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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下一秒,杜卓已经忘了如何动弹,狼女伏在地上,如饿狼一般支起獠牙,红着眼睛,头发蓬起,“嗷”的一声,朝杜卓小腿猛地冲过去,一口咬下去,鲜血直流。
那场景格外血腥,惨绝人寰,让人不寒而栗。
只见杜卓瞪圆了眼睛,坐直了腰板儿,痛的眼泪直流,忽而气运丹田,卯足了气力大喊一声:“啊——”
花梓这才了解了当前状况,忽地起身,拉着狼女的衣服,作唐僧状连连劝阻:“狼女,狼女,听话,乖,别这样,不能这样!人类的大腿肉不能吃的,人家会疼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乖,听话,松开口,张嘴,啊——”
真是慈悲为怀啊……
论起蛮力,花梓不及狼女十分之一,所以……她拉扯半天,狼女也未曾动摇。
杜卓双腿颤抖,眼泪成双成对,潸然落下,声音也抖了起来:“小生……知错!”
“儿子!”
忽然传来一声凄厉尖叫,三人纷纷循声望去,只见杜妈妈站在门口,脸都白了,阳光洒在她硕大魁梧的身体上,照的她通体发白,很像一个大馒头。
花梓与杜卓望向门口倒没什么,可狼女这一扭头,就生生让杜卓腿上少了块肉。
只听杜卓又是一声哀嚎,整个小腿惨不忍睹,鲜血在裤腿上肆意画起大朵红花,狼女口中衔着杜卓腿上一块肉,愣了片刻,忽而站起身来,口中的肉赶巧不巧,正好掉在杜卓的鞋面上,甚是可怖。
杜妈妈晃晃悠悠就扑了过来,扯着狼女的头发骂就骂开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你个怪物疯婆子,敢咬我儿子!”
花梓急了,若狼女再发起狂来,杜妈妈恐难活命啊。
然狼女却盯着杜卓的腿,任由杜妈妈撒泼,并不还手。
这下花梓更急了,若狼女不还手,岂不吃了杜妈妈的亏,还不如发狂咬死杜妈妈呢。
她来不及多想,抽出腰上的鞭子,一抖手抽到地上,那一声响倒是让杜妈妈身上的肥肉颤了四五个来回。
“别打了!他流血呢!”花梓声音不大,底气不足,然杜妈妈却立刻停了手,扶着杜卓便往外走,临走不忘威胁道:“你们给我等着!”
狼女这才抬起头,仿佛做错事的小孩儿,撅着嘴巴,一言不发。
杜卓走到门口回过头来,竟眯着眼睛朝狼女笑了笑,那笑容沐在阳光里,让狼女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柴房里格外安静,杜妈妈和杜卓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终于消失不见。
沉默半晌,狼女方开口嗫嚅着:“我……不是故意的!”
花梓拉过她的手,拍拍她乱蓬蓬的脑袋:“不碍事,当替我报仇了,那肥婆娘不是好人!”
狼女低着头,依旧郁郁寡欢。
花梓可没空在这惆怅,她拉着狼女的手朝后院阁楼跑去,她还惦记着雪球和细软,只想快点儿逃了这鬼地方。
可二人收拾了细软却依旧不见雪球踪影,寻了半晌未果。
“算了,大不了在这过年罢,我瞧那美人对我还挺亲近的,杜妈妈又似乎对她言听计从。你放心,我鞭子在手,定护得你周全。雪球八成儿跑出去找我俩去了,等哪天我们找到雪球再走也不迟。”花梓嘴上虽是这么说,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气馁,毕竟她也瞧出来了,这地方,不干不净的,不能多做停留。
“嗯!”狼女竟异常开心,使劲儿点了点头,将肩上包袱褪下扔到床上了。
花梓瞧着狼女的样子瘪嘴一笑,心中清楚她是惦记杜卓,怀着几分愧疚没法儿释怀呢,若就这样离去,狼女心里定不安生。
可想到刚刚杜妈妈那模样,若在这住下去,怕也不会受什么礼遇,这仇是结定了。
花梓还想着如何与悦灵说这事儿,狼女却眨眼没了影儿,花梓喊了几声也不见人,便出门找悦灵去了。
“庖厨还未做好,你就等不及了?”悦灵用手帕掩着朱唇,粉面含笑三分喜,眉梢挂着俏。
花梓心中讶异,悦灵当真世间绝色,一颦一笑,一嗔一怒,让人流连忘返。
“姐姐,我与狼女无处可去,姐姐能不能留我二人在这儿过年?”花梓低下头,斜眼儿偷偷瞟着悦灵的脸,见她蹙着眉头似有些犹豫,忙继续道:“我们不会白吃白住,可以做些粗活儿。”
她特意强调粗活,虽心里明了,自己如今这副尊容,即便愿意做“细”活儿,怕杜妈妈也不会要她,狼女更是没人敢要。
可那晚的情景每每想起,仍心有余悸,觉的还是说清楚的好,谁知道有没有男人丧心病狂口味儿重,专喜欢丑女呢。
……
蝉鸣一声接着一声。
狼女伏在杜卓门外偷听许久,终于盼得杜妈妈出了门,这才站回到门口,却久久不敢进去,还是杜卓察觉了,在屋里高声喊着:“不敢进来?”
