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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嚭年
【由文,】
第一章 被时间洗过
再转一个弯就到一中那个有点气势的拱形校门了,下午三点,没有早晚高峰,十字路口的车辆依然川流不息。出租车恰好被红灯拦在斑马线前,旁边停了一辆深色卡宴,略比出租车靠后一点,郑微年从摇下的车窗看出去,刚好能看见校园的围栏里透出的熟悉的青青绿意,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一中因其过于厚重的人文气息和历史积淀逃开了像其他高中一样迁离原址的命运,保持着原来的占地面积和布局牢牢占据着这一块土地,一样的红墙,一样的起伏的草地,一样的笔直幽深的甬道,一样的遮天蔽日的香樟树,一点都没有变。
“这是杭州的重点高中,我女儿就在这里念书。”出租车司机看郑微年望着一中出神,以为她是外地游客,跟她解释道,语气里的骄傲毫不掩饰。
郑微年哪里会不知道,十三年前她满怀兴奋踏入这个校园,十年前自信满满从这个学校毕业,三年里,她走过校园里每一条静静的小道,在每一棵樱花树下驻足,每一个学校名人的故事她都烂熟于胸,甚至熟悉鲜为人知的通向教学楼屋顶的通道。只是,这些鲜活的景色突然如此真实地出现在出国六年初次回国的她眼中,就如同透过明亮的玻璃看天上的太阳,耀眼得生生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如斯真实,但却也隔着什么,有些东西,被在时间里洗过,虽然还是老样子,却再也触不真实。
十字路口的红灯一如当年漫长,但那时却怕绿灯来得太快,缩短聊天嬉闹的时光,此时绿灯终于亮起,郑微年回过神来,出租车已经转过路口驶向一中校门。回国的时间恰好赶上高中同学会,班长告诉她怎么也得来,当年的风云人物突然从圈子里消失了整整六年,一点消息也没有,这次好不容易打听到她回国的消息,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怕她离开太久找不到地,还特意把碰面地点约在了再熟悉不过的高中校门。
郑微年看见校门那里已经聚集了一大拨人,郑微年付了车费推门下车,刚站稳徐颂就迎了上来:“你终于来啦!”说完向她身后看了一眼,顿了一顿接着笑着说:“就等你们两个了。”郑微年转身向后看去,那辆深色卡宴停在刚才出租车停着的地方,车门打开,程嘉玺下了车,朝他们走过来。
“你们两个都是大大大忙人啊,一个在国外窝着一走就是这么多年,还有一个日夜颠倒泡在手术室里拖也拖不出来,算起来这还是毕业以后第一个人全到齐的同学会呢!快来快来。。。。。。”徐颂笑着招呼,带他们往那一大拨人走去,转身前郑微年感到徐颂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她笑笑跟了上去,听见程嘉玺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响起在身后。
徐颂是郑微年的发小,自郑微年有记忆以来就存在于她的生活中,两个人的母亲是高中同学加闺蜜,家也住得近,从幼稚园开始就是一个班,嬉笑打闹着一起长大,对于郑微年来说是模糊了性别差异的存在。二十多年的陪伴,大大小小的事情徐颂往往比郑微年的父母还要提早知道,关于郑微年和程嘉玺之间的事,他应该是世界上除了两个当事人之外知道得最清楚的人了。在走进人群前,他用只有他和郑微年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没事吧?”
