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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腰的工夫,猛然回头喝道:“谁?”
在他左手边,有一片萧索灌木,此时寂然无声。
他却走过去,盯着一处灌木道:“出来吧。”
然后,一个浑身裹得十分臃肿的人在树丛后站了起来,头上缠着包头巾。虽然看去像个老婆子,他却发现那眼睛十分水灵活泛,分明是个小姑娘。
货郎心下一转,道:“你是泉水村那个槐花!”
槐花听了一惊,戒备地看着这汉子。
货郎用怜悯的神色看着她,叹道:“可怜!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山里怎么活?你爹娘也真忍心,就没来看你?”
槐花不答,想走,又怕他跟着自己。
货郎度其神色。明白她的心思,主动解释了他的身份,又说在泉水村听了她的事。十分同情等等,说林家太不是东西了。这样对人大闺女。
槐花始终不说话,戒备地看着他。
货郎便叹了口气,说他待会就走,去路边过夜。一面说,一面问她,为何杜鹃是她好姐妹,却不帮她;又问杜鹃是捡来的,怎么林家这么护着她。黄家小夫子也这么护着她。听起来是好奇,却很不解杜鹃为何会得到这般待遇。
槐花依然戒备,却开口说话了。
她并没有说杜鹃的坏话,相反,她说自己做了错事,怨不得旁人不帮她;接着,话锋一转,就说起杜鹃来。
货郎一边听,一边还插话问。
这令槐花心中疑惑更深,遂从杜鹃小时候说起。事无巨细都说了:是怎么被冯氏捡回来的,在哪捡回来的,怎么被黄家和林家养活。今年多大了,会识字读书等等。其中特别提到杜鹃画出了鱼娘娘像,因此泉水村盖了娘娘庙,依样子雕了鱼娘娘石像等事。
槐花越说越详细,因为那货郎再不问她半点被放逐的事,只问杜鹃的事。她心想不管这人什么来头,她又不曾说杜鹃坏话,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有什么要紧。
那货郎听得很满意。又问杜鹃跟黄元之间怎么回事。
槐花说得更详细了。
她敏锐地感觉到,这人是来打听杜鹃的。
而且不像杜鹃的亲人。
天色已经很暗了。那人对槐花笑道:“这闺女别怕,我这就走。你自己一个人小心了。”
说完便赶着驴子往回路上走。
等他走远了。槐花才长出了一口气。
她爬到一个山坡上,继续盯着那人,直到他拐入前面山后不见,她才转身往林子里钻去。左拐右窜,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槐花住在一座高山半山腰的山洞里。
这是她爹和哥哥帮她找的地方,将她安顿了,又送了些被褥衣物等日常用的东西和食物,以后就随她自己挣扎。
可是王大强心疼妹妹,没几天又偷来看她、送东西。
槐花回到落脚的山洞内,发现洞门口丢着两只死透的獐子,还有几只野鸡和兔子。这让她大吃一惊,急忙转头四顾。然暮色笼罩的森林一片昏暗,哪里有半个人影。
脑中闪过一些人影,最后定格在秋生身上。
她不禁嘴角一弯,低声朝四周喊“秋生大哥?”
没有人回答。
她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生气。我也不想跟你解释,也不想见你,往后你还是别来了。这回你送的东西我收下了,你就不欠我什么了。多谢你!”
