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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家老夫人见丈夫料理完毕,便笑盈盈的将小儿子和几个孙子叫到跟前,把她多年来积攒下来的钱和当年的嫁妆一一分给了众人,庶出儿媳妇们眼巴巴的瞅着,但明白,婆婆不会给她们分毫的,所以空气中多少弥漫着些许酸味。
林致远听着平安向自己把武家的事情详详细细道出,良久,才说道:“武卫老将军此时不追究分家的原因,可等他明白过来味儿时,肯定要对你的底细一查到底。”
平安这些年把持了扬州的私盐贩运,上位者的气息渐浓,若说他是个小厮出身,谁也不会相信,就见平安痞痞的一笑:“尽管叫他查好了,那余舵主是一年前提拔上来的,他家的儿子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私生子数也数不过来。半年前我进了书院,可是极为阔绰的大笔撒钱,结交的书生们个个夸我文品一流。除了那个解元是假的,其他有哪样他能看出不对?再者说,只过三日就是会试,到时候我一消失,武家就只能呆看着。”
林致远笑道:“你这小子总是这般多的理由。”
说着,林致远从袖口间取出一颗药丸递给平安:“三日后的会试,你和武家七爷的交易会当场被逮住,这颗药丸会叫人呈现吐血的假死状态,做给武家人看。”
平安迟疑的接过了东西:“先前不是说好,将我活捉,等到金銮殿上亲自和武家七爷对峙吗?”
林致远自嘲的一笑:“计划哪里赶得上变化快,皇上应允了我的提议,可要看到武卫老将军在他的面前跪地求饶,为武家七爷讨回一线生机,因为这个,只能叫你死在贡院之内。”
平安听罢,冷笑的将药丸子高高的抛起,然后五指一握,牢牢地捏住了黑团子:“卑劣的自尊心作祟。我瞧着,皇上要是在临……之前没看到武卫老将军的臣服,他都闭不上眼睛。”
林致远轻斥道:“休得胡言,你今后和皇上打交道的时间还长着呢,要是总这样没有忌讳的说话,迟早要玩掉你的脑袋。”
平安一想到要做皇上的马前卒,就浑身痒痒,不耐烦的左摇右晃了一番,说道:“我这小日子过的好好的,偏大爷会给我找麻烦。一样是贩盐,给自己脑袋上套了个金箍圈难道就多赚了不成?我看恰恰相反,就凭我这一身的好本事,将来多赚了银子,也是要送到皇家,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惬意了。”
林致远站起身来到平安身边,冲着平安的后背重重拍了两下,语重心长道:“可是却能保住性命不是嘛,银子再多,到底是身外之物。”
平安听了这话哈哈大笑,眼泪都淌出来了:“十年前我跟着大爷,每天醒来就是一门心思的想着怎么赚银子,恨不得越多的身外之物越好,果真是世道不同了,咱们这心都变了。”
林致远背对着门口,外面的日光照进来,打在林致远的身上,影射出一层层薄薄的光晕,看的平安一阵恍惚,似乎见到了扬州大明寺里的文殊师利菩萨。
“平安,不是咱们的心变了,而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初我为什么敢下了大心思走那条路,因为二叔做着江南巡盐御史,因为你我身无旁物,只能走这条路。背水一战,往往能大获全胜。可如今不用,你我是该好好歇一歇了。”
对大爷的话,平安心里全明白,只是……要他把自己和大爷经营多年的暗线交给朝廷,平安心里还是别扭。
此时,守在门外的冠缨跑了进来:“大爷,姑爷来了,行色匆匆,看样子是有急事儿。”
林致远侧耳一听,人应该已经进了院门,他忙回身与平安说道:“你跟着冠缨从后堂出去,别叫人看见了,会试之前,我若不派人去,就一切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
平安将药丸子往袖口中一塞,忙跟着冠缨撤了出去。
他前脚刚离开,荀晟睿后脚就进了正厅。
“致远,出大事儿了。”
“先别忙,你且慢慢说。”林致远亲自斟了水与荀晟睿,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对方。
“我父亲来信,说姚承允那小子反水了。”
反水是海上跑船人的黑话,就是叛变的意思,林致远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怎么一说儿?”