狼女转身便要逃。
“回来,不许跑!”杜卓高声喝道。
“谁说我要跑?”狼女止住脚步,依旧站在门口。
杜卓半天不应,狼女心里好奇,将脸贴在门上,偷听门里的动静,不想,“砰”的一声,门板撞到狼女头上,她被撞的向后连退好几步却不小心绊到廊柱。
英雄救美都是传说轶事,狼女可没有这样好命,整个人摔在台阶上,四脚朝天。
她觉着糗极了,可一睁眼,就看到碧蓝碧蓝的天空,心里十分舒坦,索性不起来了,整个人躺在那,眨巴眨巴眼睛,望着天上稀薄的浮云出神。
这节气,地上的寒气已褪去大半,有些潮湿的泥土混了几缕春意,隐隐透着点儿温暖。她十分惬意,迷迷糊糊想睡上一觉。
忽然想起在雪域的日子,逍遥自在,无拘无束,没有那些繁文缛节,人情世故。
那是绝对的自由,与苍天同乐,与大地共舞。
她告别雪域许久,偶尔会想起那些时光,于是,恍惚间就忘了这个人世,忘了那些规矩和礼制。
若这行状被花梓瞧见,花梓并不会讶异,只会摇摇头笑着拉她起来。然杜卓瞧见了,霎时就慌了神,心想难不成自己刚刚推门撞到狼女,把她撞昏了?
第五十六章 发簪
杜卓一瘸一拐,走到狼女面前扔了拐杖,本想蹲下来,然腿伤疼的厉害,一不小心就坐到了地上,他坐在地上,拍着狼女的脸:“丫头,丑丫头!你醒醒,别吓唬我!”
声音急切而短促。
狼女正迷迷糊糊有些物我两忘,忽而被扇了两个嘴巴,这才想起刚刚的状况,慢慢睁开眼,声线颇为慵懒:“扰人清梦!”
杜卓长大嘴巴,双手扶地,惊恐万分,狼女竟会说成语,且并未说错。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能睡着,这货不是人类,这货不是人类,这货……她到底是什么神兽?
狼女盯着杜卓,杜卓盯着狼女,相看两不厌。
半晌,杜卓抬头望了望天空,发现无甚神奇之物。又低头瞧着狼女,好似打量上古神器,双眸闪闪发光像两颗星子。
此女子,神也!
