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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细看了,摇头。
紫堇想了想,说:“姐姐原就不大照镜子,没感觉也正常。”
她这么一说,我却明白了:“你是说她长得像我?这么说可就污蔑了她,她比我美貌多了。”
“美貌是不必说。更重要的是她顾盼生辉的神情,像极了姐姐嚣张时的样子。也难怪熹妃那么周正的一个人,居然能容得下她。”
我撇嘴说:“她就是那个人了。”
“你认识她?”
“神交很久了。”
“为什么姐姐这么说,我一点也不奇怪呢?”
我打她的嘴,她赶紧缩了。我们正在这里玩笑,熹妃却领着刘贵人来了。
熹妃说:“春秀妹妹,这位是懋嫔娘娘,这位是裕嫔娘娘。”
刘贵人给我们二人行宫礼,我动也不动地受了她的礼,紫堇则赶紧扶了她起来。
我笑道:“难得熹妃娘娘亲自引荐位份低的小主。”
熹妃亦笑道:“姐姐宫里没有安排人,自然不必费这个心。我这也是不得已,为他人做嫁衣。”
“熹妃娘娘一向周到,是不必说的。”
刘贵人此时虽然获封,却并不嚣张,可能是专房之宠还没有降临到她身上。
寒暄几句,戏开锣了,她们坐回自己的座位去看戏。后宫中,最爱看戏的就是熹妃了。想必她打发时间也是很不容易的。皇后好歹管理后宫可打发时间,齐妃照顾儿孙儿媳,管理家务花去大把时间。偏熹妃的儿媳过于贤惠,她反而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我想,她此举不是为自己。也许她在乎过,但寂寞多年,没有男人,她也能过得很自在。她是为了弘历。
雍正元年秘立皇储时,年氏正宠冠后宫。福惠阿哥一直也很得皇帝喜欢。熹妃不多心也是很难的。活下来三位阿哥,弘历得到先皇的厚爱,自然不必说,弘昼也是被皇帝宠得不像话。但因为弘昼没有当皇帝的野心,且早年诓弘历立字据的事世人尽知,她可以勉强放心。紫堇也是个省事的。
福惠的母亲是皇贵妃,自出生就子以母贵,比弘历和弘昼的地位要高,若按礼教,中宫无出,立太子就应该立福惠。贵妃死后,福惠更是被托付给皇后抚养。虽然年羹尧被赐死,但年希尧至今是工部侍郎,年遐龄在巡抚职上告老,仍旧是一等公爵。皇帝有意保留了福惠的外家实力。将来若福惠成年,指婚时动点脑筋,福惠就是最有势力的阿哥。
熹妃向来是个周到人,她不会是——
我打了个寒战,对紫堇说:“我们回去吧。”
紫堇见我脸色难看,问:“姐姐,你不至于——”
我知道她误解了我,也不想解释,只说:“你要是想看,就留下来看。”
她想了想,起身随我离开。她嬉皮笑脸地说:“也不是别的原因,就是想搭顺风船。”
我呸道:“自己的船如今还像新的一样,每日里就知道和我胡缠。我走了,看人家把你吃进去,拉出来。”
她笑道:“我又不争她的位子,她何必多此一举?”
我想了想,也是。于是说:“你这傻人有傻福,我也不用担心。只可怜福惠。”
“福惠?他在皇后那里,好好的。听皇后说,很像皇上小时候呢。”
“要是不像就好了。就是太像——”
紫堇多年来也成了精,她明白了我的意思,大惊,问:“姐姐,有没有办法?”
