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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下)
又是一年三月三,宜妃最喜热闹,便约了几个相得的宫妃又领了小阿哥们一起放风筝。长春宫面积颇广格局开阔,几个小阿哥被小太监们围着肆意奔跑,一时之间极为热闹。良贵人手里拿着绣活坐在一旁,眼神追随着八阿哥欢快的身影,又是欢喜又是满足。
几个大人站在廊下,看着风筝摇摇晃晃地飞起,大花蝴蝶和雁雀越飞越高,拖着长长彩羽的凤凰却一头栽了下来。那只凤凰原来是小十三的,八阿哥让他握着线轴在下面跑,自己小心顺着风放长线,不一会儿功夫,那只风筝终于飞到半空。天空碧蓝澄净,几缕极轻的流云在远处悠游,风筝越飞越高,竟似把那几丝流云给冲化了去。宜妃笑着说:“倒底是些孩子!整日用功读书练习骑射哪里能真正快活!”
七阿哥腿脚有些不灵便,咬着唇羡慕地瞧着,成嫔远远看着他眼里尽是怜惜。
悠然走近前笑着说:“胤祐,我们一起做风筝好不好?”侍候的小太监很快拿来了竹片篾条和彩墨白纸。悠然拿起墨笔递给他,又说:“你负责画风筝,画好了我来剪,然后让小顺子帮我们扎起来。”胤祐犹豫了下还是拿起笔,怔怔地问:“你说画什么好?”悠然托着腮认真的想了想,说:“要不要画蜻蜓?蝴蝶已经有了。”胤祐反驳道:“蜻蜓飞得又不高,画大雁好不好?”悠然点头说好,帮他铺了白纸在青砖地上,自已在一个小杌子上坐了,催促他:“快些画啊!等会儿叫你的额娘跟你一起放。”
风筝很快画好了。黑亮眼睛,翠羽修长,翅膀宽大。悠然牵起一只角命他牵起另一角,把画立起来风干。小顺子灵巧地开始扎骨架。过了一会儿,悠然拿了剪子修剪,一边轻声唱:“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带着画了小鸟的风筝,和白云去做伴。抓起泥土试试风,放开长长的线,如今正是春风暖,处处是笑脸——”
良贵人听到她清越的歌声唱了两遍停了,便笑道:“这是什么歌儿?姐姐唱得真好听。”悠然将剪好的交给小顺子让他糊上,笑着说:“嗯,是孩子们才会唱的歌儿。”见小十二小十三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小脸通红气喘吁吁。悠然拉着两个坐了,仰着头看天空里只剩下几个小黑点儿的风筝。轻轻唱:“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两个小的也跟着大声唱起来。边唱边奔跑着和几个哥哥一处去了。
成嫔终于拉起脸红红的七阿哥也一起去放风筝了。宜妃走过来坐在悠然身边笑道:“年纪轻轻的,真不知你哪里来的耐心!若你做了额娘,你定是最称职最好的额娘。”悠然浅浅一笑也不答话,宜妃忽然想起宫中隐隐绰绰的流言,恍然有些无措,连忙转了话头说:“温僖贵妃又病倒了,小十也是好孩子,小小年纪就自请侍疾呢。”
悠然说:“这般心意却是难得。”
宜妃扯着又说些旁的闲话,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几日皇上可去瞧妹妹了?”悠然摇头。宜妃叹了口气说:“竟是连妹妹那里也没去了。”悠然回答得漫不经心:“宫里去处那样多,姐姐若总是叹气怕是叹息不过来。”
宜妃握紧悠然的手,认真的说:“去处虽多,妹妹你却是不同的,我知道。”犹豫一下,然后小声地说:“悠然,你要上心些才是啊!前些日子有个宫女晋了常在,听说是怀了龙种。几年来宫里未添过新丁,连太后也欢喜着呢!”
