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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尔禾-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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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配,在女人堆里认出她是比较困难的,在大街上就更困难了。当然了,女同志嘛,健康开朗,有力气,勤快,这都是开荒种地的首要条件,也是张惠琴同志的强项。如果不是她跟王拴堂的婚姻,连队领导也很难记住她,广大人民群众也不会过分地注意她。
  指导员总觉得张惠琴太有主意了,谈不上该生气还是不该生气,也不是不舒服,是一种怪怪的感觉,有点噎,有点堵,有点硬。遇上张惠琴的时候,张惠琴是很客气很礼貌的,指导员的心情就会复杂起来。
  大家,尤其是女人们,耿耿于怀的是那面小镜子,她们看到的张惠琴总是那么精神,都是房子里放着宝贝镜子的缘故。这几种莫名其妙的力量很默契不约而同地聚在一起,其结果就是王拴堂跟张惠琴老住不上房子,土坯房都住不上,他们两口子大概是乌尔禾地区在地窝子里住得最久的人。
  王卫疆从懂事那天起就听母亲张惠琴讲地窝子,还有那面小圆镜,他实在看不出这面镜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就是个镜子嘛,攥在王卫疆手里也就是一块玻璃片,可以把阳光打到树荫里去,打到牛眼睛上。正在吃草的牛没法吃草了,牛感到太恐怖了,牛是认识太阳的,牛跟大地上所有的动物一样崇敬天上的太阳,牛在太阳底下总是那么温驯,在树荫里牛可以稍微傲慢一下,头稍微扬起一点,可以平视世界了,王卫疆就用小镜子把太阳打过来,牛以为太阳掉下来了,眼睛都花了,看不见筐里的青草,牛就哞的一声叫起来。张惠琴一把夺过小镜子,“早知道这样子,就该把你养在地窝子里,跟耗子待在一起。”
  王卫疆早就听人家说过了,他出生在地窝子里,跟他同龄的孩子都是房子里出生的。地窝子里出生的大都是五六十年代,都是他们的哥哥姐姐。王卫疆就在同龄人中矮了一大截,也是母亲张惠琴最伤心的地方。王卫疆一点也不伤心,王卫疆上中学了,他用物理课本上的光学知识开导母亲张惠琴:镜子能把阳光折射到地窝子里。张惠琴不懂什么叫折射,王卫疆就跑到地窝子里作示范。他们已经住上土坯房子好多年了,地窝子当菜窖用,里面有一股土腥味,黑糊糊的,小窗口投进一束阳光,跟扎了一束金灿灿的谷穗一样。王卫疆把小镜子放在金光闪闪的谷穗中,慢慢旋转,地窝子里豁然一亮,谷穗长满了一地,张惠琴身上都是亮堂堂的。
  
第一章 地窝子2(3)
张惠琴在地窝子里住过那么多年,从来都是对着窗台的小镜子梳妆打扮,从来不挪动镜子,每天都要擦一下镜子上的灰尘,也是一手摁住,一手擦,不挪镜子的位置。她简直把它当神像了,她在膜拜,在进行一种庄严的仪式,一点点亮光就够了,她很满足了。有一次,她正在擦镜面上的灰尘,其实没有多少灰尘,一种习惯罢了,手摁上去的时候,镜子上的亮光就从手指缝里渗出来,手指的皮肉马上显出红润的颜色,手指都亮了。她当时就想,要是没有镜子,生活可太灰暗了,地窝子就成老鼠洞了。这个发现太重要了,她越发敬畏这个小镜子。当晚她就问丈夫怎么买的镜子。她已经问过好几遍了,她还想问。王拴堂尽量满足妻子的需要,王拴堂把乌鲁木齐描述得跟北京一样,把大十字描述得跟天安门一样,那个卖镜子的商店就是王府井大街了。女人还要问顶要命的一句话,你为啥要买这个?王拴堂已经是个婚龄快十年的大丈夫了,王拴堂不会实话实说,实际情况是他很偶然上了一趟商店,他不能这么说呀,他告诉妻子:“这是专门给你买的,我够条件呀,领导说了嘛,我就跑乌鲁木齐一趟,上海货最好嘛,啥好咱就买啥嘛,咱不能叫咱的女人吃亏嘛。”张惠琴最想听的就是这个,镜子在她心里的位置太重要了。
