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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想象,我第一次碰到她的时候,她对桃树林的事情多么惊慌失措,麻剑的举动让她伤疤上挨刀,险些再一次蒙羞。同样可以想象,她当时对麻剑是多么深恶痛绝,因此我的出现才显出何等重要,我才在她的心中一次成型,即便是软弱无能,也被她视为依靠。
当依靠在眼中成为背叛,当体谅在眼中变成姑息,当背叛和姑息变本加厉成为赤裸裸的羞辱。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爱?什么是恨?我忽然想起石韵最近常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语,糊弄!冲出迷团的宁萌一定是发现,生活只适合用来糊弄。
我陡然明白了桃树林一位前辈留在树皮上的关于野兽人类和社会森林的哲理,更明白了宁萌为什么反而和麻剑最终走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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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宋斯文问我:“东哥,你就不想再夺回宁萌?”
我摇摇头。宋斯文说:“你是不是听说她那件事,嫌弃她了。”
我没有回答宋斯文的话,扭头跨出了斯文书店。宋斯文说:“你他妈是个混蛋,我算看错你了。”
不错,我是个混蛋,我得承认我接受不了宁萌被强奸这一事实。很明显,这一点宁萌早就看出来了,所以她明智地对我选择了隐瞒。但是,如果说没有发生什么强奸事件,虽然这个如果不成立,我还是不想去打扰宁萌。
我不知道她心中还有没有爱,我不知道她平静的表面下潜伏着什么,我不是一个探险者,正如宁萌数落过的,我胆小,何况我还栽过一回跟头,湿过一回脚。
都糊弄着吧,何必打破。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霸气书库
国家幸甚!民族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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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宿舍时在传达室拿到一封我的信,信上面没有署名没有落款地址,看起来相当神秘。我来此三年,第一次收信,心情比第一次捡到钱包还要激动。
把这信拿到宿舍里左右端详,只恨身边没有放大镜,抚摸良久舍不得开拆。琢磨着谁有可能给我这个新进混蛋写信,第一个想到的是宁萌,想半天暗自摇头,第二个想到的是姜妮,再一想此君现在日本,国际信件用这么简单的信封有损国威,人家大日本帝国多半不大愿意,第三个想到高中时交过的一个笔友,但后来断了联系,她也不大可能掐指一算知道自己现在的地址,想来想去想不出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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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视邮票上的邮戳,见发出地是辽宁,自己在那旮旯可没什么朋友,暗想莫非是自己的足球神话流传广泛,窜到东北去了,被甲A一哥辽足看中,来函相邀,顿觉此信重逾千均。
拆信一看里面是张试卷,上书“17世纪,荷兰人把大量的马来西亚人从东南亚带到南非的开普敦,这些穆斯林又在开普敦及其附近地区创立了一些###教组织,这种传播属于:A等级扩散、B刺激扩散、C传染扩散、D迁移扩散”,通篇全是此类题目,我心说莫非专业球员的知识已经丰富到这种程度!现在都不谈资金回笼寻找外援了,全改谈扩散了。
国家幸甚!民族幸甚!
不料翻动试卷,才看到反面有手写字体。信上写道:
东子你好!
什么情况?
小日子过得挺休闲呐?
放完一个————————————————————————这么长的长假,终于七弯八拐掏听出你的下落。没来得及和你会晤,就开学拉!郁闷了!无聊了!憋屈了!
你不知道我是谁吧,嘿。真是个奇迹,本来我想找张像样的纸给你写俩字来着,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这居然没纸!就这试题卷子比较纯洁了,你凑合着看吧。好长时间没写字了,这一提笔,劲都不知道往哪使!也崩不出什么特别的言语,想起什么说什么吧。
现在是北京时间一九九九年十月二十八号十五点二十三分四十六秒,天气晴转多云,怎么跟我小时候记日记似的!那时候老师规定一天一篇,我到现在还纳闷,当时我怎么就那么多事可以记呀!星期一踢毽子,星期二跳皮筋,星期三打口袋的,生活得有规律,老师还净给我打优,要搁现在,我自己都得抽自己。不过我早就不写日记了,标准懒虫!我现在拿这糟糕的学校一点办法没有,听说大一新生又火拼了,还挂了彩呐,真壮观呐!一寻思那场面我都热血沸腾地!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又是他妈的经济理论课,闹心!同志们有说有笑有打有闹,胜下我自个对着老师瞪眼睛,一点娱乐性也没有,压抑。回首当年和你并肩作战的日子,那辉煌是一去不复返了。你毕业了去哪发展?去北城吗?我挺喜欢那里的,小吃儿贼多。
得,下课了,门口一对一对的,整得走廊跟公园似的,真让人接受不了!可毕竟人家是纯洁的男女关系!我总不能满走廊扫黄吧!瞅着人家亲亲热热搂搂抱抱,真不把别人当人看。
不写了,再写这信就跨世纪了。抽屉里还躺着本下半身文学等着我去开垦呢!
你的老同学兼战友,郝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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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字面上分析,这寄信者整个就是一个性格叛逆的东北阿飞,我想半天也没想起来我有哪个东北籍同学恶心到叫什么“好温柔”,也从来未曾遇到过这么豪放粗犷的女战友,何况我印象里自己根本就没有战斗经历,真是莫名其妙的一封来信。
我邀来石韵就这封信展开共同研讨,此公武术队队长时间当久了,研讨会主持得多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他捉起这信眼神炯炯了片刻,咳嗽说:“这封信无聊和搞笑兼收,挑逗与勾引并蓄,紧扣读者的好奇心理,顾左右而言它,修辞手法层出不穷,内容结构云山雾罩无法无天一塌糊涂,尤其是用试卷作信纸,简直达到了没有天理的悬念程度。可见匿名者粗中有细,并不是个简单人物。”
我说:“废话,要简单我早就看出来了。”
石韵说:“我估计是哪个暗恋你的女生故意炮制的迷魂汤,好温柔,铁定是个化名,你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对哪个女孩子眉来眼去假以颜色暗渡陈仓?”
