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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景铉一心扑在文才武略的修习上,对于老王妃那边的请安问好便没怎么上心,王侧妃见老王妃有些不喜,心中暗自想着若是从老王妃那边入手,恐怕自家儿子还有机会得那个世子之位。于是每日里教着那乔景焰去老王妃那边,小嘴甜甜,只将老王妃哄得眉开眼笑,搂着乔景焰直喊“心肝宝贝儿”,到了十五岁上头,便琢磨着要英王爷去上表给他请封世子。
英王爷对于几个儿子,手板手背都是肉,也没有什么特别偏心,虽说乔景焰擅长于溜须拍马,可他却并不吃这一套。英王妃得了消息,老王妃要请封乔景焰做世子,急得凳子都坐不稳,急急忙忙奔回家里去向母亲高夫人请教如何才能将这一局扳回来。
“你自小心高气傲,凡事从来不肯低头。”高夫人望着女儿憔悴的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出嫁前几日,我便细细叮嘱过了,可你就是不听,现在落到了这种尴尬地步,祖母竟然打主意请封庶出的长孙,这也可以瞧见你有多么不得她的心。”
“母亲,你不知道我那婆婆有多古怪。”英王妃摸着胸口,只觉得那处堵着一口气,怎么也提不上来,她的面皮有些焦黄,双眉耷拉着,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看得高夫人一阵心疼,自己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到了这个时候却要回娘家来搬救兵,怎么说也要替她想点法子,毕竟外孙成了世子,以后袭了爵位,对自己的孙子也有好处。
“老王妃古怪,为何王侧妃又能得她欢心?清芬,是我自小娇惯了你,这才弄到今日的地步。你去罢,我自会替你想想法子,你回府以后也该自己好好反思一番,如何才能得到婆婆的欢心。”高夫人闭了闭眼睛,这庶长子想要做世子,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毕竟嫡长有别,哪能这么容易混淆的。
英王妃讪讪回到家中,一病不起,英王爷索性将她送去了云州的别院将养身子:“你休要胡思乱想,这些事情我自会有安排。”
英王爷对于几个儿子谁来做这世子,心中早就有一杆秤,四个儿子里边乔景焰与乔景铉年纪相差半岁,其余两个年纪都还尚幼,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才干来。乔景焰与乔景铉各有自己的长处,乔景焰为人圆滑,很会揣摩人的心意,而乔景铉则有些以自己为中心,说起话来肆无忌惮。可乔景铉的才干却又胜乔景焰几分,特别是身手十分了得,才十四岁便战胜了无数好手,进宫做了侍卫。
英王爷祖上是跟着太祖马背打江山的,英王府的传承里一直尚武,所以英王爷表面上虽然没有流露出对乔景铉的欣赏,可暗地里一杆秤早就向乔景铉倾斜了几分。老王妃让他请封乔景焰,他并未一口答应,而是将这事情压了下来,一直斟酌着该怎么样才能既不得罪母亲,又能将乔景铉立做世子。
去年除夕宫中夜宴,皇上亲自问起了英王府请立世子的事情:“世昭,景铉明年就要满十六了,你为何还不上奏折来给他讨封?”
英王爷大喜,自己正在琢磨这事情,没想到皇上到出口替他解决了这个难题,他赶紧行礼道:“本来还想着等景铉十六再来替他请封的,没想到皇上竟然记挂在心上,此乃景铉之福。”
“景铉允文允武,放眼我大陈皇朝,又有几个能及得上他?他又是嫡子,血脉正统,不立他为世子,你还想立谁?”皇上脸上带笑的望着英王爷:“这样罢,今日是除夕,朕便赏赐了这世子之位给景铉,权当除夕的节礼罢。”
皇上开口哪有拒绝的道理?金口玉言一锤定音,英王爷只觉浑身轻松,走回自家那一桌旁边,老王妃骨笃着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旁边王侧妃的一双眉毛耷拉成了倒八字,乔景焰依旧是面带笑容,朝乔景铉连声道贺:“二弟,恭喜。”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这英王府世子之位舍我其谁?”乔景铉傲然挺直了背:“我母亲是英王妃,我是嫡出的儿子,不是我来袭爵还会有谁?”
