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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头媳妇“呸”了一声,道:“我就嫌他说话丢人!”
两人说笑间,彼此神情都轻松不少。
杜鹃也松了口气,觉得这林婶子还算不错
厨房里,黄老实从灶洞里搬出煨罐,拿了个碗盛鸡汤。
林大头凑过去,嬉笑道:“捞两只鸡腿,那东西发奶。可有没见天的蛋?那个东西最好了,最发奶……”
黄老实道:“早上雀儿娘吃了一碗。把鸡腿都吃了,没见天的蛋花花也吃了。”
说着盛了一碗汤,捞了几块鸡肉,就要盖上罐子盖。
林大头忙伸手拦住,将罐子微微歪斜,用木勺子在里面搅和两下,捞出一只鸡腿,笑道:“还有一只。”忙放入碗中,又舀了一勺鸡肉添上,那碗里的汤水立即漫到碗沿边。
黄老实看得发呆,结巴道:“这……大头哥,好歹给雀儿娘留些。她要下奶呢!”
他比不得林大头皮厚,撒了个谎,居然没有掩饰过去,反失了多的,也心疼起来。
林大头忙从碗里又舀了半勺汤倒回罐子,不然不好端,然后笑道:“你看你看,罐里不是还有不少嘛!我这也是为你好,回头弟妹晚上还没下奶,你闺女还得吃我媳妇奶。”
一句话说得黄老实闭了嘴。
这是很有可能的。到时候难免还要上林家去求,不如就把这鸡送林嫂子吃了,晚上讨奶也好说话。心下想妥,便不再计较,小心端了碗就走。
林大头为媳妇争取了一碗鸡汤,心情十分愉悦。跟着走到堂屋,对房里喊了一声,道:“春他娘,我先回去了。收拾了好下地去。”
他媳妇没好气道:“你走就走,啰嗦什么!”
林大头且不走,站那笑眯眯地看着黄老实。
黄老实端着碗,站在房门口问:“她娘,鸡汤盛来了,我送进来?”
这时,杜鹃和林春都吃完奶了,被放在床里面,冯氏在外用身子挡着,大头媳妇正在整衣裳。
冯氏急忙对外叫道:“你等下,林嫂子来接。”
大头媳妇将衣裳整好后,走到门口把碗接了过来。正要转身,忽见林大头还没走,瞪眼道:“你还不走?还想在这吃晌午饭?”
林大头忙道:“这就走,这就走!”
果然走了。
等他走后,黄老实也在冯氏催促下上山挑柴去了。
大头媳妇喊黄雀儿拿了碗来,把那碗鸡汤分了一半出来,硬塞给冯氏,道:“你也吃一半。不然我吃你看着,我可吞不进。”
两人来回推了半天,冯氏无法,只得接过去。
虽如此,那脸色越发舒展了,与大头媳妇说话口气都亲密不少,一副知心模样。
她把雀儿叫了来,搛了两块鸡肉给她吃,自己只喝了点汤,说是早上吃了一碗,这会子吃不下了。
两大一小三个人,分吃一碗鸡汤,其乐融融,看得杜鹃感动;而小林春像发现一样好玩物事般,自见了杜鹃,眼睛就很少离开她,这会儿偏着小脑袋对她“哦啊”不停,努力想引起她的注意。
杜鹃觉得,自昨天进这个家后,眼下气氛最温馨。
她一边听两个妇人东家长西家短地闲聊,一边对林春微笑。又担心他老是这样歪着脖子看自己,回头落了枕,把脖子弄歪了,正不过来就麻烦了。偏两个大人只顾聊天,也没注意他们。
杜鹃见这小子只顾看她,心下奇怪之极,于是又做出许多前世的动作,试探他是不是李墩。
为此,她划起拳来。
若有人见了,一定会惊掉下巴。
一个婴儿划拳,能不惊吗!
杜鹃这么做,是有缘故的:前世她和李墩到了泉水村,处处都是欢乐,连吃饭也不忘划两拳。这时候杜鹃总是撒娇带耍赖,把李墩碗里的菜都赢过来;而李墩则满含笑意看着她,目光柔和、宠溺,令她莫名安心和喜悦!
