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隽岚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不知道她走之后那两个人处的好不好,便发消息过去搭讪:“你没事吧?什么时候变这么文艺,完全不是你的风格嘛。”
一诺的回复很快就来了:“这是你那位小郁弟弟的名言,我只是觉得说的很好,借来用一下罢了。当然,他的原话里不是he,是she。”
完全不相干的一句话,不知为什么,隽岚听了竟有些不是滋味,那个念头突然又出现在脑海中,这一次竟了然了许多——他总会和别人在一起的,不管那个人是谁,她总会有些羡慕,哪怕是冯一诺。
怎么会这么想?她自己也吓了一跳,缓了缓,才装作无所谓,嘲一诺:“你们聊得还挺深的嘛。”
一诺却不回应,反而问她:“你昨天怎么回事?撇下我就跑了。”
“我这不是给你们制造机会嘛。”她解释。
“什么机会啊?”一诺不以为然,“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隽岚心中一颤,却隔了许久才问:“他跟你说的?”
“他没直说,我可是学过心理学的,看得出来。”
“就你那两个学分的选修课,也好意思说学过心理学?”
“小看人是不是?且听我来分析……”冯一诺开始拽心理学理论。
隽岚对着电脑,傻呆呆看着那些术语,谁知道一诺拽到一半突然停下来,问:“我说,他喜欢的人不会就是你吧?”
她们之间一向是很直接的,但这句话还是问得隽岚张口结舌,很久都不知该怎么回答,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再打,再删。
还没等她造好句子,一诺那边下集都编好了:“……,怪不得昨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看你就不对,心不在焉的,一脸的不乐意,最后还瞪我一眼,我刚开始调戏他,你就瞪我一眼,……”
隽岚愣在那里,下意识觉得有很多理由可以讲,一时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一诺却不放过她,不一会儿电话也追来了,一上来就用发现新大陆似的语气问她:“章隽岚,真的是你吗?”
“别瞎说,”隽岚试图否认,“我瞪你是让你别闹了,旁边那么多人看着,都是我同事,丢人知不知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免得人家觉得我朋友怎么跟个神经病似的!……”
“章隽岚,你什么时候怕丢人啦?”一诺根本不信,还是那样连名带姓的叫她,“而且,你也喜欢他对不对?”
“你胡说什么?!”隽岚也急了。
“章隽岚,枉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这算什么?你自己要结婚了,就拿我当鼓励奖发给人家?!”冯一诺越想越气,在电话里骂起来。
隽岚听她说的这么过分,气急攻心,干脆就把电话挂了。一诺没再打过来,也没再在MSN上讲话,状态也变成了“请勿打扰”,估计是真的生气了,
隽岚不去理她,继续埋头苦干,无奈心烦意乱,一点点东西翻来覆去弄了很久,一直到快吃午饭,看到电脑里的电子文档,才发觉把银行询证函给出重复了,WESCO账户里资金去印度之前已经都看过了,后来还复核了一遍,今天居然又发了一次!
她急匆匆去问菲姐,菲姐翻了翻桌上的文件,不紧不慢的回答:“你早上给我的东西,Kevin已经拿走了呀。”
Kevin是他们部门的实习生,打杂跑腿的事情一般都交给他做。
此时再说要追回来,肯定又要听菲姐抱怨,隽岚只能作罢,再查一遍就再查一遍吧。
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她对着电脑屏幕发呆,静下心来想了想,把冯一诺和郁亦铭往一块儿凑和还真是不妥当。
一诺的MSN还在线,她发了条消息过去道歉:“我真的没那个意思,你别生气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回复。
“那你打算怎么办?”一诺这样问她。
“什么怎么办?”她反问。
“章隽岚,你就装傻吧!”一诺回复,虽然只看到字,却也猜得出是什么样的语气。
其实,她也明白一诺的意思,但真要说怎么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幸一诺气消得快,倘若换了别人,怕是收不了场了。解决了这一边,还有一个郁亦铭,她又想起昨天晚上他看她的眼神,那小子本来就是捉摸不透的人,此刻不定怎么恨她呢。
她在sametime上跟他说工作,一半也是为了探探他的态度。
“章隽岚,我以为你不至于这样对我。”他却开门见山提起昨天的事情,似乎真的很受伤。
“对不起,”她心里也很难受,“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对不起就完了?”他不依不饶,“你昨天说请我吃饭,我多高兴啊,结果……”
“那你要怎么样?”她只好这样问他,心想幸好另一个人是冯一诺,否则真的麻烦大了。
“重新请我吃一顿,”他开始提要求,“地方我来选。”
“好,随你选。”她回答,原来只是敲竹杠,这就好办了。
为了赶WESCO的报告,那天加班加到八点半,郁亦铭说饿了,把她带去公司楼下一家很正式的西餐厅。
他说过不喜欢吃西餐,这样的论调她听了不知多少回了,之所以选这里,明显就是为了宰她一顿贵的。侍者把他们引到一张靠窗的桌子,拿了菜单给他们。郁亦铭接过来,啪啪啪挑贵的点了几样,又研究了下酒单,要了一瓶红葡萄酒。
少顷,侍者把酒拿来给他们过目,郁亦铭看了看瓶标,一本正经的说了声“Good year”,便打发人家去开。
见他这副架势,隽岚忙问:“喂,你点的这瓶要多少钱?”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信用卡也是有上限的,如果吃完了付不出钱,会很难看。
“放心,去年的普通AOC而已,才五百多块,”他泰然处之,“我知道你有多少钱,不会叫你破产。”
“那你说什么good year不good year的?”
