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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也在寻找他的事实。这证实了我们的推测,别人也知道尘埃。你是教会的敌人,李·斯科尔斯比。凭着他们的果子,就可以认出他们来(此句引自《圣经》中《马太福音》第七章)。凭着他们的问题,就可以知道毒蛇正在噬咬他们的心……”
那只猫头鹰发出微弱的叫声,断断续续地扇着翅膀。她那亮橙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痛苦的色彩。苏克埃林人周围的雪地上渐渐出现了更多的血迹,即使在浓雾弥漫的昏暗光线里,李也能看出这个人就要死了。
“我猜那颗子弹一定打中了动脉,”他说,“放开我的袖子,让我给你做一根止血带。”
“不!”苏克埃林人声嘶力竭地说,“我愿意死!我会得到殉教者的荣誉!你剥夺不了!”
“既然你愿意,那就去死吧。但告诉我这个——”
但他再也没有机会问完问题了,因为那只猫头鹰怕冷似地颤抖着不见了,苏克埃林人的灵魂消失了。李曾经见过一幅画,是一个教会的圣徒正被刺客袭击,他们用大棒击打他快要死去的躯体,圣徒的精灵被小天使带向天空,还被授予了一片棕榈叶,那是殉教者的标志。现在那个苏克埃林人的脸上就是这副表情,跟画中的圣徒一样:向往大赦的狂喜。李厌恶地放下了他。
赫斯特弹了一下舌头。
“应该想到他会送信,”她说,“拿着他的戒指。”
“为什么?我们又不是小偷,不是吗?‘’
“不,我们是叛教者,”她说,“这并不是因为我们的选择,而是因为他的恶意预谋。教会知道以后,我们就完了。这会儿我们得抓住每个机会。来吧,拿上这个戒指,藏起来,也许我们能用得上它。”
李觉得有道理,就从那个死人的手指上取下戒指。透过昏暗的光线,他发现路边就是陡峭的悬崖,下面是黑洞洞的深渊。于是他把那个苏克埃林人的尸体推了下去,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听到一声巨响。李从不喜欢暴力,他也讨厌杀戮,尽管以前他已经不得不干了三回。
“这样考虑没有意义,”赫斯特说,“他没有给我们留下选择的余地,我们也不想打死他。他妈的,李,他想死。这些人真是疯了。”
“我想你是对的。”说着他收起了手枪。
在路的尽头他看见了赶雪橇的人,那些狗都被套上了笼头,准备出发。
“告诉我,乌迈克,”在返回装鱼站的路上李问道,“你听说过一个叫格鲁曼的人吗?”
“哦,当然,”赶雪橇的人说,“所有人都知道格鲁曼博士。”
“你知道他有一个鞑靼人名字吗?”
“不是鞑靼名字。你是说约帕里吗?那不是鞑靼名字。”
“他怎么了?他死了吗?”
“你问我这个问题,我得说我不知道,这样你就永远不会从我这里知道真相。”
“我明白了。那我该问谁?”
“你最好问他部落里的人。最好到叶尼塞河去问他们。”
“他的部落……你是说接纳他的人?是在他头上钻孔的人吗?”
“是的,你最好问他们。也许他还没死,也许他死了,也许他既没有死也没活着。”
“他怎么会不死不活呢?”
“在神灵世界里,也许他在神灵世界里。我已经说得太多了,从现在起我不再说了。”
他果然不再提这事了。
但当他们回到装鱼站时,李立即来到码头,寻找一艘能把他带到叶尼塞河入口处的船。
在这期间,女巫们也在寻找。拉脱维亚的女巫酋长鲁塔。斯卡迪跟随塞拉芬娜·佩卡拉的队伍飞了许多天,穿过浓雾和旋风,飞越被洪水和泥石流摧毁的地区。可以肯定的是,她们身处于一个陌生的世界中,这里有奇怪的风,空中有奇怪的气味,有不知名的奇怪大鸟袭击她们,得用一把把的箭才能将它们赶跑。当她们找到可以歇脚的土地时,那里的植物也很奇怪。
但有些植物还是可以吃的,她们发现野兔可以供她们美餐,那里也不缺水。要不是草地上和聚集在溪流和浅水里的像雾气一样飘荡的妖怪,这里也许会是生活的好地方。有些光线里那些妖怪几乎不存在,只是若隐若现地飘浮着,像透明的面纱在镜子前旋转。女巫们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她们立刻对它们产生了怀疑。
在一片树林的边上,就有一群这样的东西一动不动地站着。女巫们高高地盘旋在上面,鲁塔·斯卡迪问道:“塞拉芬娜。佩卡拉,你觉得他们是活的吗?”