我摇头。她求我说:“姐姐,你恨她我知道。可是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
“才觉得你明白了,却又糊涂了。如果我有办法,当年你也进不了雍王府。”
紫堇于是叹气:“既然如此,就当我没说。”
八雍正六年九月初九,重阳,后妃们皆前往香山赏红叶,皇帝更是赐亲信大臣一同登香山赋诗吟词。
兴起而至,败兴而归。福惠阿哥在这一天摔下山崖,猝死。跟随的太监跳崖殉葬。
皇帝悲从中来,每日拖着病躯上朝,一日比一日消瘦。
皇后大病一场,后宫事物悉数交给熹妃处理。
十月三十日,皇帝生日,辍朝一日。因福惠阿哥过世仅月余,皇帝无心庆生,只在九州清晏吃了一碗长寿面,就去了什刹海的寺庙里打坐。我驾船四处游玩。
一艘小舟跟上我的船,春吉认得是皇后的近侍太监,就放他上来。
太监传话说皇后请我秘密前往牡丹园。
春吉不放心让我上小舟。
我制止了她,随太监来到牡丹园。
皇后在病榻缠绵多时,见我来了,强要起身。我按住了她,请她躺着说话。
她欲语泪先流。多年操持家务,虽然也精明得像狐狸了,可是又一个儿子先她而去,情何以堪?
她说:”姐姐,福惠的死,我总觉得蹊跷。”
“娘娘,小阿哥的近侍太监跟着跳崖,无处可查啊!”
“撇得这么干净,会是谁呢?”
“娘娘知道是谁,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姐姐,她跟随我多年,跟我的女儿一样啊!”
“我知道,娘娘。事情过去了,就算了,好好将养身子吧。”
“姐姐,一个儿子啊。如何让我——”
我摇头:“娘娘,你看她行事比德妃如何?尤其了不得的是,你看她将弘历教养得,多好!比十四爷强多了,是吧?”
皇后大惊:“她不至于——”
“不会的。她只是为了儿子。”
皇后嚎啕大哭:“姐姐,为什么我这么命苦啊!”
“娘娘,放开些。不如你就将后宫的事交给她吧,也歇息几年。”
皇后抱住我:“姐姐,你会断生死富贵,对不对?你都告诉我吧,好歹我——”
“娘娘,我不瞒你,我走后一年,你也就会跟来。放下吧,往后这后宫是她们年轻人的。不如放开手脚玩几年,这也是你操劳多年应得的。”
“姐姐,你早告诉我,我就——”
“娘娘何其痴也?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你坐在这个位子上,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家族吗?你做到了,应该开心才对。往后没我们什么事了,你开心些过日子。”
“如何能开心呢?姐姐,你告诉我,看见那个刘贵人,你开心吗?”
“我不能骗娘娘,可是我能奈命何?将眼前的日子打发了,才是正经。往后她会诞下皇子,会封得更高的位份,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已经不在了。熹妃命好,可后宫长日漫漫,将来也有得她熬的。娘娘,你能容下熹妃这么多年,也就容了她这一回吧。”
皇后这才对近侍宫女说:“将燕窝粥端来吧,说了这一会子,也饿了。”
宫女大喜,谢我道:“谢谢懋嫔娘娘,皇后娘娘已经几日只喝水度日了。今日突然要请娘娘来,果然还是懋嫔娘娘——”
我打断她:“快去吧,你的主子等着续命的粥呢。”
她赶紧下去了。
我笑道:“娘娘的这个宫女倒是个贴心的,解语花似的。最难得的是以娘娘的喜忧为自己的喜忧………………”
皇后说:“我身边得力的丫头还有几个,不然,我早被她们吃光抹净了。先前的不必说,后封的也都是世家大族出来的,没一个能惹得起………………”
我笑道:“哪里能比得娘娘。只要你在这个位子上,她们还不敢放肆。”
“可是你看福惠——”
我安慰道:“皇贵妃得专房之宠多年,嫉恨她的人很多,防不胜防。娘娘不必自责。福惠阿哥这几年得娘娘的照料,也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娘娘对得起皇贵妃。”
正说着,丫头端着粥来了。我接过来,一口一口地喂了皇后吃。
皇后吃了一小碗,精神好多了。
我们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春吉来了,说皇帝在万方安和发脾气,叫我回去。
皇后笑道:“姐姐的这个儿子,一刻也怠慢不得的,姐姐回去吧。”
我也笑,告辞说:“娘娘保重,得空我再来麻烦娘娘教我射箭,皇上忙,不爱打猎,哪天我们娘们儿去南苑。”
皇后在病榻上点头微笑,目送我离开。
皇帝见到我,生气说:“上了船,人却不在,你知道我多急?”