悠然回望她关切的眼,淡淡地说:“这样很好。”宜妃叹了口气再不多说,看院子里慢慢走着的成嫔和胤祐。
皇帝过来的时候悠然正要歇下。悠然只着了中衣坐在梳妆台前,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紫墨帮她把发饰取下,抬眼就看见皇帝掀了帘子进来。待要开口请安,皇帝却摆摆手让她退下。拾起妆台上的玉梳缓缓替她梳起发来。她的头极柔软顺滑,皇帝掬起一缕放在鼻端,嗅到幽幽醉人的香气,压在心底的痛楚又悄无声息地涌上来,那是墨荷的味道。皇帝俯下身去在她耳边如叹息般轻唤:“悠然——”
悠然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微笑:“你来了。”皇帝抽走她的书一把将她抱起,笑着说:“见到我来了还看书!”悠然揽住他的肩,眼里全是狰狞鲜活的龙纹和刺目的明黄,便伸出手捂住双眸,嘀咕道:“我不喜欢这身衣裳!”皇帝一愣,无声地笑了笑,将她轻轻放在榻上,自己脱去外袍,只着了玄色中衣拥着悠然靠坐在榻上,温声问道:“这几日你都做什么了?”
悠然靠着他抓过他一只手,描画他修长的手指,小声答:“还不是和往日一样。”皇帝吻了吻她的耳垂,问:“有没有不开心?”悠然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希望我说开心,还是不开心?”皇帝心思一动,便知她说的是什么,反握住她的手低低地说:“我,自然希望你开心的。”她点点头说:“好吧,我没有不开心。”
皇帝听出她敷衍的语气皱皱眉说:“你知道的是不是?”嗅着她身上的冷香,想起那个最冷的冬天,口气变得温软又脆弱:“她是二十六年就进宫的,以前一直在四执库当差。她父亲是个小知县。她模样和你生得有些像,我想着,待她诞下孩子,若是肖似额娘,无论男女我都把抱来给你。你也别怕,宫里头位份高的代为抚育皇子皇女是常事。悠然,悠然,你还年轻,我,我却开始老了。我不能让你,让你在我百年之年无人奉养!”
说到最后竟有些黯然神伤之意。悠然深深地看着他,眼里全是体谅温柔,欠起身来在他紧皱的眉间亲吻了下,摇摇头:“你不必如此!无论如何我都会过得好,你知道的!”皇帝待要说话,却被她伸手按住双唇,只见她嘴角含笑,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说:“春宵苦短!你要把时间浪费掉吗?”说完这句话时已是面色酡红如醉,如水的眼波移往别处,小手却大胆的回抱住他的腰背。
皇帝眼光一热,又哪里还记得方才自己要说些什么,手拉掉捆扎帐幔的绸结,一片浅碧遮住里面的春光。
之后的几个月,宫中新宠又添一人。皇帝虽然不常翻她的牌子,却是赏赐不断,王氏本是常在位份,一应吃的用的却按贵人位份开销。待产前,太后又遣了慈宁宫用老了的嬷嬷亲去侍候,十一月十二八日,知县王国正之女王氏诞下皇十五子。谁知皇帝看过小阿哥之后便再不曾理会。过了数月方赐名为“禑”。
人人都在猜测这王常在是不是失宠了,未曾想,皇帝不但晋了她为贵人,还颁旨下,自她起,贵人位份上皆可自己抚育皇子!按例只有嫔位以上才能抚育皇子的!第二年中,王贵人再次怀孕,第三年六月,诞下皇十六子,名“禄”。 都道王常在有福气,连续诞下两位皇子,晋位升等也是必然的。皇帝却并未露出这样的意思。因着她抚育了两位皇子,内务府也不敢怠慢,一应开销都按着嫔位来。
又过了一年,勤贵人人陈氏诞下皇十七子胤礼,皇帝瞧过一眼后便再不理会。皇帝对阿哥们素来冷淡威严也都不以为意,直到王氏再诞下皇十八子胤祄。这个孩子与前几个肖似皇父的哥哥不同,他像王氏更多一些,一样的文静秀气,皇帝大喜过望,亲自抱在手中看了又看。
这时已是康熙四十年。
闲话
皇帝兴冲冲跑到听风阁,抓住悠然的手笑得开怀又得意耍起唱腔:“我的爱妃,你可愿帮朕抚育一位皇子?”悠然漫声应道:“臣妾不愿意!”作了一个拭泪的姿态,佯做伤心唱道:“不过徒增伤感而已!”皇帝却不愿见她这般模样拉起她的手坐在摇椅上柔声说:“我是说真的!那个孩子生得像你,就是弱小了些,你若瞧了定会喜欢。” 悠然靠着他的肩叹了口气说:“前些年我就说过,母子连心,我如何做得拆散骨肉血亲的恶人!”皇帝接口道:“我知你心地好,只是你也要为将来打算!她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分一个给你也是应该的!况且生第一个的时候,要不是你说母子分离太不忍心,她哪里有机会亲自抚育?说起来她应该感激你才对!如今你又是贵妃之尊,谁敢说你的不是来?”悠然不愿拂他的意,心里却实在不接受,靠近他与他贴着脸,柔声嘟囔:“我不喜欢照顾小孩子嘛!这样小这样小,我很担心会不小心伤到,而且他会哭闹啊!我照顾不好的!你就别为难我了吧!嗯?”