“能怎么样?”郑微年依旧是笑着反问,眼看着徐颂似乎松了一口气,她想了想又说:“一会儿放我先走就好了。〃
这时人群里已经有人看见了朝这边走过来的三个人,大呼着”终于到齐了〃一起拥上来,七嘴八舌地打着招呼。
“终于回来了啊郑大美女,我还以为你要在国外待到头发都白呢!能赶在那之前看一眼你没有皱纹的脸我真是太荣幸了啊!〃几个相熟的同学开始打趣,郑微年也不和他们生疏,一一回敬,气氛一下子热起来。
大家自然也不会放过站在一旁的程嘉玺:”这么多年你都没在同学会上露过脸,今天怎么来了啊?这个点医院应该忙得很吧,程大医生?“
”很久没见了,今天也没什么大手术,就请了假。“程嘉玺回答道,语气里没什么起伏。
”哦。。。是很久不见,但恐怕不是为了我们才请的假吧?“揶揄的声音四起,开始有人偷瞄静立着的郑微年。
郑微年还是么没说话,她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笑容,感觉到程嘉玺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说话的人也许对这沉默感到些许尴尬,赶快岔开话,催着大家赶紧去定好的ktv包厢。于是大家纷纷向不远的ktv走去。
徐颂走在郑微年身边,时不时偷瞄着她。“你再看我我的脸就要被钻出洞来了,想说什么你就说吧。”郑微年在某次偷瞄后终于开口。
徐颂叹口气移开目光,还是没说话。
“班长非要我来,在电话里求了我很久,我挺不好意思的,也就过来了。”郑微年还是决定主动帮徐颂答疑解惑。
”你这次回来还走吗?在这儿待多久?“徐颂想想还是绕开去。
”要做一个项目,完成了就回去。“
徐颂注意到她用了”回去“这个词,一时忍不住,说:”微年,这么多年都不回来,你难道不想这里吗?为什么不待久一点呢?法国到底哪里好,你就这么着急离开家到那边去?“
郑微年低头走路半天不说话,半晌徐颂听见模糊不清的一声”谢谢你啊“,心知她是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了,深吸一口气转过脸来,有时候他真是不想再管这个倔头倔脑的女人了。
徐颂向前看去,程嘉玺走在左前方,旁边是滔滔不绝的彭可樊,他话不多,只是偶尔应上几句,脸上是平平淡淡的笑容。
ktv很快就到了,四十多个人鱼贯而入,豪华大包也显得有些拥挤,大家开始笑闹开了,唱歌的唱歌,聊天的聊天,有人去叫了啤酒来,于是各种游戏纷纷上场,输的人干一罐啤酒,叫好声连连。不多时,郑微年已有两罐啤酒下肚,气氛不减,有人撺掇着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几个男同学点燃了烟,包厢里的气味变得难受起来,郑微年空腹喝了两罐啤酒,这个时候在闻到烟味,胃里不由难受得紧,正好逃开这个游戏,她拾起放在沙发上的包,向徐颂使了个眼色,溜了出去。
从厕所里出来洗手时,她回想着那几个男同学吞云吐雾的样子,蓦地想起不知在哪儿看见过的话”他抽着烟,嘴里时不时吐出一朵腾云驾雾的屁“,不由觉得滑稽。这么多年不见,大家的的确确是变得大不相同,过去偷偷摸摸干的事儿如今正大光明地干,不知是否还有与当年一样的乐趣。她拿起放在洗手台上的手包走了出去,不期然在ktv门口看见静立着的程嘉玺。
程嘉玺听见脚步声转过来,定定地望着郑微年。”阿年。“郑微年听见他轻轻地叫她,就只有他这么叫她。
郑微年没有回答,只是回望着程嘉玺,笑得很镇定,等他说下去。她倒是想等等看,看他会说些什么。
”你回来了。“良久只等来这么一句话。
郑微年不由地笑了:”不然你今天看到的都是鬼魂吗?“
程嘉玺顿了顿,好像深吸了一口气:”让我送你回家吧。“
”什么家?“郑微年毫不客气地反问。
”阿年,别这样。。。。。。“他的语气里好像半含着哀求:”这么久不回来,让我送你吧。“
“酒后驾驶,你的车我可不敢坐。”郑微年撇开目光。
“我没有喝酒,随时可能被叫去医院,不能喝。”程嘉玺解释道。
“可以。”半晌,郑微年徐徐道,绕过程嘉玺径自上了他的卡宴,“**酒店。”
程嘉玺发动了车子驶上马路。
一路无言。
郑微年开始有点后悔把酒店定在那么远的地方,她感觉再开久一点,她就要溺死在这漫长的沉默中了,她不习惯这样安静,虽然这些年来她的性子收敛了不少,但她还是不习惯,不习惯和程嘉玺在一起时这么安静。很久以前的各种调笑玩闹,让一路的寂静无声无比煎熬。