“亏你打坐了半日,还是这么心浮气躁地。你难过,皇后难道就好受?我不过陪她说一会儿话。”
“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没证据,就别办了。也要给弘历留点体面。”
“可她想过我的——”
“这也怪你没早告诉她。你一天到晚让弘历办差,却至今没有封爵位。谁知道你究竟想什么?”
“你说她会不会?”
“她不会的。她就是为了儿子。”
“你都知道?”
“我都知道。”
钮钴禄氏往后除了奢侈,好享受,没有其他毛病。不过,这也是她含辛茹苦多年得来的回报,无可厚非。谁让人家养了个好儿子呢?
24 异种遥从塞外传,香台曾为捧金仙(前篇)
一
雍正七年三月 命傅尔丹、岳钟琪率军从北、西两路征讨噶尔丹。五月,岳钟琪书疏言:湖南人张熙投递逆书,策其谋反。讯由其师曾静所为。命提曾静、张熙至京。九卿会审,曾静供因读已故吕留良所著书,陷溺狂悖。至是,明诏斥责吕留良,并令中外臣工议罪。
胤禛为这件事,大为恼火。掩藏多年的旧恨被揭开了伤痂,鲜血流出。朋党已经瓦解,但人心却早被蛊惑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他问我:“该怎么办?”
“随他去,皇帝是你,流言能奈你何?”
可是,正因为他是皇帝,所以流言也能伤他至深。他亲自动笔,写下了洋洋万言的《大义觉迷录》,刊刻后颁发各州县学。
弘历和弘昼对此深不以为然,然而我们大家都劝不动他。
“阿凡,你说,这样做有用吗?”
“没用。有这个功夫,我还不如去南苑打猎,锻炼身体。”
“阿凡,你怎么也不理解我呢?”
“我是太理解了,所以和弘历他们一样,不希望你太在乎这件事情。”
“阿凡,我为天下人做了这么多事情,他们怎么都看不见?他们却对这些事情添油加醋,趋之若鹜。”
“天下人看得见,后世人也看得见。这些人只是一些没有真才实学的读书人,为了哗众取宠而弄的一些唬头,你越当真,他越起劲。你看,像那些大儒,比如说方先生,张廷玉,他们可写这些东西?方先生为一代文坛领袖,可是他的文字,虽朴实无华,却入木三分。”
“天下人不懂得皇家传承,以讹传讹,我写此书,可让不明白的人明白——”
我摇头,不想再说这件事情。
他见我不热心,很是丧气。但也没有办法。
因为去年有些在雍正三年获封的贵人庶妃,趁着选秀女的机会,将一些出身官员世家的秀女选入自己宫中伺候,皇帝不怎么管,不知道;皇后知道,却也懒得管,结果消息传出去,有关的官员和世家弟子告状到皇帝那里。
于是六月,发布有关选宫女上谕:“此后挑选使令女子,在皇后妃嫔贵人宫内者,官员世家之女尚可选入,如遇贵人以下挑选女子,不可挑选官员世家之女。”
紫堇说:“有的人也真是的,不过是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的答应常在,也敢选出身世家的格格做宫女,也不怕折了阳寿。”
我笑道:“但凡人,都有一种劣根性。那些位份低的小主们,因为一出门就要给位份高的娘娘们磕头,心里有怨气发不出来,发在一般的太监和宫女身上还不解恨,必须是比她自己出身高,但目前又没有位份的,她才敢欺负,才能泄恨。这样,那些出身官员或世家,长相平凡、也没有出色能力的秀女就倒霉了。想必也是实在受不了,趁探亲的机会诉了苦,使得皇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