾哥儿又不露痕迹,既是免得日后叫人寻着蛛丝马迹,也查无实据。待得应考时,自个儿虽是主考,但生员名字都是糊上的,也认不出来。但第三场有三篇文章,一者文辞优雅,字字珠玑,一者词律严谨,平仄工整,还有一篇言语颇见功力,言谈流畅自然,胸有丘壑,便猜着定有一篇是栾哥儿的了。这便于其他几位考官点定了前三者,上报皇上,再等皇上御笔钦定了。
  故而这段日子何太师也无暇顾及这栾哥儿如何,带到上奏了皇上回过身来再一打听,方知这栾哥儿竟又与那薛夔弄做一出去了。多的也探不出来,只晓得那薛夔又要开个新园子,只是这回子开的却是相公馆了。何太师一听这消息便五内俱焚,生怕栾哥儿又出了甚麽岔子。需知不谈状元榜眼,便是一般进士,也得身家清白,不然仕途艰难,免不得要被人攻歼。
  打听得知这日是取月亭开张的文日子,太师便换了便服,一顶小轿悄悄来了。立在那门口,便见三个字,非柳非颜,非行非楷,但行云流水。那个“取”字左耳小巧圆润,一个“又”字便似只手伸过去轻轻揉 捏;再看那“月”字,丰盈秀眉,潇洒风流,真格儿便像月中嫦娥娉婷多姿;最末那一个“亭”字,华美秀整,便是暖暖春之情意荡漾于心。何太师记得自个儿叹了口气,心知那薛夔大字不识,这定是栾哥儿给他写的了,便又禁不住栾哥儿不知又吃了多少苦楚。
  正想着,却突然听见侧院儿有人笑着出来道:“这位官人可走好,若是当真中意咱们秋郎,您倒是常来才是。免得哪家公子又看上了他,到时候儿您来找我哭都排不上号儿的。”
  这就看过去,不由得便愣了。此人身着头上戴着翠色缨帽儿,斜斜插着金铃珑簪儿,金井玉栏杆的圈儿。长腰才,身穿绿细绒罗绢褶儿。脚下是双细结底簇新的鞋儿,清水布袜儿。手里捏着洒金川扇儿,细长手指捏着那扇穗儿慢慢把玩,嘴角淡淡挂着笑,又是邪气又是和气,越显出张生般庞儿,潘安的貌儿。这可意的人儿,风风流流正丢与个眼色儿来。可不是那俏栾哥儿麽?
  何太师登时看着他那美貌的眉眼便说不出话来。但见他黑鬒鬒赛鸦鸰的鬓儿,秀弯弯的新月的眉儿,微微抿着的香喷喷的口儿,直隆隆的小巧的鼻儿,月色下粉浓浓红艳艳的腮儿,白净净的尖下巴的脸儿,轻袅袅如那花朵般的身儿,玉纤纤葱枝似的手儿,一根带子绑了袅袅婷婷的杨柳腰儿。半掀着路出片软浓浓的粉白胸儿,翠色裤下半露着截白生生的腿儿…正是观不尽这人儿容貌,但再想他那言语,三两句间都散去了你的火气,只觉着心口一阵又酥又麻的,仿佛叫那猫儿抓了一般。
  这栾哥儿送了这人出去,回身见个人黑乎乎立在另一头儿,心道能来的便是使得银子的主顾,这就笑了:“这位官人怎麽站在风天儿里凉着?莫不是嫌这宅子新漆过腌臜了?”
  何太师一听这话,不知怎的,心里就凉了半截。
  诸位看官,这何太师本是放心不下,这才不顾身份体面的寻了来,谁知遇上这麽一出,再想先前栾哥儿与他说的那些话,便也不见得就是真了。
  咱们都晓得栾哥儿本也不是守本分的,便是积年通殷勤。当年在书院的时候便是不安分的,言语这个拨撩那个,逗得此君茶饭不思,又施施然去见那人。一张嘴皮子便是做媒婆,做卖婆,做牙婆最好,又会收小的,也会抱腰,又善放刁,统统显不尽这小哥儿的本事来。但见: 
  张口欺陆贾,出言胜隋何。便即是六国唇枪,自有那三寸舌剑。单鸾孤凤,须臾间交仗成双;寡妇鳏男,一席话搬说摆对。解使三里门内女,遮莫九皈殿中仙。玉皇殿上侍香金童,把臂拖来;王母宫中传言玉女,拦腰抱住。略施小计,管教阿罗汉抱住比丘尼;才用机关,定使李天王搂定鬼子母。甜言说诱,男如柳生也生心;软语调合,女似麻姑亦乱情。藏头露尾,撺掇淑女害相思;送暖偷寒,调弄嫦娥偷玉帝。
  这栾哥儿一席话说了,便认出那人来,不觉心头暗叫一声不好。何太师皱紧眉头过来拉了他手,径直往旁边小屋去了。栾哥儿跟在他后头儿心里打鼓。
  诸位看官,预知后事儿如何,咱们下回“情深太师因情乱己心 狡黠生员为利设巧计”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近日来天寒日短,诸位看官听小老儿说书之时勿忘暖茶一杯在手,暖手又贴心。
只是,小老儿今日要事劳烦诸位相互转告,那便是适逢年关,小老儿因着俗事在身,书生自明日起恐要两日一更了,还请诸位原谅则个。
另:今日又逢小年,小老儿且先给诸位拜个早年了,祝各位龙马精神,东成西就。 
                  第三十六回
  诗曰: 