  让她想不到的是儿子王卫疆能让镜子变出这么多花样,把太阳全搬进了地窝子。儿子一边转动镜子,一边说:“老鼠洞里要是有这么一面镜子,老鼠也能把太阳搬进去,老鼠就不成老鼠了,就成老鼠精啦!”儿子王卫疆说话的语气神态动作跟父亲王拴堂一模一样,椽跟檩,人跟种,谁的种就像谁,到底是王拴堂的种。
  张惠琴住不上房子,就气得大哭。张惠琴不会在外边哭的,张惠琴在人面前总是昂着头,越是艰难张惠琴越精神,回到家里就不行了,在丈夫跟前就忍不住了,就呜呜把嘴哭歪了。王拴堂就拿镜子说事儿,一提镜子,张惠琴的哭声就止住了。王拴堂告诉妻子:“你天天照镜子哩,你就没发现镜子的好处吗?”妻子跟兔子一样耳朵竖得高高的,倾尽心力听丈夫给她灌洋米汤。丈夫王拴堂万分真诚地告诉妻子:“这狗日的上海镜子,把人照得越活越年轻,越活越精神,越活越爱活。上个礼拜我去乌鲁木齐,顺路去了一趟大十字商店,服务员还是当年那个服务员,五十多岁了,跟个小伙子一样。我说同志呀,你顿顿吃人参得是?人家服务员就笑我没见识,人家就指着货架上的镜子,这么多宝贝围着我,我能老吗?我想老都老不成。人家告诉我,全世界最好的镜子在巴黎,巴黎女人最漂亮,美国、苏联都比不上,巴黎下来就数上海了。你看咱乌尔禾的上海知青,跟画儿上下来的人一样。”一个月前来了一批上海知青,张惠琴是见过的。那时候张惠琴的耳朵已经远远不是兔子耳朵了,张惠琴的耳朵成了雷达,丈夫的一言一语一下子重要起来,丈夫声音小小的,跟说悄悄话一样,贴着张惠琴的耳朵根,告诉张惠琴:“跟你一搭来的女同志都变成碌碡了,变成麻袋了,变成水缸了,变成老油瓮了,你没变嘛。”丈夫的声音慢慢大起来,高声大气地告诉妻子:“你越活越年轻,越活越漂亮,你再住上一栋好房子,你还叫别人活不活!”丈夫说这话的时候,一字一顿,咬紧牙关,跟子弹一样一颗一颗射出来,击中了妻子的心窝窝,妻子再也不闹了,妻子彻底想通了。
  想通了就好,咱就生娃娃。王卫疆就生在地窝子里。
  妻子怀孕不久,边境吃紧,各团场抽调人马到边境组建新团场,一字儿摆开。乌尔禾已经很偏远了,乌尔禾抽不出多少人马,顶多一个连队。也就是一个连吧,也不往边境线上开,往边境那边靠一点,不至于出现空白地带。乌尔禾到托里到和布科赛尔大草原之间有一片大荒漠,稀稀拉拉长些杂草,哈萨克人蒙古人转场的时候,在这里打个尖就匆匆离开了。那地方可以算是乌尔禾绿洲静静的后院,白杨河上源星星点点的泉水就是从那里渗出来的,在那里种庄稼是不可能的。动员大会开了好几次,自愿报名的人很少,赵排长和张老师不用动员,他们两口子总是冲到第一线。也不是赵排长有多么积极,是他老婆张老师总跟他拧着,他这辈子就别想安生。他们一家一直跟王拴堂、张惠琴作邻居。组织上就把赵排长官升一级,到新组建的牧业连去当连长,牧业连几乎全是单身汉,有家室的就赵连长一个。张老师当不成老师了,牧业连没孩子,办不起学校,张老师宁愿去当牧工。不可能让她当牧工嘛,就当她说气话,据说那里有牧区的马背小学,以张老师的教学水平当校长没有问题,张老师真的当了副校长。
  
第一章 地窝子2(4)
王拴堂、张惠琴也在牧业连的名单上,听到消息,张惠琴都晕了。她原以为把孩子生在地窝子里就已经很伤心了,现在要让她到荒漠上去住帐篷,也不是帐篷,团里派人专门盖了房子,石头砌的墙,那地方都是沙土和石头,起伏不定的小石冈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就地取材,打下石料,压上红柳笆子、芨芨草笆子。据回来的人讲,那房子跟碉堡一样,炸弹都炸不塌。