大陈皇朝嫡庶分明,只有家中没有嫡子或者是十分得宠的庶长子才会偶尔破例来袭爵,乔景铉自小便被英王妃教导着这道理,所以丝毫不以为自己得了世子之位是额外的恩宠,这本来就是他该得的。
乔景焰听了这回复,脸上微微一僵,可旋即又堆满了笑容:“可不是这样?二弟说的是,为兄只是真心为你高兴,所以说话没多考虑。”
“炫儿,你兄长也是真心实意恭喜你,为何说话这么不客气?”老王妃咂吧了下嘴唇,很是不快,二孙子本来是个好的,可惜被他母亲教歪了,若是换了王侧妃来教,恐怕会要知情知趣得多。幸好现在儿媳身子抱恙在云州别院,她若是在场,那还不知道是一副什么样的模样呢。
乔景铉封了世子的事情英王妃是年后才知道,得了这个消息,她高兴得病马上好了一半,拉住乔景铉的手看了又看,擦了擦眼睛:“究竟皇上心里明白得很。”
乔景铉瞧着英王妃那模样,哈哈一笑:“母亲,你怎么倒如此多愁善感了,这世子之位早晚都是我的,值得这么高兴?”
“你知道什么!”英王妃心里一阵苦涩,这全是父亲母亲的功劳,这几个月他们找了不少人旁敲侧击,示意英王府该要立世子,又说了不少立嫡立长的旧制。这袭爵自然要先立嫡,若无嫡出再考虑立长,乔景铉是嫡子,又这般年轻有为,自然该立他做世子。
这下总算好了,世子身份得立,十六岁生辰的时候又得了皇上这般赏赐,真是双喜临门,英王妃望着乔景铉领旨谢恩,心中有说不出的欢喜,今晚还有一件算不得喜事的喜事,这么说来也是三喜临门了。
☆、第六十四章 春宵
劲松院的走廊下边垂着几盏气死风灯,被晚春的微风吹着,不住的旋转着身子,几团暖黄的灯光投在廊下站着的人脸上,忽明忽暗,看不清她的神色。
香笔攀着廊柱站在那里,心里十分难受,今日便是乔景铉十六岁生辰了,他的人生将发生重大的变化,他……就要有屋里人了。香笔紧紧的攥着手中的一块帕子,眼泪珠子都快要滴下来。
这些年全心全意的伺候着乔景铉,她的眼中只有他,在四个贴身丫鬟里她是生得最好的,乔景铉给她的笑脸也最多,她原以为自己肯定会被指做乔景铉的屋里人,可是没想到宝云却忽然从天而降般,把她想了多年的那个位置夺了去。
手中素丝的帕子不住的随风舞动,香笔低头看了看帕子上那一对鸳鸯鸟,只只觉喉头哽咽,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今年开春她便跟着府里头的绣娘学着绣花,一心想在乔景铉十六岁生辰的时候送他一件大礼,花了好几个月功夫才绣出了这块帕子。
虽然说上边的鸳鸯绣得并不很像,瞧着像两只鸭子,可毕竟这是她辛辛苦苦绣出来的,总想着两人相拥而眠的时候送给乔景铉,红绡帐内一起携手看这对鸳鸯,那是多么别致的风情?香笔的嘴角扯了扯,一切都只是她自己在胡思乱想,这帕子是用不到了。
“香笔,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小径那头婷婷袅袅的走来了一个女子,高高的挽着发髻,插着一支金色镶绿玉的簪子,垂下几条金丝流苏,尾端点缀着几粒东珠,虽然不大,但也算得上是一件不错的首饰。她穿着一件淡绿色的湖中雪花绸的衣裳,领口袖口都有精致的刺绣,群袂处是蜿蜒的缠枝丁香花,随着她的脚步,不住的在摇曳。
“宝云。”香笔心头一惊,手中的素丝帕子没有握紧,飘落在了地上,雪白的颜色被廊下的灯一照,变成了一种泛黄的旧色。
“你掉了什么?”宝云一步跨了过来,弯腰就要去捡那帕子,香笔已经敏捷的将帕子拾了起来,揉成了一团握在手心:“是我的帕子掉了,不劳你替我捡了。”