“不是都这么说嘛,电影里看来的。”
隽岚无语,不再跟他讲话,心想快点吃完了走人吧,再说下去又要开始抬杠,那就没完没了。
不一会儿酒就开好了,菜也上得很快,但仿佛流年不利,这么贵价的地方,酒太涩,主菜又嫌味道太重。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郁亦铭突然放下刀叉问她。
“什么意思?”她猜他又没好话。
“你朋友人挺不错的。”
“你别多想了,我也跟她道过歉了,昨天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
“真的,她这样的人不常见得到。”
她抬头看看他,不知他是真是假,心里的感觉就好像站在悬崖边上眼看着手里的东西掉下去。她暗暗骂自己,章隽岚,你哪根筋搭住了!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回答:“你要是想约她,自己去跟她讲,虽然她骂过我了,但你也不是完全没机会。”
郁亦铭倒没有那么多心理活动,言简意赅的回答:“好。”
“你跟她说的那句话也是电影里看来的?”隽岚又问他。
“什么话?”他好像已经忘记了。
“什么住在哪里,每天做什么的……”她每个字都记得,却不好意思把原话说出来,又不是对她说的,记这么牢做什么?
“哦,那个啊,”他想起来了,“我跟你说过,我这个人从来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差个人告诉我去哪里做什么,我就不用再费神想了。”
“一诺是有主意的人,你算是找对人了。”既然他想,她就顺着说吧。
“那你呢?”他看着她问。
“我?”
“对啊,你有主意吗?”
她愣在那里。
隽岚自问不是一个头脑清楚的人,虽然郁亦铭说过,她总是知道自己要什么,从小就是。但回想这些年,去哪里、做什么似乎都不是她自己的决定,她只是跟着叶嘉予,由他为她做决定,一开始她还会自己想一想,后来习惯了,觉得这样很好,也是一样的理由——不用费神。
所以,她不是那个可以告诉他去哪里做什么的人。
“不是任何人都想要这样的自由。”她终于回答。
“也不是任何人我都会爱上。”他看着她道,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那么祝你好运。”她也随口回答,完全不是祝福的语气。
这个话题讨论完毕,有那么一会儿谁都没再说话。郁亦铭突然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单膝跪下。邻桌有个白头发的老太太见他这样,就叫起来:“Oh; he’s proposing; it’s so romantic!”
他回头对那老太笑了笑,道:“May we have your blessing?”
“你胡说八道什么?!”隽岚听见急得对他喊,倒把那老太吓了一跳,看看隽岚,又看看郁亦铭,明显流露出同情之色。
“开个玩笑,你急什么,”他对她笑,从地上捡了样东西递给她,“你餐巾掉了。”
原来只是这样。
夜里,隽岚又做梦。在梦里,她同郁亦铭又坐在那个西餐馆里,他又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对她说:“章隽岚,我下半辈子去哪里,干什么,就等着你拿主意了。”
她却光起火来,朝他喊:“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走掉?!走了就走了吧,现在又冒出来!”
喊完这句话,她猝然惊醒,突然意识到自己曾在梦里对叶嘉予说了谎话,他不是她这辈子爱上的第一个人,郁亦铭才是,只是她太笨,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这个讨厌的人就已经走了,走的那么远,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若是仔细想,这是挺荒谬的一件事,因为一个梦,明白自己在另一个梦里说了谎话。她闭上眼睛,试图再睡着,或许睡到第二天天明再醒过来的时候,这一切就都已经忘记了,眼泪却顺着眼角滑下来,洇湿了枕头。
她探身去拿床头的纸巾,闹钟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两点三十分。
叶嘉予在一旁问:“怎么了?”
“没什么,眼睛不舒服。”她回答,心想,这么巧,他也没有睡着。
十一。塘厦,北接樟木头镇;西邻黄江镇;东连清溪镇,南与东莞凤岗镇和深圳观澜镇接壤。
事与愿违;隽岚一觉醒过来,那个梦却还在记忆里。她忘不掉,只能一头扎进工作,WESCO的报告已经基本成形;前一天下班之前;她把初稿呈上去给Johnson过目。但Johnson是很仔细的人;以隽岚的经验,交上去的作业,他总要反复斟酌个一两天才能给出全部的修改意见,然后再改,再审,到最后定稿通过总还要个三五天。
离合同里约定的Deadline其实还有差不多一周时间,但叶嘉予又催过一次,说他老板要的很急,原因似乎很堂皇,有意入手WESCO的买方有好几家,若不抓紧,恐怕夜长梦多。
隽岚无奈,只能委婉的去催Johnson。可能是因为报告本身写的不错,也可能是因为这样简单的案子实在没什么文章好做,Johnson看过之后,只挑了一两个小地方出来,提了点无关紧要的意见,就点头过关了。尔后便是与叶嘉予那边开会,从头至尾过了一遍,双方都没有什么问题,就只等签字盖章,出正式版了。
做完这些事情,隽岚松了一口气,脑子一旦空出来,乱七八糟的念头却又回来了。
十几岁时的她是喜欢郁亦铭的,想通了这一点,许多世纪之谜似乎都迎刃而解有了答案,比如她高三的时候为什么突然开窍,学习突飞猛进,为什么第一志愿会填数学系,为什么去学吉他,为什么一直留着那只旧琴,甚至于去美国,她一直以为是为了叶嘉予,现在回想起来原因也不那么纯粹了,可能,只是可能,她错过了一次,不想错第二次。
每天朝九晚不定,她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