荀晟睿见大舅子这般积极的架势,暂且放下了烦闷,也是噗哧一笑:“皇上派姚承允去茜香策反,叫他把那个王子押回京做质子嘛,结果好了,质子没弄回来,姚承允反跑到茜香去做了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
林致远只觉得嗓子眼儿里卡了一块石头,憋了半晌才说道:“消息弄错了吧?那姚承允好歹也是跟我同科的探花,脑子再怎么愚钝也不会做这等的傻事啊。”
“我就是怕消息不准,所以才把送信的人叫来亲自过问。原来姚承允反水的事儿在福州已经闹的是满城风雨,鸿胪寺的几位高官都被茜香国去的刺客弄死了,父亲认为,姚承允是铁了心要做驸马。”
林致远忙问:“陛下可知晓?”
荀晟睿点点头:“父亲一共送出来两封信,一封寄到我的手里,一封已经送往了神武门,怕这儿正读着呢。”
第508章 龙颜大怒
天朝自开国以来还没出现过这样丢脸的事儿,堂堂四品大员,鸿胪寺的头号交椅,皇上委以重任的探花郎,平遥王府最风光的女婿……
姚承允,姚家大少爷,他怎么就干出了这样丧尽天良的缺德事儿。
林致远和荀晟睿在这里正热火朝天的揣测着姚承允的小命究竟何去何从,宫里小宦官们就带来了宣旨进宫的口谕,林致远和荀晟睿正琢磨着留下小宦官多问问详细消息,那小黄门苦笑不止:“林大人的盛情却是无论如何也接不住了,小的们这还要往兵部几位老大人那里送消息,不敢多耽搁片刻。”
“既然公公是有要务在身,在下就不多留了,这点小意思还请公公万万要收下。”
郑冲忙塞了个银钱袋子与小宦官,对方暗暗捏了捏,才满脸堆笑的被韩胜送出了府门。
人一走,荀晟睿便沉声道:“我开始以为,依照皇上那样爱面子的一个人,多半会将这件事儿想轻轻的了结,可现在看陛下这架势,姚家此番要有难而且是大难。”
林致远在小黄门一出去之后便再也敛不住笑意:“姚家算什么,你瞧着吧,今儿召唤我们进宫肯定是要商议征讨茜香的事儿,都欺负到家门口了,要是再不还以颜色,陛下还有什么心情料理国家大事,况且你也说过,陛下……是爱面子的人。”
荀晟睿眉头轻皱,想起了父亲在信中是写到了讨伐一事,昭武侯希望皇后娘娘在陛下耳边美言几句,提拔了荀家做此番东征的主帅。
荀晟睿却认为父亲的想法过于天真,皇上好容易从荀家夺回兵权,东南沿海的大局渐渐掌握在皇帝的手中,怎么会轻易将其交还给荀家,荀晟睿毫不隐瞒的将父亲的嘱托说给了大舅子林致远听。
林致远思忖一番,便慎重的看向对方:“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我担心其中一点,你们家内部会不会是生了变化?不然老侯爷好容易下定的决心怎么说改就改?晟睿你要知道,皇上肯在第一次息事宁人,如果生变,万岁只会觉得是自己受到了羞辱和欺骗,到时候对娘娘,对小皇子,对荀家……都未必是好事。就算老侯爷是因为反悔,所以铁了心想要夺回沿海军权,那也未必就容易,据我所知,南安郡王擅长水战,当年你们在东南驻守,南安郡王在辽州湾练兵,要不是后来错投靠了忠顺王,只怕如今也是陛下得用的一员重将。”
荀晟睿深深望了林致远一眼,他明白舅兄话里的含义:南安郡王和李家联姻之后,彻彻底底就沦为了三皇子一党,如果万岁疑心荀家出尔反尔,大抵就会抬举了三皇子一脉上位,届时,不但不能帮衬皇后娘娘,反而害了小皇子。
林致远见时间将至,便拍了拍妹婿的肩膀,大踏步的往出走:“是冒险一搏,还是静候佳音,晟睿你可得给侯爷把好关卡。”
林致远匆匆换了官袍,轿子也不用,直接拉宝马往上一跃,带着韩胜往宫门去。
