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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阵阵,歇息了一宿的李令月,清晨不顾纷纷小雨,急忙继续赶路。
可能因为第一次长时间骑马,她的速度很慢,即使用了最多的时间追赶,可还是不见押送贺兰敏之的那列马队。
雷州距离洛阳很远,武则天的意思原本是要彻底打发了贺兰敏之,虽然一切事实都指向了他是毒害太子主凶,但终究只是宣城和义阳公主的一面之词,武则天仍是有些许疑虑,处死贺兰敏之仅是她一句话的事情,但是事情未查明之前,她也不想发明旨公布他毒害太子的罪行,只能从贺兰敏之其他犯禁的地方贬斥降罪,并暂时流放他到大唐最荒僻、三面环海,杳无人烟的雷州。
那是一个孤悬在外的冷僻半岛。出发前,李令月看过大唐疆域图,雷州应该在后世的广东省的最南端,距离海南岛不远。
它,在大唐属于不毛之地。
李令月等不及贺兰敏之去雷州受苦,她打定主意在半道尽早绝了这个后患,虽然她隐隐直觉贺兰敏之未必是下毒事件的主谋,但是大哥李弘中毒身死,绝对跟他脱不了关系。
她有一种深切的担忧。
这种担忧,让她夜不成寐!
她甚至期望贺兰敏之是真正的主凶,但是她心底却隐隐地不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太子死后,谁最得利?
是她的母后,武则天?也或者是其他什么人?
武则天没有下明旨直接赐死他,就是在忍着失去儿子的悲痛,在等着一个机遇。而且,李令月还是了解武则天的,也许她现在还没有做女皇的决心,但是武则天是不会放弃手中的权利的,太子大婚刚过,才方住进合璧宫,父皇李治也≮我们备用网址:。。≯总是在说要他正式监国主政,甚至有禅让退位的意图,这些直逼得她的好母后武则天等着打击太子一党势力,太子虽然身死,作为母亲的她也悲痛,但是李令月就是觉得武则天反而有种松了一口气、不再为难的感觉。
李令月不愿意去深思。她只盼这些怀疑,是她的胡思乱想。
虽然贺兰敏之在下毒一事中,有可能不是主谋,但是他定然也是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李令月问不出什么,心里稍有疑惑,但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有些事情,她很无奈,也无力。
本来以为大哥李弘确实是从小身体不好,历史上应该是病死的,谁想到寻了高明的神医治愈后,结果还是难逃一死。
她做的事情,等于没做一般。
腹部隐隐作痛,李令月脸色略微苍白了些,神色倦怠,脑中纷乱不已,心里闪浮着莫名的躁狂之气。她恨贺兰敏之,不是仅仅一件,还包括许多许多事情。大哥李弘之死,只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促使她最终决定要亲手杀死他!
六月份的天气,多云多雨,也多雾气。
当天下午,李令月行至两座山峦之间。
山涧处,空中水汽濛濛,阳光穿透厚重多层的树叶,疏淡地散落下来,映得地上耀斑点点,溪流和圆滑的鹅卵石子上下互相掩盖湮没,马蹄踩踏着这不平的石子溪道,大山多雾雨,迎面落飘的细线打湿人脸,这突如其来地细厚的湿意阻碍了她的视线。
抹了抹额头和眼皮,李令月身后早已在第一天的时候,就跟上了十名千牛卫保护她,此时也不需要她打尖造饭,不过——
李令月眯起了眼睛,睫毛上的细密水汽,顺淌留下,她看到了前面有几匹棕色驿马。正应该是贺兰敏之一行人,罪犯哪能给配有好马,驿马给他骑着,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李令月脸色肃冷,她现在看见贺兰敏之脑中就映出李弘临终前的景象,她现在的心,冷如寒冰。
摸了摸袖中曾经饮血的藏刀,虽然短小,上回刺他胸膛未正中央,但是这回她没打算刺他心脏,直接一刀划破他的颈侧动脉,这把锋利的小刀足矣。
“围了他们!”她停下马,对赶上来身边的千牛卫说道。
“喏。”七八人应道,只剩下两人原地守护着李令月。
