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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明珠听了钱妈妈的保证,这才脸色稍霁,露出一丝快活的神色来:“你和那小瑞芳说,叫他不要怜香惜玉,下点重手!”
钱妈妈连连点头:“这是自然的!”
庆丰班唱了一出堂会,中间便是歇息和用午饭的时候,后台那边正在乱糟糟的一片,突然有个俊俏的小丫头来找小瑞芳。
班主会意的朝小瑞芳挤了挤眼睛。
戏子和娼妓虽说职业不同,但暗地里有些东西却是想通的,长相俊俏的女戏子经常有富家老爷看中包下来,甚至一抬轿子抬去做姨太太的,而唱小生的男戏子则和一些大家里的夫人小姐很多都有说不清的关系,传出风流韵事也不稀奇。
班主一看是来找小瑞芳的,心里暗自想着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忍不住了,小瑞芳今日的打赏不知道有多丰厚。一面斜着眼角看着那小丫头和小瑞芳嘀嘀咕咕,一面心里忿忿不平,为何小白脸就这么吃香?
那小瑞芳素日里做惯了偷香窃玉之事,本性也喜好风月,况且那些富家夫人还有钱财打发,何乐而不为?所以遇到这事,竟觉得是天上掉了银子下来一般,随叫随到,根本不会拒绝。
那小丫头附在小瑞芳耳边轻声说:“你跟我到水榭来,我们家姑娘要见你,仔细奉承着些,做得好少不了你的银子!”
那小瑞芳一听竟不是哪家的夫人,而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唤他前去,喜得全身的毛孔没有一个不舒服的,跟班主拱了下手,也没说去哪里,就跟着那小丫头走出了后台。
班主看着小瑞芳离开的身影,恨恨的啐了一口:“不就是长得标致些,唱曲唱得好听些,什么好事情都轮上他了!”
旁边班主娘子过来揪住他的耳朵:“在这里嘀嘀咕咕做什么呢?还不赶紧催着他们把台子收拾好了?你羡慕小瑞芳想去依红偎翠?我呸!自己也不照照是个什么模样!有老娘愿意跟着你就该烧高香了!”
班主被娘子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讪讪的转过身去吆喝了几句:“快些将上午的那些东西收起来,将下午要用到的行头整饬出来!”
没多久,外边橐橐的进来了两个汉子,高挑身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是一开口也是来找小瑞芳,班主瞧着直叹气,这小瑞芳可真是吃香,生意一桩又一桩!
班主娘子斜睨了他们一眼,见不是打赏银子的买卖,顿时失去了兴趣,用竹签子签着牙齿,吐出了一些残屑:“刚刚有个小丫头找了他去啦,现儿也不知道在哪里风流快活呢!两位爷还是等他唱完堂会再来找他罢!”
那两个汉子也不说话,伸手便将班主娘子提了起来:“你不知道他在哪里?”
班主娘子只觉自己的双脚“呼”的一声便离开了地面,心里有些害怕,瞧着那两个汉子的脸,越看越有凶相,用劲蹬了两下腿,喘着粗气道:“我隐约听那小丫头子说到水榭两个字,估计就在那里行事。”
那两个汉子一言不发,将班主娘子放到了地上,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班主娘子就如一滩烂泥般倒在了地上,摸着胸口扑哧扑哧的直喘气儿:“当家的,我怎么觉得今日似乎要出事,心都要跳出来了。”
班主快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替她揉了揉胸口,也是一副愁眉苦脸:“莫说是你,现在我还在心惊肉跳呢。”
明媚正与刘玉芝两人呆在凉亭里边说话,玉梨与金柳将剥好的葡萄放在盘子里,满满登登的一盘子,就如碧玉珠子般在白色的瓷盘里滚来滚去。
“大家一道儿吃。”明媚指着那盘子葡萄道:“我和你们家姑娘可吃不下这么多,还得留点肚子过会儿吃饭。”
金柳笑着行了一礼:“那我便不客气了。”
刚刚伸手才抓了一颗葡萄,就听着沙沙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一个婆子飞了一双腿儿正在往凉亭这边跑了过来,见到明媚,站在下边行了一礼:“姑娘,老爷吩咐你去水榭那边一趟,快些跟着老婆子过去罢。”
明媚笑着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且先去,我这衣裳吃葡萄弄脏了些,等我回去换件衣裳便过去。”
刘玉芝奇怪的看了明媚一眼,衣裳上边干干净净,没有见半分弄脏的痕迹,为何她要这般说话?那个站在凉亭外的婆子笑着说了一声:“那我先行一步,老爷仿佛有什么急事要找二小姐,还请稍微快些。”
瞧着那婆子的背影,明媚冷冷的笑了一声,刘玉芝拉着她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的衣裳好好儿的,没有什么地方弄脏了,怎么要这般说?”