养心殿里,明黄的奏折散了一地,下面灰溜溜站着兵部,礼部、刑部的各家首脑,三位皇子向东侧立与龙案旁,一声不吭。
林致远给戴公公打了个眼色,然后贴着边尽可能不被别人才察觉的往里溜。养心殿那么大,人这么少,林致远就算再怎么隐藏也没逃出万岁的耳目。
“林致远,你说,这事儿怎么了结。”
皇帝一拍龙案,刚巧逮住了林致远,林致远忙赔笑道:“万岁,臣以为……姚大人或许有什么苦衷,又或许这是他精心布置的一个计谋也未尝不可知。”
“放屁。”万岁爷一激动,什么圣贤明义也顾不上了,张口就是一声断喝,只是不知骂的是林致远,亦或是姚承允。
戴权忙道:“陛下息怒,林大人也是怕误会了贤良。”戴公公见皇上正欲朝自己瞪眼,忙笑着描补道:“当然,姚大人也未必就是。”
林致远清楚,戴权刚刚替自己挡下了这一“闷棍”,否则无论他答的正确与否,合圣心与否,最后都免不了要被迁怒,可戴权不同,戴公公常伴在陛下左右,潜移默化的说些好话,只怕皇帝就忘了今日的不愉。
皇上轻咳了一声,大概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过重:“礼部尚书,你如何看这事。”
鸿胪寺卿隶属于礼部,尚书大人是姚承允正儿八经的上峰,对于属下渎职叛逃国家,礼部尚书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就身体大不如以前的尚书大人来说,皇帝的问难简直是雪上加霜。礼部尚书早年的意气风发化作了一滩死水,和林致远针锋相对时候的不可一世也成了水中幻影,此刻的尚书大人,就是个垂垂老矣的可怜人。
“陛下,尚书大人正全心都投在此次会试,若不然,还是下官来试试吧。”
人人惊诧的看向说话者,佟太傅……
佟太傅与礼部尚书不是水火不相容嘛,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提替对方说话,就连没什么精神头的尚书大人也好奇的侧头盯着佟太傅。
皇上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好,就听太傅所言。”
“是,陛下。”佟太傅笑道:“臣与姚探花打过几次交道,此人心性奸猾,许是家庭缘故,对名利看的极重,臣以为,若消失是准确的,姚探花应该就是铁了心要做茜香国驸马,陛下对此人不可姑息。”
万岁爷看着佟太傅良久,才说道:“传朕的旨意,先把姚家老少押往神狱庙听候发落,平遥王家教不严,助涨了歪风邪气,革半年俸禄。红霞郡主是否为戴罪之身尚不明确,由宫中嬷嬷亲自看管,但凡发现和姚承允有私信往来,朕定要重重的发落,绝不留情。”
皇帝着实被气了够呛,好久没有复发的旧疾又开始犯病,脸色苍白的厉害。三皇子微微抬头,看在眼里,喜在心间。
皇帝饮了小半杯的汤药,这才恢复点元气,说道:“朕当初一念之差,高看了茜香国,如今再也不能养虎为患,容忍一个小小的番邦作祟。”皇帝将汤碗轻轻放在龙案上,沉声道:“朕要发兵五万,将茜香国女王及姚承允活捉归京。”
第509章 谁来挂帅?
没有人敢对皇上的威严提出质疑,笑话,都被人家欺负到家门口了,若还是驻足不前,那和缩头乌龟有什么区别,不如早早的脱胎再世为人,而且大家也看得明白,皇上这人……年纪越长,爱面子的毛病便越重。
大殿里站的这些都是爱命惜财的胆小者,谁敢急冲冲的上来给皇帝找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