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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佑樘见她默默地盯着自己,不发一言,惊诧地问:“你为何这样看我?”
苏挽月被他一问,顿时回过神来,为了化解尴尬扭过头说:“谁说我在看你啊?这张脸是牟大哥的。”
朱佑樘闻言,立刻伸手将人皮面具揭了下来,他露出的真容依旧风神如玉,唇角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弧度,说道:“你若真想看,便要答应我,以后只准看我一个人,而且要看一辈子。”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过来捉她,苏挽月感觉不妙,她飞快地闪身后退,试图向湖畔逃走,之前有好几次,她因为不小心而被他捉进怀里,此刻她已有防备,见他身形欺近,立刻准备开溜。
朱佑樘看着她仓皇奔逃的背影,不但没有生气,眼神中反而出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开心神色。
一个人只有在害怕的时候,才会匆忙逃走。
如果她心里完全没有他的位置,她根本就不需要这样慌张,而刚才她凝望他的眼神,早已将她的少女心事暴露无遗。正如他所判断的那样,她并不是不喜欢他,只是还不能够心无芥蒂地接纳他而已。
苏挽月从湖边溜走,一直跑到沐府的花园里,她回头见朱佑樘并没有追来,这才松了口气,停下了脚步。
忽然之间,她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紧接着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背后伸过来,从后面将她紧紧地圈入怀中,他的力道如此之大,完全不容许她有挣扎或反抗的余地。一种熟悉的苏合龙涎香的气息从他的身上蔓延开来,她只觉得心跳加速,有种晕头转向的感觉。
这种亲近之举,以前他们之间也曾经有过,但此时此刻却让她觉得十分不妥。
他不顾一切地伸出手臂,将她紧紧地拥在自己怀中,她微微闭上眼睛,只觉得心底泛起了一阵阵酸涩的味道,她努力压制着心底里暗流汹涌的情绪,摇着头说:“你快放开我啦!不然我就像上次一样用绝招打你了!”
“月儿……自从你离开京城那一刻开始,我每天都觉得心神不宁。”他将下颌搁置在她的头顶上,亲吻着她乌黑的发丝,用极低的声音说,“想见一个人却又见不到的感觉,像生一场大病。迄今为止,能够让我病入膏肓的人,只有你一个。”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语气低沉,蕴含着无限惆怅。
苏挽月被他扣在怀里,她紧紧地握着拳头,让自己定了定神,说:“你不要对我说这种话了,我不过是殿下身边的一名侍卫而已!如果殿下不怪我僭越身份,我们可以做好朋友,至于别的事情……恕我不能接受,也不能答应。”
朱佑樘听到这一句话,立刻将她的身体转过来,伸手托起她的脸,低声说:“若是我不肯呢?我不明白,你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你若是对我无情无意,那晚在午门城楼之上又何必假装伤心?苏挽月,你并非不喜欢我,只是不够喜欢我而已,是不是?”
苏挽月万万没想到这个端庄矜持的皇太子会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直率的话来,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她对他的感情有多深,他早已看得清清楚楚,但要让一个人承认自己爱对方比对方爱自己更多,确实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
朱佑樘是一个有勇气的人,他的直白来源于他的冷静,他的自信来源于他的高傲。
她不得不承认他一句道破天机,她不是“不喜欢”,只是“不够喜欢”。牟斌对她很好,有情有义;朱佑樘对她也很好,百般呵护,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隐忍,摘下了他冷傲的面具。但是,她有自己心中选择爱人的一套标准,那个标准是按照现代规范来制定的,这些古人们几乎一个都不合格。
苏挽月想起他与张菁菁那日成亲的情形,立刻迎着他审视自己的犀利眼神,毫不犹疑地点头说:“是!”
朱佑樘猛然间听到她的直率回答,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眼里掠过一丝受伤的光影,但是他很快就将那丝暗影压了下去,沉声说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心无芥蒂,一心一意地接受我?”