  奇怪的是名单里边没有海力布叔叔,大概是疏忽了,老光棍海力布不哼不哈,太容易让人遗忘了。另一种解释,海力布没有家室无牵无挂,力气大得顶一头牛,是少有的壮劳力,连里不想放海力布。海力布就这么给落下了。海力布是自己报名去的,海力布的地窝子跟王拴堂家连在一起。王拴堂家有什么动静,会传到海力布的耳朵里。海力布听到女人的哭声,就到连部去问连长去牧业连的人够不够。连长说人早都够了,没你的份儿。
  “我要看名单。”
  连长跳起来:“你以为你是团长,你是师长,你来指挥我?日他奶奶的。”
  “你给不给?你不给我就走人。”
  “你走吧,走远远的。”
  海力布走到门口,撂下一句叫连长心惊肉跳的话:“我不在团场干了,我当盲流去呀,新疆地方这么大,老子随便往哪个湾里一躲,就能养活自己。”
  “你站住,站住!站住!”连长急了,赶紧从抽屉里取出本本子,摇得哗哗响,连长舍不得这个壮劳力。海力布大模大样翻开本本子,找到牧业连的名单。团部从各连抽调,别的连去的都是小伙子,他们连已经抽了赵排长张老师一家,加上王拴堂一家,都是拖家带口的。海力布跟个大首长一样,“你这连长当的,别的连队去单身汉,咱们连一去就是一家人。”海力布抓起一支笔,“老赵去升官呢,张老师拧麻花呢,王拴堂是我邻居,你们欺负到我邻居头上了,下一个就是我了。”海力布叔叔划掉王拴堂、张惠琴,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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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个顶俩,就这么定了,往上报,有问题我负责。”
  “你负责,你个大头兵你来指挥我?”
  “我指挥不成?”
  “嗨——”连长把帽子一甩。
  海力布把袖子一捋,“嗨(鞋)?嗨(鞋)在你脚上穿着呢,你嗨(鞋)啥哩?老子四八年的兵,打过胡宗南,打过美国佬,你###五三年的兵,你会拉枪栓吗?啊?你会吗?你也不数一数你长了几根毛!”
  连长当下就蔫了,摆老资格的兵越来越少,也惹不起。“日他妈,就让你指挥上一次,过过瘾。”连长给自己点一根烟,给海力布嘴里塞上一根烟点上。
  “去受罪哩,你以为去享福哩。”
  “我愿意。”
  海力布叔叔的地窝子成了连队的菜窖。
  张惠琴的肚子大起来,整个人大了一圈,从地窝子里出来时小心翼翼,地窝子的出口很小,孕妇跟塞子一样挤出来,外边阳光充足,坐在阳光地里,张惠琴就显得格外醒目。地窝子的生育高峰期已经过去七八年了,地窝子里出生的孩子都上学了,在那种气氛里,任何一个从地窝子里钻出地面的孕妇就显得很不正常,就很引人注目。不要说人,连鸟儿都飞过来了。一只鹰盘来盘去,停在半空,鹰长长地呼啸了一声,张惠琴肚子里的小家伙就动了一下,热乎乎的感觉迅速传遍全身。要知道这样,还不如早早把孩子生了。地窝子也是人住的地方啊,也是生养孩子的地方啊。也就是在那一天,在阳光非常充足、张惠琴特别伤感的那一刻,一只灰蓝色野兔从干草丛里跳出来,已经是秋天最后的日子了,草丛稀稀拉拉,兔子窝就在草根底下,很好看的一个鸭蛋形洞口,灰蓝色的兔子刚生了孩子,张惠琴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一只兔妈妈,空气中有一股甜丝丝的奶香,怀孕的女人笨手笨脚,可鼻子耳朵不笨,对任何有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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