见杜鹃手动个不停,小林春安静下来,满含笑意地看着她。可也只是看着,根本没有与她对划的举动。
杜鹃颓然停手。
看来他不是李墩,她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她累坏了,毕竟这身子太柔弱了,不是想干嘛就能干嘛的,遂闭上眼睛睡觉。
小林春见她不动也不笑,连看也不看他了,又“哦啊”叫起来。
这一回,杜鹃再不理他了,昏昏欲睡。
她刚遭逢大难,可没精神哄奶娃,她自己还要人哄呢!
小林春见杜鹃不理自己,没了主意。
静了一会,他忽然朝杜鹃滚过去。
两人本就并肩躺着,他只翻了个身,就跟杜鹃来了个脸对脸,右手还撑到她左胸口,压得杜鹃大叫一声:“哎哟我的妈呀!痛死我了——”
这句话转换成“嗯啊”一声婴儿惨嚎,小林春惊得一哆嗦,右手一滑,就滑到杜鹃左边床上。偏又撑不住,小胳膊一软,整个人便趴在杜鹃身上了。
还好,脑袋没砸在杜鹃脸上。因他脖子有些劲儿了,头一直是翘着的。但他被杜鹃这一惊,张大了小嘴对着她发愣,那嘴里挂下一长串口水,就滴到杜鹃的腮颊上和嘴里。
这小子刚出两颗乳牙,正是口水泛滥的时候。
杜鹃只觉得自己快晕死了,再也顾不得,放声喊叫起来。
再不大声,她非被这小子压死不可,还有左边胸口生疼。跟压得透不过气相比,她暂时没顾得上那串从天而降的口水。
第012章 长得不像爹娘
杜鹃的叫声终于惊动了冯氏和大头媳妇。
两人转头一看,都大惊失色:“哎哟,这是怎么了?”
大头媳妇骂道:“死小子,看把妹妹压坏了!”
冯氏忙侧身抱起林春,递给大头媳妇,自己又抱起杜鹃,不住拍她后背,哄道:“不哭了!不哭了!可压坏了?疼不疼?”
杜鹃委屈之极,哭了两声又不想哭了,觉得费劲,便充满怨念地看着小林春,她刚意识到自己吃了他一串口水,气得要命。
虽说是小孩子的口水,那也让人难受不是。
林春满脸无辜地看着杜鹃,浑不知自己刚才差点要了她的小命,还占了人家便宜。
大头媳妇又是好笑又是欢喜,觉得儿子跟这女娃真投缘,心下更坚定了说亲的事。
她佯作发怒地在儿子屁股上轻拍两下,道:“这小东西今儿真是怪事,见了妹妹就往上凑。喜欢妹妹,就不能欺负她,要照顾妹妹……”
絮絮叨叨训了儿子一通,全不管他能不能听懂。
冯氏也不住哄拍杜鹃,黄雀儿也靠近床边逗妹妹。
好容易把两娃儿安定下来,就听外面隐约传来林大头的声音:“秋生,爹下地去了。带弟弟在家门口玩,不许跑远了淘气。留心点,听鸡下了蛋就捡了收起来,别教那馋猫偷吃了;玩一会就去后院,把树底下的树枝子树叶子耙拢了,用撮箕兜到灶门口,留着点火;看猪屙了屎就用粪筐捡了倒茅坑里……”
他不住说,一个童稚的声音不住答应,又是“我晓得”,又是“晓得了,爹。”
冯氏就看向大头媳妇,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就他一天到晚啰哩啰嗦,废话不知多少。”
冯氏叹道:“大头哥心细顾家,你是个有福气的。不像我那口子,跟磨子似的,推一下转一下,你不推他就不动。”
大头媳妇忙道:“老实兄弟虽然话少,还不是样样事都听你的!这家就你做主,说一不二……”
两人言语推让,都把对方的男人狠夸一番,数落自己男人的不是,只遗憾他们不能互补。
正说得起劲,林大头从黄家门口经过,又朝屋里喊道:“春他娘,我下地了。你喂了奶赶紧回去,咱家衣裳还没洗呢。”
他媳妇不耐烦地回道:“喊什么喊!我马上就回。”
林大头就不吱声了,这回真走了。
杜鹃本是随性的人,加上还没对这新家产生归属感,因此抱着旁观者的心态看这一切。但现在看着冯氏,觉得她真可怜:生孩子吃了大亏不说,儿子又丢了;说是做月子,身边连个伺候照应的人都没有。这林婶子还算热心,偏她男人比鬼还精,又小气,还贪心,就算她想帮,她男人也会拦着。
她不禁忧心:等林婶子走了,中午饭谁来做?