苏挽月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心里微微有些恍惚,她侧身让微凉的夜风吹过脸颊,好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摇着头说:“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好好对待你身边的人吧!至于我自己,皇上之前说过,等这趟差使办完之后,我就不必留在毓庆宫了。”
“我不会让你走。”朱佑樘又恢复了他那种清清淡淡的态度,“我们之间的事情和别人没有关系。”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苏挽月见他突然改口反悔表示不肯放自己离开,实在忍无可忍了,不禁瞪大眼睛据理力争,“你自己刚做了新郎官,为什么不放我走?凭什么啊?要我离开京城也是你,不准我离开也是你,你是要玩死我才甘心吗!”
“凭我是你的主子。”朱佑樘欺身到她面前,清冷的眼眸中仿佛燃烧着两团火焰,“当初是你亲口答应我一辈子留在我身边,难道你想违背诺言?”
“可当时是你逼我说的!”她想起之前在毓庆宫被他威胁的情形,心里就十分憋屈,“我如果不那么说,你就要将我送到万通那里去,我当时没有办法才选择的权宜之计!”
“不管当时是什么情况,”他目光凌厉而笃定,语气毫无商量的余地,“你既然答应了我,就不准走!”
“我偏要走,你能把我怎样?”苏挽月简直要气急败坏了,之前他当着宪宗皇帝的面明确表示“无所谓”自己的去向,也不反对让她出宫,现在居然都不认账了!
“你只管试试看。”朱佑樘语气冷肃。
“大不了杀了我!”她早已习惯了他这种套路,因此根本不怕。
“不止如此,”他紧皱了眉头冷冷地看着她,似乎很生气,“你不是很感激牟斌、视他如亲人么?你若是敢违逆我,我立刻命人将他关进诏狱,看你来不来救他?”
苏挽月顿时傻掉了,她答不上话,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和他吵下去,这个太子爷似乎已经不准备和她讲道理了。
“明日一早,跟我回宫。”他用不容抗拒的口气说。
88。第88章 蓝颜知己
次日,苏挽月刚醒来,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以为是朱佑樘按照昨天说的计划清晨叫她一起回京城,立刻高声说:“别敲了,时间还很早,不用这么慌张吧!”
外面的人却说:“苏侍卫请速开门,出大事了!”
她听出那是蓝枭的声音,匆忙披上一件外衣,打开门发现他带着人皮面具的脸有点诡异,不由得怔了一怔说:“怎么了?”
“马大人不见了。”蓝枭深锁着眉头,他是特意来找苏挽月的。
“马坤不见了?”苏挽月重复了一遍,有些不可思议,“他昨晚饮宴之后没有回房间吗?或者他起得比较早,出门闲逛溜达还没回来?”
蓝枭摇摇头说:“我今天一早去房间找他,里面空无一人。问了沐府门口的侍卫,说昨夜接风宴之后,大约三更时分马大人一个人出门了。”
“他出门没有告诉你吗?”苏挽月觉得蹊跷,马坤初来乍到昆明,人生地不熟,为什么大晚上要一个人出去?还胆大包天到连侍卫都不带一个?就算马坤信不过她,总该信得过自己的侄儿叶宁吧?
“昨晚我和太子殿下在一起。”蓝枭看了一眼苏挽月,欲言又止。
苏挽月立刻没话说了,她探头看了看隔壁朱佑樘的房间,发现房门紧闭,顿时有点纳闷,他一向都起得很早,这时候也该起了,难道日上三竿了还在睡懒觉不成?
“他不在房里。”蓝枭看着她疑惑的表情,解释了一句。
“难道他也失踪了吗?”
蓝枭左右顾盼了一阵,压低了声音说:“太子殿下临时有一件急事要办,吩咐我通知你,在此等他回来。”
苏挽月简直想抓狂了,难道在她沉入梦乡的时候,沐府中发生了什么诡异事件?昨晚朱佑樘还信誓旦旦地要她今天跟自己一起回京城,才过了几个小时而已,事情全变卦了!马坤不见了,朱佑樘也不见了!