途中程嘉玺接了一通电话,听完后轻轻皱着眉。由于车内太过安静,对方的说话声被郑微年一字不落地听进耳中,某个病人出了状况,要程嘉玺立刻赶过去。郑微年看程嘉玺依旧向前开着没有调头的意思,于是主动说:“我说程医生,你想要送我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是人命关天啊,我就在这下,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程嘉玺皱着眉头又往前开了一段,终于在路边停了下来。郑微年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被程嘉玺拉住了,程嘉玺说:“阿年,对不起。。。。。。”
郑微年笑着回头:“没事儿,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自己回去吗,走了啊。”
“不是。。。。。。”程嘉玺还想要说什么,被郑微年立刻打断:“行了行了,再磨蹭你那病人就要没命了,没想到这么多年程医生您还没能把人命放在心上啊,命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欠下的啊!”
程嘉玺眼中情绪波动得厉害,忍了半天只说:“再见。”
郑微年可没什么心情和他“再见”,只低低地应了一句”嗯“就赶紧跳下车。长吁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昂首挺胸,步子迈得毫不迟疑,高跟鞋敲击在路面上噔噔作响,有如定心丸让她走得愈发坚定。
深色卡宴停了一会儿,调转车头迅速消失在夜色中,郑微年确定了这一点后才缓缓转身,看着黑漆漆的天空下闪成一片的灯光,硬生生逼自己忽略掉心里的那一点点不忍心。
我不欠他的,郑微年这样想着,没有必要在时隔多年的今天为过去的那一点点美好而感到不忍心,欠下债的人是他,不必要求自己多么善良。
你变了,郑微年狠狠告诉自己,你已经变了。
不必留恋过去,那些时间已经过去了,也没有回来的必要。
第二章 单纯的恨或不恨是多么容易
郑微年回酒店后又过了一遍项目流程,等她洗漱完毕准备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她擦着半干的头发最后确认了一下第二天的会议时间,突然接到助手小范的电话,关于项目的临时有几个修改,小范要把改过的说明立马送过来。郑微年挂断电话就开始吹头发,边吹边等。
就快要圣诞节了,将工作和假期严格区分的法国人早就准备好了过节计划,但这个和中国公司合作的项目还刚刚处于起步价阶段,而中国公司哪里会在圣诞节停下工作的节奏,于是这个任务自然而然落在了公司里的两个中国人身上。郑微年没法拒绝,只好苦笑着接下,没想到是因为“不得不”才在六年后回到这片土地,为了一场公事公办。
透过吹风机轰轰的声音,她听见有人敲门,她关掉开关,用手指顺着还没完全干透的头发向门口走去,门开了,她以为是小范,没想到却是程嘉玺。郑微年一愣,笑容还挂在脸上,手还保持着梳理头发的姿势,看着门外风尘仆仆的程嘉玺僵在原地。
“你在等谁?”程嘉玺问。他身上还留有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显然是刚从医院赶来,距他离开已经过去了五六个小时,外科医生必须做好随时完成一次手术的准备。
“真辛苦啊。”郑微年没有回答他。
程嘉玺也不管她回没回答,径自说:”阿年,我只是想认真地对你道歉。“
”嗯。“郑微年模糊地应着,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微微地低着头。逆光而站,程嘉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也就无从揣测她对于这个道歉所持的态度。他本来也没有奢求过她的原谅,他知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