  初会不相识,别面似有情。芙蕖池一面,花底眠双睛。


  参差娇羞态,含糊问旧情。影含今夜烛,心意几交横。
  
  诸位看官,先前说那何太师与栾哥儿不过一面之缘,便情不自禁带他回了自个儿府中,心中本是疼惜他的,可今日一见他在取月亭中如此风流放肆,一腔怒火熊熊烧起。二话不说,拉了栾哥儿的手便进了一侧小屋。
  栾哥儿此刻心里亦是打鼓,转念一想,早知有今日,何必在乎早与迟,大不了,便是不中甚麽科举,留着这取月亭逗弄薛呆也是好的。如此一来,心里便也安了几分。却又闪过个念头,若是这太师恼羞成怒,便是大大不妥。且不说文人一张口,胜过百万军士刀。公报私仇寻衅报复也不是不可能的,便如那堂堂杜翰林,还不是一样儿?再说了,此次可不是个区区翰林,而是当朝太师啊。栾哥儿这般想着,不由皱眉,便又琢磨起来,
  说话间进了屋,那间房子现下无人。看着桌上杯盘狼藉,散了一地的瓜子梅核,淡淡酒香飘过来,栾哥儿一眼望过去,便见桌上半截红烛烧着,边上一只酒壶。栾哥儿悄悄抬头望得一眼,见何太师满脸盛怒,心里却是欢喜了。
  诸位看官您道为何?俗话说:笑官儿打死人。越是面上和善的,心底里指不定如何盘算你;倒是这怒气冲冲的,来得快,去得也快呐。栾哥儿这就觉着有戏,一边儿想着,一边儿自合上门,过去亲手浓浓点一盏胡桃松子泡茶与何太师。何太师哼了一声不接。栾哥儿也不恼,只是笑一笑,回身搁在小几上,就又转身收拾。待得抹得那桌子干净了,栾哥儿早有了计较,这就又捧出一壶梅花酒来,亲自抹了酒盏给他满上一杯敬过去。
  何太师只管一斜眼,并不理他。自顾拉拉衫子,举了那芙蓉花开的巾子遮住口鼻。栾哥儿心里好笑,便将这酒盏掉转过来自个儿饮了:“这一杯,便是罚晚生有眼不识泰山,竟将大人误认为嫖…客。”
  何太师哼了一声,栾哥儿仰首就灌下了,自个儿再倒一杯,双手捧了道:“第二杯,还是罚晚生不知好歹,竟然累得大人亲来这腌臜地方!”
  何太师正想反驳说并非来寻他,但心里又道不是来寻他何必来这地方,再见栾哥儿已经仰首喝下,这就哼了一声狠狠将那巾子按在自个儿鼻上,并不与他答话。
  栾哥儿眯着眼睛一笑,捏着袖儿遮了半张脸,口里却幽怨道:“大人,这第三杯,还是罚我不知好歹,竟不懂体谅大人你的真心——”
  “胡说八道!甚麽真心?哪里的真心,谁的真心?!”何太师这下坐不住了,蹭的跳起来。
  栾哥儿 还是饮了下去,这便放了酒杯,将腰上别着的洒金川扇儿捏在手心里,低下头来不看他,只是拿捏着那扇穗儿,有一搭没一搭的玩儿着。这何太师一双眼不转睛,只管看着这小人儿。那栾哥儿也把眼来偷睃何太师,又低着头勾那穗子。不一阵便又偷眼儿看过来,对上了便慌的转开去。
  何太师看着他这个模样,心里也说不出是个甚麽滋味了。栾哥儿几次转过来都见何太师紧盯着自个儿,这便低了头不敢再抬。慢慢儿自个儿缩到桌后,低了头,弓了背,软了腰,斜斜靠着桌边,将那扇子慢慢展开来遮了半张脸。
  何太师一看那扇子却又愣了,上头便是一幅画:聊聊数笔翠屏碧枝,婷婷数茎含苞。蜻蜓点水,池水摇曳。端的是遍纸清奇,笔笔含意,满腹浓情尽书笔端。旁边又有一首七绝:
  秋过重阳两依依,数九卧冰寒水立。
  自在一夏万分清,何争三春一段奇。
  这是甚麽?看官们这就都记得,不是当日何太师赠栾哥儿的那幅画麽?太师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想,便是这栾哥儿有心,竟将这画做了扇子。便是有人看到,生员公子用扇原也是稀松平常之事,何必在意这些个 细节?任谁一时之间亦不会想到这是他亲手书画。
  栾哥儿眼目一观便知何太师已然瞅见,这就装着才觉察,忙的收了那扇子藏到身后去。何太师咳嗽一声:“那是甚麽?拿来看看。”
  栾哥儿似是极犹豫,手紧紧背在身后,死命咬了嘴唇。何太师这就起身,步步走近。栾哥儿便步步退去,两人一路走到墙角。栾哥儿只觉着后心一凉,捏头一望,原是挨着墙壁了。这就惊慌失措转过头来捂了自个儿的脸:“大,大人…”
  何太师眯着眼睛贴近他:“拿来。”
  栾哥儿手在袖里狠狠掐了自个儿面颊一记,假作不愿摇头。何太师哼了一声,伸手就将他推着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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