皇帝最见不得她软语央求,明知她只是借口推托却也不舍得拒绝她,只好点点头说:“好吧!待他大一些再抱过来!”想了想又说:“不是有□嬷嬷吗?又不会吵到你!”悠然在他唇角亲了一口笑眯眯地说:“君无戏言!你就别想了嘛!嗯,过两日是中秋了,皇额娘说要热闹热闹,想请胤祉几个还有芳嫒来宫里头团聚,你要不要一起?”皇帝摇头:“我去只会拘着他们,别扫了皇额娘的兴,你也不要去,就在这里陪我吃桂花酒酿丸子!”
悠然脸上一红,娇嗔道:“不许再提酒酿丸子!哼!这么多年还没吃腻么?”皇帝得意地大笑:“我还想着吃一辈子呢!又怎么会腻!”伸手抚上她如玉的脸庞,手指划过她的眉眼,再到她的唇角,看到她如少女般的娇嫩脸庞,心里暗自感叹:她一点也没老,而自己却老了!墨荷兴许没有传说中的那样神奇,可是再加上她淡泊无为的心境,倒真成了驻颜圣品!
八月里的午后仍有一丝暑热。皇帝拥着悠然懒洋洋地窝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悠然忽然想起一事,作不经意提起:“今天在园子遇上了先生,多年不见,先生风采依然啊!”皇帝笑道:“他修完《一统志》以后就在翰林院作掌院学士,整日里不是吟风咏月就焚香弹琴,日子过得悠闲得紧啊!”
悠然“哦”了一声,说:“原来如此,除了这些先生好像对花卉也有些研究呢!”皇帝听得奇怪欠了欠身子问:“怎么说?”她一本正经地说:“先生说宫里头的土壤不适合种茶花,又说‘云南茶花甲天下,大理茶花甲云南’,好像有把大理茶花种在宫里的想法呢!”说到这里,皇帝仍是佯装不知,疑惑地问:“这我可不曾听说。”
悠然笑问:“不曾听说吗?真可惜,先生还说曾经有带过一些名为‘春日野’和‘鸳鸯凤冠’的种子进宫!”皇帝长长“啊”了一声,说:“想起来了,很久以前的事啦!当时叫你去乾清宫嘛,你说你要沐浴结果没有去。”言下之意是你可不能怨我,是你不来拿的。悠然轻轻一笑,斜睨他一眼:“原来是我错过了!算啦!”
说话间已是日影西斜。这两日皇帝难得清闲,下了朝就待在听风阁。用罢晚膳后就携着悠然同去慈宁宫请安。
太后见俩人一同前来心里高兴,拉着直说了半晌话方倦倦地歪着睡去了。悠然拉了薄被小心地替她盖上,放了幔帐方悄悄退出。出了慈宁宫正好遇到太子妃领了弘晳弘晋两个前来请安,两个孩子都是眉清目秀的好模样。太子妃端庄地请了个双安,皇帝随口问了两个孩子的学业如何,便领着悠然走了。
太子妃怔怔地立在原地,看着皇帝和她先是一前一后地走着,转过回廊的那一瞬间,清楚地看见皇帝停了停,然后牵起她的手缓缓消失在视线里。两个孩子好奇地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却不敢多问,乖乖地手拉手站着。太子妃清咳一声说:“眼里进沙子了。”正巧太后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