我拍胸脯说:“没有,关键是没这个心思。”
石韵说:“那就奇怪了,你在好好想想,别光想女孩子,男孩子也不要放过,一切皆有可能,真相只有一个,没准你就赶上流行了。”
我说:“算了,你还是一边散打去吧。” txt小说上传分享
掉下来一麻袋人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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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连我的同学兼战友“好温柔”同志也喜欢下半身文学,我就不能再藏私了。我决定不管怎么样,还是把书稿寄给出版社再说。
我给书稿安上了《野兽森林》的题目,却并没有给它安上恰当的皆大欢喜或者呼天抢地的结尾。事实上,太多东西是根本不存在结尾的,太多事情的发展是箭头,是破折号,是冒号,是省略号,却无法是句号。我在结尾只添了一句话,也就是好温柔信上说的:
真是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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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大雪纷飞的早上,天地一片雪白,很多小说里悲壮的场景都是发生在冰天雪地里,我的小说很不幸,它没有等到这一刻,它所有的情节都发生在软绵绵的春天和汗津津的夏天,使它读起来犹如汗水里浸泡的鲜花,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味,温和而刺鼻,并且烟雾萦绕,难怪整个暑假子夜书吧连蚊子都很少。
那天我捧着厚沓沓的书稿,深一脚浅一脚走向邮局的样子是符合大雪天的意境的,脸蛋蛋像甘肃人一样起了红锈,耳朵上结着厚厚的冻疮痂,鼻涕友爱地不住帮我滋润干燥开裂的嘴唇,背影孤独而悲凉,仿佛给自己的儿子送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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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稿子寄给了北城出版社,那封信让我平添了对北城的好感,潜意识里把这一切都当成真的,以为在将来,在某年某月某一天,北城会有一个高大威猛的东北姑娘娇滴滴依靠在某个小区某幢房子的某楼某户的某个门框上守侯着我。
这年冬天,那场雪还有消融的时候,这个不算豪华的梦想便轻易融化了。“好温柔”的第二封信马不停蹄地迫切来到,说起初中那场口水的洗礼,我顿时明白过来她是谁。她就是当年帮我解开鲁梅花谜底、父亲是环卫局的、和我以及灰狼一起被罚站的婆娘。
随信附来一张相片,更让我佩服不已,此人去东北求学不过数年,说得一口地道的东北话不说,长相更是朝冰糖葫芦那方向发展,油光闪闪,完全不复往日水蜜桃般的轻盈笑容。难怪要寂寞到四处打听老同学下落,妄图借熟人不好意思还价之机,将自己一举推销出去。
我一开始看到她的名字没有想起她来的原因是,我们那里的方言把“文”字读成“分”,“柔”字读成“油”,合起来就是“分油”。因此只知“分油”不知“温柔”,非常符合她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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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萌和麻剑的事铁板钉钉,并连串线到我毕业也没有出现半丝裂纹,我在图书馆看到过麻剑用的抱枕,让我眼熟的白底子上已经多了块鲜红的十字绣,绣的是歪歪扭扭的一对鸳鸯。
石韵重找了一个姑娘,这回的姑娘虽不像慈禧,却很有武则天的风采。
宋斯文被垂涎他已久的大嘴护士逼婚,书店招牌再次更换,改成“甜心书铺”,很多没看清楚的人都冲进去买蛋糕。
螳螂习武的英姿搏得了一个年轻女体育教师的青睐,二人志同道合,小牛吃青草,展开一宗伟大得偷偷摸摸的姐弟恋,螳螂的愿望得以提早实现,心情愉快,越活越年轻,恨不得让那体育教师抱着喂奶。
大庆疯态依然,我最后一次去看他的时候买了正宗的红富士苹果,他那个时候已经不讲文学不展示肌肉,而跟病友聊起了空间黑洞和反物质关系等等深奥的物理学知识,这点让我纳闷,大庆什么时候接触过这些东西了?于是忍不住上前问:“你丫还是原来的那个大庆吗?”
大庆回头,盯着我手里的苹果说:“谁还能是原来的自己!事物都在不断地进化当中,你拎着一堆的火星来干什么?这不是破坏银河系平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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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兽森林》果然像落葬的孩子,一点诈尸的反应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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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我放弃了学校推荐的工作,还是去了北城,不是因为眼馋分油同学信里所提到的北城小吃,也不是理想崇高想找个北城姑娘结婚生孩子以便世世代代都是北城人,而是因为我固执地以为,《野兽森林》既然葬在那里了,我就得去守着墓。
北城因为我的到来而变得拥挤,竟腾不出一个工作岗位。大街上人来人往,个个都是神情倨傲行色匆匆貌似忙碌,职务地位用眼神表情展露出来只嫌不过瘾,恨不得把西装后背设计成镜框,裱上诸如某某网络公司CEO、某某物流公司人力资源经理、某某化妆品公司区域总代理、某某废品收购站首席执行官等等。
我常常在人行天桥上一站就是一天,看天上飞机窜来窜去,盼着它忽然起火一头栽下来卡在树丫杈里,我一个一个把旅客从着火的飞机里抢出来就此成为英雄,或者不起火也行,只要它掉下来一麻袋人民币,砸伤砸残我无所谓,只要不砸死,能让我名正言顺地享用这一麻袋钞票。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