说完转身,弯腰将猎物往洞里搬。
先是将野鸡野兔提进洞,接着是拖獐子,这就吃力了。
因洞口有大石堵着,只留一人宽的地方进出,她拖的时候撞到石头上,“哎哟”一声坐倒在地,痛苦地皱眉。遂低头颓丧地揉了揉脚,一副不能行走的模样。
她茫然朝四周打量,一个人没有。
她只好爬在地上,两手推着那獐子,一点一点往山洞里挪。
拖进去一只,又爬出来搬另一只。
她显然很不舍得这猎物,因此很执着。
这回却搬不动了,连人带獐子卡在洞口。
沉沉的山林寂无人声,槐花也倔强地不吭声,就堵在洞口坐着。使一回力气,歇一会;再使劲挣扎,如此反复几次,她还是没能进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半夜了。
夜晚的山林是不安分的,细听有奇怪的窸窣声。
槐花忐忑不安地望着沉沉的天幕,不能预知下面的命运。正想着,就见前面黑暗的阴影中亮起两点萤火,一闪一闪的,逐步向她靠近。
等到了她面前,才发现是个狗一样的东西。
她便凄厉地惨叫,因为那是狼!
几乎叫声一起,就有个人影从山石后闪身出来,不知用什么东西对那畜生用力劈下去,一道光芒闪过,那畜生就转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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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槐花
秋生赶走了狼,然后将槐花连同那只獐子一齐搬进洞。
进洞后,他点亮一只火把,呼哧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槐花,似乎因为自己没坚持住跑出来救她而羞怒。
槐花被惊吓到了,进来还颤抖。
等喘息定了,才轻声道:“谢谢你秋生大哥。”
秋生不说话,却走近她,蹲下身子为她检查脚。
也许是紧张,也许是生气,他手重的很。
一番揉捏后,发现没有骨折或者脱臼,便板脸退到一旁。
槐花轻声道:“我就是扭了下,没有怎么样。”
秋生却对“扭了下”很忌讳,从后面包袱里掏出一块冷肉扔给她,然后板着脸出去了。出去前将洞口一块大石推到门洞那堵住。却因为他自己要出去,所以堵不严实。他只好出去后,再反身挪动大石,挣出一身汗。
槐花不料他竟这样走了,倒是意外。
他怕自己,怕沾上自己!
她得出这个结论。
可她一点不着急,安心地啃了冷肉,然后睡了。
第二天早上,果然秋生又来了,给她送熟肉,还帮她将獐子和鸡兔都处理了,割成一条一条的,挂在洞中风干。
槐花并不多话,除了感谢他,还语气平平地叫他走。
秋生恼怒道:“我一会就走!”
她以为他想待这吗?
他本来就要走的,要不是她脚扭了的话。
他算着日子,觉得春儿和杜鹃他们该去回雁谷了,他必须赶回去。昨晚槐花脚扭了,他本不信的,就一直隐藏在一旁看着。直到那狼出现。
后来他想走也走不成了,总不能看着她饿死。
晌午,秋生烤了许多肉留给槐花。又帮她备足了水,就走了。他必须走了。不然春生去了找不到他。
槐花以为他不想晚上单独面对她才走的,也不留他,心想明天看你来不来,只要你放不下,总有一天离不开我。
然而,她这次算错了,秋生走了几天都没来。
秋生赶到回雁谷,远远的看见回雁岛上透出一点星火。
是林春他们来了。
他心里高兴。忙放声喊叫。
林春出来也喊,说有条木筏在这边呢,让他自己划过去。
于是,秋生便按他说的找到木筏,撑到对面。
上了岛走近木屋,只见屋前已经砌了一半院墙,就要圈一个院子起来了;等进屋,发现夏生和大伯林大猛都在,而杜鹃在灶前盛饭,林春往桌上端菜;再一扫屋内。多了许多米粮和日用东西。
小小的屋子竟然充满家的温馨!
“大伯,夏生!”
他含笑招呼他们,一面放下背篓。
杜鹃道:“快吃饭吧。我们都吃过了。”
先将一大碗鱼汤放在桌上,招呼他过去坐。
秋生闻见那香气,欢喜极了,忙坐下拿起勺子迫不及待地就喝了起来,“好喝!还是杜鹃做的饭好吃。”
众人就问他去哪了,怎到现在才回来。
秋生随口说去后山那边了。
林春疑惑地问:“这儿什么都有,吃喝都不愁,你跑那么远干什么?就连这山谷林子里都还没走遍呢!”