“不管是死是活,他们都不是好东西,”塞拉芬娜。佩卡拉答道,“我在这里就能感觉到。我是不会更靠近这帮东西的,除非我知道什么武器能对付他们。”
对女巫来说,幸运的是妖怪们好像只能在地上活动,不会飞。那天后来,她们看见了妖怪的所作所为。
在一条小河和道路的交叉处,在树林旁,有一座低矮的石桥连着一条灰扑扑的小路。午后的阳光斜照着草地,草地显出一片浓绿,而空中则是灰扑扑的金色。就在这斜阳中,女巫们看见一群人向石桥走来,有些人步行,有些人坐着马车,还有两个人骑着马。塞拉芬娜屏住了呼吸:这些人没有精灵,但他们看上去还活着。她刚要飞下去看个究竟,这时她突然听到一声警告。
喊声是领头的那个骑马的人发出的。他指着那些树,女巫们向下看去,她们看见妖怪们形成一股气流,横扫过草地,似乎毫不费力地向那群人,向他们的猎物涌去。
人们四散开来。塞拉芬娜吃惊地发现那个领头的骑马人并没有留下来帮助同伴,而是立刻调转马头,飞奔而逃。第二个骑马人也是如此,以力所能及的速度向另外一个方向逃跑了。
“飞低一些,姐妹们。”塞拉芬娜对同伴说,“但在我发出命令之前,不要参入。”
她们看见这群人中还有孩子,有的坐在马车里,有的走在马车旁。很明显,孩子们看不见妖怪,妖怪对他们也不感兴趣,他们要的是大人。有一个老妇人坐在马车里,膝上抱着两个小孩。鲁塔·斯卡迪对她的懦弱很是愤怒,因为她想躲在那两个孩子的后面,把孩子推向接近她的妖怪,好像送上那两个孩子就可以挽救她的生命似的。
那两个孩子从老妇人身边挣脱开,跳下马车,他们现在就像周围其他孩子一样,当妖怪袭击大人时,他们惊恐地前后乱跑,或是站着抱在一起哭。马车里的老妇人很快就被一团透明的微光包围了,那团光忙碌地移动着,以一种看不见的方式工作和捕食,鲁塔·斯卡迪感到十分恶心,她几乎不愿再看下去。除了那两个骑马逃走的,其余的大人都遭到了同样的命运。
塞拉芬娜·佩卡拉惊呆了,她向下飞得更近了。有一个父亲带着孩子想蹬过小河逃走,但被一个妖怪抓住了,小孩哭着抓住父亲的后背不放。那人动作慢了下来,无助地站在齐腰深的河水里,动弹不得。
他怎么了?塞拉芬娜在离水面几英尺的地方盘旋着,震惊地看着这一切。她从自己世界的旅行者那里听说过吸血鬼的传奇,她看见妖怪狼吞虎咽时就想起了吸血鬼。妖怪在大口吞着什么——那人的什么东西,也许是他的灵魂,他的精灵。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很明显,精灵都在身体里面,而不是在外面。他的手臂慢慢从那个孩子的腿上松开了,孩子掉进他身后的河水里,他大口喘着气,哭着,徒劳地伸手想抓住父亲。但他的父亲却只是缓缓地转过头,漠然地看着他的儿子被淹没在他身边。
塞拉芬娜忍受不了这一幕,她向下飞近,把那个孩子从水里拉出来,就在这时,鲁塔·斯卡迪叫道:“小心,姐姐!在你后面——”
一刹那,塞拉芬娜突然感到心中一阵可怕的麻木,她把手伸向鲁塔·斯卡迪,鲁塔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出了危险。她们飞得更高了,那个孩子发出尖叫声,用尖尖的手指抱住她的腰。塞拉芬娜看见她身后的妖怪,在水面上盘旋的一团迷雾,正在追赶逃跑的猎物。鲁塔·斯卡迪向那中央部位射了一箭,但毫无用处。