明媚朝她眨了眨眼睛:“我骗她的。”说罢重新坐了下来,指着那盘葡萄道:“咱们继续吃葡萄。”
“柳大人找你,你不过去?”刘玉芝看了看明媚,有些担心:“不是说有急事?”
“你放心,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些下人惯会虚张声势,不用理睬她们。”明媚笑了笑,拈起了一颗葡萄来,指了指凉亭外边那架葡萄藤:“这葡萄架子可真是宝贝,不仅能结出好吃的水果,还能给咱们遮阴。”
刘玉芝随着明媚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凉亭外边长着一架葡糖,沿着架子长得极其旺盛,藤蔓延伸成很大的一片,葡萄叶子密密麻麻擦肩摩踵的,隔绝了那耀眼的阳光,洒下一片清凉。她有些不解的看着明媚,柳二小姐今日是怎么了?为何王顾左右而言他,根本就不管起她父亲还在水榭那边等她。
明媚见着刘玉芝一副疑惑的模样,也懒得去解释,只是很淡定的坐在那里继续吃葡萄。今日即便没有黎玉立来告诉她柳四夫人要向她下手,她也绝不会上当。
要想暗地里下手,怎么样也该经过周密的安排,这般无厘头做事究竟是为哪桩,难道以为她的智商只有三岁孩童?来的这个婆子自己没怎么见过,不知道是哪个院子里做粗使活计的婆子,甚至有可能是随便买通了那些贵夫人身边的贴身妈妈。
柳元久真想找她,肯定会派主院里的婆子,或者是自己的随身小厮,哪有派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婆子来的理儿?再说了,即便柳元久真有急事,哪有将她喊去水榭的道理,柳家的水榭建在一处僻静的地方,走过去要绕不少路程,除非柳元久是吃饱了撑着才会选了那个地点。
不消说这肯定是柳四夫人布置下来的一个陷阱,水榭里有人,但绝不会是柳元久,肯定是那庆丰班里的小瑞芳,张了大网在那里专等着她钻进去。
“你不去真没事?”刘玉芝有些担心,又小声催了一句。
“没事儿,若我去了才有事呢。”明媚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咱们等会直接过去花厅那边吃饭便是。”
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子,明媚估计柳四夫人这时应该有些等不及了,于是带着刘玉芝朝花厅里走了去,还没走到花厅的正门口,立在那里的一个婆子见了明媚,慌慌张张的将脑袋缩了回去,明媚高喝了一声:“你站着。”
那婆子见明媚喊破自己行藏,垂头站在那里不敢动弹,明媚走了过去,朝着她瞅了两眼,笑微微道:“你慌什么呢?见着我来就跑,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
那婆子不敢抬脸,只是低头道:“我方才并未看见二小姐。”
“将她的脸给我板正!”明媚吩咐了玉梨一声,玉梨爽爽快快应了一声,举起两只手便将那婆子的脸给叉了起来。四只眼睛一打照面,玉梨惊呼了一声:“姑娘,这就是那个来传信的婆子。”
明媚笑眯眯的走上前去,望了望那婆子道:“你为何要假传老爷的话诓我去水榭?”