“黔国公知道马坤失踪的事吗?”苏挽月没有心思再管朱佑樘的行踪了,他的心思向来深沉复杂,她想管也管不上,倒是马坤的安全更让她担心,“你带我去马坤房里看一下!”
“沐府侍卫统领慕蝶正在四处寻人,黔国公也毫无头绪,只是加派人手去找。”蓝枭转过身给她带路。
苏挽月翻过了侧廊,跟着蓝枭朝着昨日沐谦给马坤安排的房里走去,她走到半路却突然停住,在花园里的一丛芭蕉旁边蹲了下来,
蓝枭不解,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她探着头看了看泥地里长出来的花,抬头指着花朵说:“你看,这里有好几株地涌金莲。”
“地涌金莲”是云南的特色花卉,先花后叶,花冠犹如从地面涌出的一朵金色莲花,硕大、灿烂、奇美,假茎的叶腋处真正的小花朵清香、娇嫩,黄绿相间,被佛教寺院尊为“五树六花”之一。传说释迦牟尼诞生之时,每走一步脚底都生出金灿灿的莲花,这种花朵盛开之时,花瓣犹如从地上涌出一朵金色莲花,像是来自仙界。
云南多信仰佛教,黔国公家世代在此镇守,沐府种植这种佛教花卉,本是理所当然。
蓝枭低头看了一眼,说道:“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苏挽月站起身,指着花园向阳的一侧说:“我看过植物图谱,这种花很难种植的,尤其是冬季必须栽种在向阳处才能活下来,但是这里背阴,它似乎不应该长在这里!”
蓝枭闻言蹲下去,细细看了下花茎边泥土,果然像是刚翻新不久的黑土,苏挽月盯着那些花朵左看右看,将腰间的黑刃抽了出来。
蓝枭看出了她的意图,立刻提醒她说:“你想把这里挖开么?听说这个沐谦笃信佛教,你若是挖了他的佛花,只怕他要找你麻烦,翻脸都说不定。”
苏挽月只得将匕首插了回去,蓝枭的提醒不无道理,虽然他们是钦差大臣的护卫,但刚到昆明第二天就挖了沐府的佛花,确实有点不妥。但她依然觉得这些花有问题,站起身围着它们转了好几圈,猜测着说:“是谁无缘无故移动这几株花的?他们想干什么呢?”
“这个问题还是问沐府的花农吧,”蓝枭指了指前面,示意她赶快离开,“快走,前面就是马坤的房间。”
苏挽月快步向前,穿过回廊推开马坤的房门,却没想到,房间里此时竟然站着一个男人!
此人当然不是马坤。
黔国公沐谦,他身穿一袭蓝色锦衣,腰间系着五彩斑斓的锦带,斜佩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坠,背影看起来十分挺拔。苏挽月推开房门的时候,他正背对着大门看桌案上的东西,他发现有人进来,神情居然十分镇定,似乎他本来就该在这里一样。
苏挽月对这个沐谦的印象原本不坏,觉得他就是一个十足的、养尊处优的世袭公子爷。像这种明朝“高帅富”她已经见过不少,朱佑樘、牟斌、杨宁清等人都算是“富二代”,只是性情各有不同。如果要说这个沐谦和他们之间的区别,她觉得最大的区别在于他的眼神,他表面是个斯文君子,但目光中总是带着一种霸气与傲气。沐府说白了其实就是云南的“土皇帝”,又没有朝臣时刻盯着进谏,几代单传的沐谦绝对比紫禁城里的皇太子朱佑樘过得潇洒十倍。
她看得出,沐谦对他们这批钦差大臣态度看似恭谨,其实根本就没将马坤放在眼里,他居然亲自来马坤的房间“视察”,动机十分可疑。
苏挽月心中疑窦丛生,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