冷哼了一声,夹掖了一缕湿发在耳后,李令月纵马上前,首先迎上的是贺兰敏之此时仍然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庞。
他有些狼狈,头发梳得不是很齐整,鬓角散落着几丝长发,配上他似笑非笑的懈怠神情,人更显得随意不羁,仿若是一个四处飘荡的大唐游侠儿。
“太平,你就这么不舍得表哥我,特意千里迢迢地追我来了?”贺兰敏之的声音有嬉笑的意味,但他眼里有些许明了,眉毛甚至微微上挑,故意显得很夸张自得。
“我是来亲自动手——”顿了一下,李令月终究不能轻易说出“杀你”二字,尤其此时她是认真的,这二字噎哽在她喉咙中,不上不下。
周遭的千牛卫一脸厉色,有如杀人机器,不闻不响,而此刻押送贺兰敏之的兵士,也是一脸怔愣和不解,但是他们也认识李令月携带而来的千牛卫的服饰和腰牌,见状乖觉的退避到一边,甚至起了逃跑的心思。
这样截杀流放的囚徒,他们这些押送的兵士,恐怕也得遭到灭口。
降落的细雨逐渐变成雨滴,山雾也散开了,雨势越来越大,李令月身上凉意森森,可是胸中的一团火气丝毫不降,被围在中心的贺兰敏之,他眼神异常的明亮,不见了其中的漫不经心和偎慵堕懒。
他,神色一本正经起来。
客气的拱了拱手,贺兰敏之笑意盎然地甩掉了马鞭,展现出一副不可能走逃的样子。
“太平,你带来了姨母的旨意?又改了?一尺白绫赐死我?或者,直接就地正法,一刀砍断这个大好头颅?”
唇边溢着笑容,他边说边用手指比划着自己的脖颈——它白皙适中,不过于纤细,也不过于粗大,擎着的头颅,果真是容貌最上等的展品。
“我没有母后的旨意。”李令月淡淡地说道,她不欲欺骗和掩饰,据算没有圣旨,亦不能阻止她接下来的行动。
这些千牛卫跟着她,现在没有阻止她的言语,肯定是事前得到了母后的命令嘱咐,现在这里她说了算。
贺兰敏之甭想光明正大的死亡,史书上等待他的只有“病死”一说。
李令月泛着笑意,黑眸里却一直散凝着寒意,好似冻冷万年的玄冰,终年不会融化温暖。
“我要亲手杀了你。”她声音冷淡地说出口,这回语气很自然,没有卡壳。
闻言,贺兰敏之一怔。
“好。”
李令月秀眉微动,她看着他,包括他一丝一毫变化的神色。
贺兰敏之低眉敛目,瞅着马蹄下的溪溪流水,和满地圆润石子,偶尔还有两个活泼的鱼儿追逐些什么,自由奔放地跳跃出来,然后又浸进水中,嬉戏潜藏在水面残枝败叶或嵌出缝隙的大小石头下面。
“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也就是瞬间,他抬头对着李令月淡淡地说道。
然后,他又忽然想了想,面上和语气中露出很大的得意:“太平,本来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原想缚手就死,死在你的纤纤玉手中,也算是牡丹花下死。这样,做鬼也风流!如此,即便我到了阴间,对着阎王爷,我也能夸赞一番。”他竟然有了一种欣然快乐的神情。
李令月感到莫名,没等她来得及观察他神色,只见贺兰敏之突然拔下头髻上的玉簪,尖锐的一头猛然刺进他身下后马腿处。
——嘶鸣声,长长地响起!即使是普通棕色的驽马,此时也痛得向前奔去,如同狂风猎豹,一闪而逝,迅雷如电。
微愣了一秒,“贺兰敏之——你——快追!”大声喝道,李令月下意识的拍马甩鞭,急急地追了上去,千牛卫们也赶忙围堵,他们之中最好的马儿当属李令月的坐骑,可惜她的骑术磨合得不是最好,反而都未追上身下马性发狂的贺兰敏之。
贺兰敏之边跑边肆意地笑着,他甚至闭上了双眼,迎面肆虐的狂风吹乱他因取下发簪而散落的长发。
黑色飘扬、飞舞,像黑色的绸缎,波浪状的摆动翻滚,不顾一切,耳边也飒飒的响起鼓风声,嗡嗡的,撼动着他的某根心弦,仿佛拨弄出一曲永远的绝唱,哀而不鸣,恒藏心底。
李令月呵斥着座驾,她顾不得心疼马儿,其实也不是此刻非得追击贺兰敏之。普天之下之下,莫非王土!贺兰敏之,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她知道除了中原之地,地球上还有许多地方可以匿藏,但是这片土地的习俗文化和语言,贺兰敏之又怎舍得跋山涉水,九死一生,远避西域呢。
何况——
每年在大唐丝绸之路的路途中,死亡的人不计其数!朝廷为了贸易赋税,和丝蚕纺织的秘密,边关查验得也异常严格!