秋生听了一愣,低头不答。只喝汤。
夏生惊怪怪地说道:“你别是去找槐花了吧?”
一言未了,秋生就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好容易顺过气来。抬头却发现大家都惊愕地看着他,尤其是林大猛。眼神十分严厉,长辈的威严令他羞愧低头。
这样一来,大家都确定他确实去找槐花了。
“你都多大了,还这么糊涂?我们不让你娶槐花,是怕她借你的手祸害林家;要是你一个人,我管你死活,爱娶谁就娶谁!”
林大猛厉声训斥秋生。
秋生低着头喝汤,只是再品不出那汤味了。
杜鹃看着他很同情,因对林大猛道:“干爹,秋生哥哥要不是心地淳厚,能这样吗?要是他是那无情义的,干爹和大头伯伯又该操别的心了。”
林大猛哼哼两声,就没说了。
林春却蹙眉,不知大哥见槐花怎么样了。
他想要问他,又不想当着大伯,恐怕他再被大伯骂。
正踌躇间,就听林大猛又对秋生道:“你怎么样我也管不了,就是这地方,你可千万别告诉她,也别带她来,不然——哼,你晓得后果!”
秋生急忙抬头道:“这我知道。我连话也没跟她说两句,怎会告诉她这个。”
众人虽然猜他去见了槐花,但终究是猜测,现在听他亲口说出来真去见了,还是很不舒服。
夏生张嘴就要说他,被林春瞅了一眼,又住了口。
杜鹃忙打圆场,道:“秋生哥哥你快吃。等吃好了我们去湖里网鱼。刚才我们编网子呢。”
说着从桌子底拖出一捆草来。
秋生闻见一股清香,问“这草煮过了?”
这草就是回雁湖边长的草。
杜鹃点头道:“煮了结实些,有韧性不容易断。你用来编草鞋也是好的。”
那夏生和林春就坐下动手搓绳子。
林大猛道:“把网洞编大些,专门网大鱼。”
林春笑道:“我就是这么想呢。现在人不多,又吃不了多少,网大鱼留小鱼,往后年年有鱼吃。”
林大猛听了点头,叹道:“没想到这地方这样好,真比起来,比咱泉水村都好。我给八斤找的地方也不错,那也比这差远了。秋生你在这好好待着,说不定不用等许多年,过两年林家就有人搬来。”
秋生忙点头答应了。
杜鹃又道:“也不用在这里打猎,可以喂野鸭子。”
说着又向秋生道:“春生用竹子做了哨子,往后你就吹哨子喂野鸭子。时间一长,它们听习惯了。慢慢就驯化了,听见哨子声就会上来。等养成家鸭,就不用捕猎其他鸟儿了。”
林大猛笑道:“这主意好。咱们村喂鸭子不都这样么。”
众人想象那前景:一吹哨子。呼啦啦一群鸭子从湖里游上岸,晚上在岛上下一层蛋。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十分向往。
夏生又说弄些藕种来种在湖里,林春说水边的芦苇可用来编东西,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十分热闹。
等秋生吃了饭,大家一块搓绳编网。
人多做事快,很快就编了一张大渔网。
渔网的空隙有男人拳头那么大。
夏生有些怀疑:“这洞也太大了。能网上来鱼吗?”
林春却是心里有数的,道:“先试试。”
杜鹃听了也笑,她是知道这湖里有大鱼的。
当下,林大猛和秋生夏生撑一张木筏,林春和杜鹃撑一张,慢慢撑向湖水中央去打鱼。
这日是腊月二十三,湖面一片漆黑,即便有火把照耀,水面也呈现昏朦朦雾气弥漫的场景,十分迷茫。大家不自觉说话声音低了下来。仿佛怕惊动了湖上的鸟儿和水底的鱼儿,又或者因为声音大了,在寂静的夜中显得突兀和刺耳。
待离岸边远了些。两张木筏拉开距离,秋生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