“你的腿,还疼?我……不是故意的。”杜卓一不留神,狼女已起身坐在地上,与杜卓面面相觑,低着头,不敢抬眼。
提到杜卓腿上的伤,狼女还是万般不是滋味,她声音极低,嗫嚅着,有些生疏地向杜卓道歉。
杜卓呆呆地望着狼女,忽然忘了腿上的伤。
许是从这时起,杜卓便丢了翩翩佳公子的仪态,也丢了小生不才的儒雅,当然,更是丢了万花丛中过,花香随风散的**自在。
……
确是近了,眨眼便是除夕。
竟应了花梓的话,虽没有鹅毛大雪,然洋洋洒洒也飘起了漫天小雪花儿。
街上一溜儿的灯笼将整个长街映得火红。
这是花梓过的最热闹的一个除夕,也是最孤独的一个除夕。
她喝醉了,嫣红楼的酒似乎格外烈,透着雪花的寒气,让她冷到骨子里,然后又腾然泛着热,两颊火烧一般热。
偷了壶酒,趁人不备,她跌跌撞撞出了门。
没有一丝风,雪花静静飘落,像极了小小的精灵翩然起舞,不晓得是霓裳羽衣还是花舞,是拨头还是踏摇娘。
坐在石阶上,昏昏沉沉望着天,阴冷阴冷的,寒意砭人,她裹了裹斗篷,毛绒绒的领子让她忽而格外思念雪球,这样冷的天,不晓得它在哪里,有没有吃的。
节日可以让幸福的人们更幸福,也可以让可怜的人们更可怜。
花梓喝了一大口酒,呛得连声咳嗽,咳得眼泪直流,从舌尖一直辣到心里,又从心里一直苦到舌尖,这么冷的天,就该喝这么烈的酒,她仰起头,又是一大口。
这一条街的灯笼都跟烧着了似的红,她眼前有些模糊,只瞧见一团团的火焰,越燃越远,一直将整个长街都涂上温暖的红色,融化了漫天细碎的雪花,可为什么还是这样冷?
对了,这冷冰冰的雪花,冷冰冰的天气,像极了白玉曦冷冰冰的脸。
“白玉曦~”她喃喃自语,忽而笑了,仰起头,又喝了口酒,觉着心中暖融融的。
明明不是哥哥,明明是心上人,明明舍不得,明明不愿意离开,可偏偏不敢去相见。
也许自己做得到忘却半生事,然别人是否做得到?
她清楚,思茗恨她,她却不知道因为什么。
她清楚,白玉曦似乎也有些恨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一切一切,所有人,都仿佛一下子出现在她空白的生命里,她有些慌,望着这些模模糊糊的人们,觉得一时间进退维谷。
忽而头疼,疼的厉害,仿佛千万片雪花的寒冷都钻进了脑子里,她倚在门旁,扔了手中的酒壶,指甲透过地上的积雪,深深陷在泥土里,慢慢失去了意识。
……
“醒醒,醒醒,睡着了?真好看……”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间,花梓听到似乎有人在身旁自言自语。她慢慢睁开眼睛。
睁眼的瞬间,她看见一个人,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拎着酒壶,花梓认得,那酒壶是自己刚刚掉在地上的。
她抬眼望向那人的脸,似是弱冠之龄,一身墨蓝大氅,领口袖口皆织有黑色花纹,他面相微胖,十分白净,双眸大而圆,却不空洞,黑漆漆的眼珠十分明亮,像月光下的白雪,夜幕里的星子,毫无杂质,干净如一汪清泉。
花梓忙掩了脸上的疤痕,怕吓着陌生人。
那男子呵呵一笑,将灯笼提高了些,照着她的脸笑道:“醒了,醒了,真好。”说罢,将手中的酒壶递给花梓。
花梓伸手接过酒壶,那人又将手探到袖子里,不一会儿,竟取出个红色琉璃发簪,朝着花梓的发髻使劲儿一插,毛手毛脚,弄的花梓头皮生疼。
她嘶了一声,再抬头时,那人已走远,只留个背影朝街角走去。
依旧隐隐有些头疼,花梓不敢多呆,起身进了屋子。
难怪她晕在门口也无人察觉,这一屋子人都醉的一塌糊涂,只一人清醒,然看似清醒却似乎醉得更凶。
那唯一清醒的便是杜卓,他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一酒仙。
话说回来,情郁则易醉,整个嫣红楼但凡无家可归的皆要在此处过年,即便有家也大多是归不得的,只有杜卓似乎没什么烦恼和郁结,自然也只有他不易醉。
然酒不醉人人自醉,他坐在那里放着一屋子醉酒的美人瞧都不瞧一眼,专盯着狼女,目不转睛。那脸上的笑容就跟芙蓉沐春风似的,柔情似水水长流,很有意思。
“你看犯人呢?”花梓将酒壶放在桌上,“哐当”一声,吓得杜卓猛一抬头,然听了花梓的话,又见了花梓饶有兴味的笑容,竟羞赧地红了脸。
“不要胡说,小爷……小爷只是看她为什么这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