“刚刚我仿佛还见着那帕子上有绣花?”宝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低头朝香笔手中瞥了一眼:“没想到你一个做丫鬟的,还有这般心思,在帕子上绣花。不对,这帕子可是素丝的,你竟然用得起素丝的帕子?”她瞪大了眼睛,脸上浮出了笑容:“你是想把这个送给世子爷罢?难怪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你……胡说!”听到宝云道破了自己的心事,香笔只觉得脸上*辣的烧得厉害,低着头强辩道:“我现在还不想睡,站在这里看看月亮。”
“看月亮?”宝云抬头望了望天空,一弯残月钩在天边,淡淡的清辉洒在这春意盎然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柔和,她吃吃笑了起来:“香笔,你再看也没有用,那月亮对你来说今晚是残的,而对于我,却是满月。”捻了捻自己的衣裳,宝云朝香笔走近了一步,笑得越发开心,脸上似乎有一朵盛开的花:“你瞧,这是王妃赏赐给我的,这首饰、这衣裳,与你们的衣裳可大大的不同……”
香笔惊慌的退了一步,将身子缩在了廊柱后边,她投在地上的身影与廊柱几乎合成了一处,黑黝黝的分不出彼此。宝云斜眼看了看香笔惊慌失措的模样,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香笔,你不要自不量力,从今晚起,我便是世子爷的屋里人,你以后见了我,可得喊我叫宝云姑娘,千万记得要添上姑娘两个字,可不能僭越了。”
拉了拉衣裳,宝云笑着推开了内室的门,一步跨了进去,香笔绝望的看着她的背影,眼泪珠子终于一滴一滴的滚了下来。她垂头丧气的坐在走廊上边,一双眼睛失神的望着庭中绿树,心似乎碎成了一片片的琉璃,只听到叮叮咚咚的响声,酸酸涩涩的在耳边回旋。
“香笔,你坐在这里做什么?”乔景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将香笔惊得跳了起来,眼前站着一个英俊无比的人,脸上泛着红色,眼睛似乎也有些迷茫。
世子爷今日高兴,喝醉了。
香笔很想跨上前去一把扶住他,可想到现在乔景铉该由宝云来照顾,心里边有如针扎,她抬起脸来望着乔景铉,眼中有盈盈泪光:“奴婢、奴婢在看月亮。”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些去歇息,明日一早起来你们还得来服侍我更衣。”乔景铉摆了摆手,嘴里呵出阵阵的酒气,似乎带着些甜香,钻进了香笔的鼻子,仿如一阵暖流袭过她的心间。
世子爷还是关心我的,香笔有点欣喜若狂,刚刚的酸涩与委屈立刻不翼而飞,她朝乔景铉行了一礼:“是,世子爷,奴婢这就去歇息。”
瞧着乔景铉推门走进了内室,香笔微微笑了起来,本来想挪动双腿回自己屋子,可却还是心有不甘,一双腿慢慢的挪向了乔景铉的内室那边,将身子藏在廊柱后边,紧紧的望着那扇被关上的房门,恨不得能透过那扇门看清里边的一切。
乔景铉推开自己屋子的门,穿过丫鬟上夜的小隔间,走到内室门口,却发现门边透过一丝暖黄的灯光。
他的心里有几分惊奇,素日没有人会不经他允许就进入内室,难道是丫鬟们这个时候还在打扫?乔景铉心中不免带了几分愠怒,这个时候了还在打扫,白天都做什么去了,等他想休息的时候屋子里还有旁的人!乔景铉一抬脚就把门给踢开,怒气冲冲的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温馨,暖炉里燃着鹅梨香,甜甜的气味熏得他有片刻的恍惚,屋子有两角燃着暖黄的明当瓦灯,把整个房间照得朦胧。
灯下,美人如玉。
乔景铉定睛看了下,那个美人很是眼熟:“你是谁?”
美人粉面含羞的站了起来,拉了拉垂到肩膀的薄纱,婉转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