塞拉芬娜确信不受妖怪的威胁后,把孩子放到了河岸上,然后又飞到空中。这一支旅行的队伍永远地停在了那里,马儿吃着草,或是摇头驱赶着苍蝇,孩子们哭喊着,互相抱着对方,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所有的大人都一动不动。他们睁着眼睛,有些人站着,但大部分人都坐着,一种可怕的沉寂笼罩着他们。当最后一个妖怪心满意足地飘走时,塞拉芬娜飞落到坐在草地上的一个女人面前,那是个看上去健康强壮的女人,她脸颊红润,一头金发充满光泽。
“女人?”塞拉芬娜·佩卡拉问道。没有回答。“你能听见我吗?你能看见我吗?”
她摇晃着她的肩膀。她使了很大的劲,那个女人才抬起头来,但她似乎毫不注意。她的双眼空洞无神,塞拉芬娜掐了掐她的手臂,她只是缓慢地低头看了看,然后又望向别处。
其他的女巫在破烂的马车间走动,沮丧地寻找其他的受难者。在这期间,孩子们聚集在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上,盯着女巫们看,害怕地窃窃私语。
“骑马的人在看着我们。”一个女巫说。
她指向一个山隘,那条路一直延伸到那里。那个逃跑的骑马人勒住缰绳,他转过身来,以手遮眼,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我们去跟他谈谈。”塞拉芬娜说着跃上了半空。
不管他在妖怪面前的举动如何,他并不是懦夫。当他看见女巫们靠近,就从背上取下来复枪,策马来到草地上,这样他就能在开阔地带转身、开枪和面对她们。但塞拉芬娜·佩卡拉缓缓飞落下来,把她的弓举在面前,然后又放在地上。
无论他们是否有这种举动,它的含义很明确。那人从肩上取下来复枪,看着塞拉芬娜,又看着其他的女巫,然后又仰头看着在空中盘旋的她们的精灵。她们是年轻而凶猛的女人,披着片片缕缕的黑色丝绸,骑着松枝飞过天空——这在他的世界是从未有过的,但他还是平静而警觉地面对着她们。塞拉芬娜来到近前,看见他脸上布满悲伤和坚毅,这和他在同伴受难时掉头逃跑的表现很不相称。
“你们是什么人?”他问。
“我叫塞拉芬娜·佩卡拉,我是恩那拉湖女巫的酋长,我们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你叫什么名字?”
“乔基姆·洛伦茨。你说你们是女巫?那你们和魔鬼来往吗?”
“如果是的话,你会把我们当成敌人吗?”
他想了会儿,然后把来复枪横放在腿上。“以前可能会,”他说,“但时代已经变了。你们为什么要到这个世界来?”
“因为时代变化了。攻击你同伴的是什么动物?”
“哦,是妖怪……”他耸了耸肩说道,他有些惊讶。“你们难道不知道妖怪吗?”
“在我们的世界里,我们从没见过他们。我们看见你逃跑了,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想,现在我明白了。”
“没有办法抵挡它们,”乔基姆·洛伦茨说,“只有孩子毫发无伤。根据法律,每一队旅行的人都必须有一男一女骑着马。他们必须按照我们刚才那样做,否则就没人照顾孩子。现在情况更糟糕,城市都被妖怪占据了,而原来每个地方只有十几个妖怪。”
鲁塔·斯卡迪看着四周。她注意到另一个骑马的人也向马车这边走来,她看到那的确是个女人。孩子们都跑过去迎接她。
“告诉我,你们来找什么?”乔基姆·洛伦茨继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