小姐姐?还是冯氏自己?
正杞人忧天,外面就来了人:“大哥,大嫂,在家么?”
大头媳妇忙低声道:“你弟媳妇来了。你招呼她,我帮你把屋子收拾了,尿布洗洗,饭煮上……”
她许是觉得吃了鸡汤嘴软,不肯就走,或者因为别的缘故,说黄老实不在家,等会黄家来人没人张罗,要留下来帮把手。
刚才林大头说了那话,冯氏怎肯让她留下,急忙道:“你衣裳还没洗呢,又有个奶娃子要照应;两小子在家,也没人管,你家去看着,省得作出事来……”
话未说完,大头媳妇就嗔怪道:“瞧你说的,衣裳晚些时候洗,又不得烂;那两个混小子不要人管,自个会玩的很;春儿在这也好的很,瞧他多喜欢跟你家花儿玩!”
冯氏还在犹豫,大头媳妇又道:“我也就帮这一二天。秀英,不是我说你,你脸上都没一点颜色了,还死撑面子。我不帮你,你能爬得起来?好好养几天吧!作出病来,往后你还想不想生儿子了?”
最后一句话正中冯氏心坎,她终于低下头。
大头媳妇便将林春丢到床上,让他自己爬着玩,让冯氏看着,她自捡了一堆换下来的尿布就出去了。
外面传来说话声:
“凤姑来了?”
“来了。昨晚上听他奶奶说大嫂生了,这不,我吃了早饭就来了。家里不宽展,也没什么好拿的,就拿了三十个鸡蛋,捉了一只鸡,两斤灰面(面粉),一块花布,还有一双小鞋子。东西不多,总是我一番心意。”
“嗨哟,还是凤姑会说话!咱们山里头,谁家送礼不是这些东西!要好的,得去山外边,城里面才有。”
说着话,房门外就进来一个小媳妇,收拾得干净利落,见了冯氏叫大嫂。
两人客气几句,凤姑就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倒提着脚的老母鸡是拎进来让冯氏看看的,不能搁在房里,依旧送出去放在外面,其他东西就搁在那张靠墙的案板上。
放好了,她在床边坐下,要看新生的侄女。
冯氏就把杜鹃抱给她瞧。
凤姑忙接过来,用惯常的法子咋舌逗弄杜鹃,“哦,小侄女,我是你小婶子。叫‘小——婶’。哦,笑一个……”
杜鹃歇了一会,觉得胸口没那么疼了,就打起精神,很配合地对小婶子展开笑脸。
为何见人就笑?
她可是刚遭逢大难,又与李墩分开了,正伤心难过呢。
这是有原因的。
一是她前世本性爱笑,二来呢,她往后就要在这家里生活了,冯氏这么可怜,她要为她长脸:让人瞧瞧,她生了个机灵又聪明的女娃,以弥补她丢了儿子、被人笑生女娃的创伤。
果然凤姑小婶看呆了,惊叫道:“她真笑了!这么小的娃,怎么会笑呢?”
冯氏微笑道:“这娃儿怪的很,就喜欢笑。还不爱哭。”虽然若无其事地解释,那声音却透着隐隐的炫耀。
凤姑便仔细地端详杜鹃。
看了好一会,对冯氏笑道:“大嫂,不是我说,小侄女可比你跟大哥长得好。瞧这小模样,一点都不像你跟大哥,又秀气,又白净……”
杜鹃听后心里“咯噔”一下,转脸看向冯氏,果然冯氏变了脸。
第013章 娘家来人了
“这么小的毛娃子,皱巴巴一团,鬼知道像谁。”冯氏若不经意地说道。
“这娃儿一点都不皱。真的!瞧这小脸,这鼻子眼睛,多周正,比爹娘强了许多……”凤姑还在一个劲地夸,浑不知这话戳得冯氏心里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