“二小姐,我不敢骗你,确实是老爷让我给二小姐传信的。”那婆子脸色有些灰白,可嘴还是十分硬,一点也不承认。
“给我掌嘴,看她什么时候才能说真话!”明媚朝玉梨点了点头,笑得很是欢快:“我教过你打人的时候怎么样用力才不会伤了自己,你可还记得?掌嘴最巧妙的是外边瞧着只肿了一分,可嘴巴里边却已经掉了几颗牙齿,血淋淋的一口。今日刚刚好有个机会,便拿出来练练手。”
玉梨脆生生应了一句:“我自然记得,那时候奴婢跟着姑娘去山里捉野物的时候,一手一个,奴婢的力气可不会比姑娘小!”
主仆两人的对话传到那婆子的耳朵里头,只唬得她双腿战战两股栗栗,都差点没有能站稳脚跟。她强撑着贴墙站着,两只手深深的抠进了墙壁,当玉梨举起手来逼近的时候,她尖叫了一声:“我说,我说,是钱妈妈让我这样传话的,老爷有没有在水榭,我不知道。”
“好得很。”明媚点了点头:“玉梨,去找根绳子过来将她捆了送到沉香阁去,让玉箫她们好生看管着。”
刘玉芝在旁边瞧着明媚的举动,此时也知道了事情原委,不消说是有人在算计她,最大可能便是她的嫡母柳夫人。瞧着玉梨将那婆子带走,刘玉芝瞧得目眩神移,叹了一口气道:“明媚,你这份机智,我是一分都不及。”
明媚挽了她的手道:“你们家哪有我们家这般尖锐的矛盾,自然不要这般操心。”
口里虽然这般说,但还是有几分担心刘玉芝,还不知道她以后会落得一个什么结局呢,刘府可还有一个嚣张得很的大姨娘,若是她出身再好些,恐怕刘同知夫人早就被她挤到杂院里头去住着了。
柳四夫人坐在花厅里正在与夫人们说笑着,见明媚走了进来,不由得一愣,眼睛朝钱妈妈瞟了过去。见着明媚,钱妈妈的脸色也是大变,怎么她这会子在这里?难道她不该在水榭里边,就等着她们去捉奸?
“见过母亲与各位夫人。”明媚笑着行了一礼:“明媚生辰也不是件什么大事,却无端惊扰了各位,真是罪过。”
“柳二小姐芳辰,我们自然要来恭贺,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坐在柳四夫人旁边的吕夫人笑微微的接口说了下去,上上下下打量着明媚,心中赞叹这柳二小姐虽然是个庶出的,可那气度从容一点也不比嫡出的要差,只要柳夫人愿意让她做记名嫡女,自家妹妹若是聘了她去做儿媳妇也不会吃亏。
“夫人,夫人!”一个婆子飞奔着跑了进来:“我们在园中轮值,发现水榭那边有动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看起来确实是有些慌张:“那水榭里头有个陌生的男子,瞧那模样似乎是在等人,也不知道在等谁?”
柳四夫人心中知道那男子定然是小瑞芳,可她见着那明媚现儿好端端的站在花厅里边,不免有些兴味索然:“这等小事也要来禀报,你们去拿了笤帚将他赶走便是!”
旁边吕夫人却坐直了身子,脸上有几分郑重:“柳夫人,可不能这般轻视,谁知道这男子是要来做什么的?水榭一般都在幽静之处,指不定是想与谁行那苟且之事,怎么能听之任之?”
柳四夫人被说得脸孔通红,自己若是不去走一趟,那便会被众位贵夫人质疑对门风的不看重了。想到此处,她站起身来道:“我且去瞧瞧。”
吕夫人也站了起来道:“我跟你过去瞧瞧,看看究竟是谁竟会这般胆大包天,青天白日的便想着那龌龊事儿。”
吕夫人站了起来,其余的人也跟着站了起来,都纷纷愤慨的表示非要将这万恶不赦的淫徒捉住,好好整治一番不可。柳四夫人一时也没法子推托,只能带了一群夫人们往湖边走去,只将小姐们留在花厅里边。
明媚坐下身来,望了望众位小姐,大家的脸上都还有几分和气的神色,没有像柳明珠那般,脸上干干脆脆的写着“刁难”两个字。想到柳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