种种不利和现实,贺兰敏之他自己也明白,他不可能逃避武则天的流放旨意和太平的追杀。
太平,果然是恨着他的!
也是,这是他咎由自取。
蓦地,贺兰敏之停下马,驽马脖颈忽然被勒止,马蹄使劲儿的刨了几下。
他回头望着李令月奔过来,她脸色因为气喘泛红,颊边晕开的颜色娇艳欲滴,就像天竺传种而来的多刺玫瑰。
——鲜活,扎手,又惑人心扉!
“太平,你不是想亲自杀死我么。”李令月追了上来,贺兰敏之看向她身后的十名千牛卫,忽然说道:“你让他们退下,你刚刚说过,你要‘亲自’杀死我,对吧。呵呵!”他低声沉笑。
李令月狐疑,但是看他身下因为刚刚刺伤并且疾跑的驿马口唇上微溢的白沫,她的心尘埃落定。
挑起眉,李令月确定贺兰敏之无力再跑,浑身神经微微放松,扬了扬左手执着的马鞭,示意千牛卫后退一些距离。
“你临死前想说些什么?哼。”其实,她根本不想听,不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到这里,她沉默的等待着他。→文·冇·人·冇·书·冇·屋←
风雨吹乱了他散落的头发,这样的贺兰敏之面容显得更加柔和了些,不知道是放下了面具,还是长发飘散的原因。他笑道:“太平,你真的如此恨着我么?”
眉眼微凝,李令月手掌握了握马鞭弹软的鞭绳,她半垂下眸眼。
“恨。”
贺兰敏之凝神看着她。
“当然,恨。”
李令月口气淡然,语气不是很激烈,但是贺兰敏之知道她说得是真的。
只不过是因为——
他忽然想知道,继续问:
“因为我强~暴了你,还是弘中毒身死?”
“你还有脸叫他‘弘’!”
李令月眼角溢出水光,她顾不上掩饰,使劲地用手背拭抹了下,不知是一直未停的雨水的原因,还是她的泪水太过肆意,她的眼眶周围格外湿润蜇人。
“你只会用女人、用下毒、用一切无耻的手段,报复你所谓的仇恨!报复一切无辜,报复着从未害过你的表兄弟妹。”
讥嘲地笑着,李令月收不住勾起的唇角,她神情外露,眼里露出看不起他的目光,那里面有对贺兰敏之的蔑视、怨恨,还有一丝丝对命运的怜悯,和一点点犹豫。
她右手握了握拳,微微有些颤抖,她能第二次拿起刀,直接抹向他的侧边脖颈么。
正方喉咙不是致命处,瞥了眼他右侧脖颈,脖侧才有粗厚又明显的血管。看准,一击必然致命。大唐这里可以没有输血设备和急救手术措施。
……鲜血淌净,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只要一想,心就顿然又快意。李令月环看了一下周围的景致,微微半阖着双眼,掩去目中的臆想凶光,刚刚她仅是幻想一下,她的手臂到现在都在颤抖,颤抖的她仿佛手中的刀都握不紧。
刀具插入人体的肉感,她仍然记得清晰,仿若昨日。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