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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火焚
“我呸……”孜非虚弱地道。
外头,忽然起了刀剑相激之声。来人为数不少,且武功底子个个深厚。
“哼,果然出现了。你们血衣教的人还藏得真好。”欧意如淡淡瞥了孜非一眼,眼角余光见到几名血衣人笔直地站在角落处。
他们视线一交集,血衣人群起而上连番围攻他,欧意如执剑应战,几番对招下来,当他发现拼死抗敌的世蔷一个个有意无意将他的注意力往外头带时,已经太晚。
欧意如一个转身,发现厢房地上除了血迹之外,孜非人已经不见。
“皆如萧又想玩什么花样!”欧意如冷哼一声。
血衣人勾起嘴角,笑得邪魅诡异:“教主命属下等人带话给您,他老人家说:‘欧意,没多少时间了,能多温存、就多温存吧!’”
欧意如反手,将那人劈成了两半。
可那人的尸体倒在地上后,便散发出炙热的火光,眨眼之间,便什么都不剩。
尸体……就连世蔷的血迹全部消失……
欧意如不知道血衣教的人使用的是神马邪门武功……
只是这春波楼,原本叫达官贵人流连忘返的绫罗温柔乡,顿时成了血染英雄冢。
熙王府的白衣人遇上血衣教的红衣人,一血一白互不相容,就犹如以往两次相见必动干戈般,杀戮波及了整个春波楼。
不知是谁放的火,由大堂开始,火苗渐渐窜烧,漫过整片帘幔,从底下迅速往上蔓延。
火舌凶恶,吞噬了每一个雕梁画栋的角落,哀号申吟之声此起彼落,哭喊咆哮恍若人间炼狱。
而血腥之气弥漫,夹带焦肉气昧,冲鼻令人作呕,久久不得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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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佰春忽地从睡梦中惊醒,按着胸口,神色惨白。
她转头,见到刚沐浴完的欧意如由连通着浴场的小门走了出来,拧着湿发,望着她。
“怎么了?”欧意如问。
施佰春还不是太清醒,愣了好一会儿,有些迷糊地说:“下雪了……很痛……”
“哪里痛?”欧意如放下拭发的巾布,走到施佰春面前,坐在床沿。
“这里……”施佰春指着腰际。
欧意如揭开施佰春的里衣,发现原本该是平滑无痕的腰间,不知何时竟浮现了一圈淡淡红痕。
“下雪了……好痛……”施佰春喃喃念着。
“你是这伤是怎么来的?”欧意如低头问。
“不是我弄的……”
“是谁?”
“……大胡子……拿着刀的……”施佰春比划着。“……刽子手……这样砍下去……”
“小七!”欧意如见施佰春双眼迷蒙,犹似在梦中,立刻朝着她大喊了一声。
施佰春一惊,整个人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她眨巴眨巴眼望着欧意如,眼里的朦胧逐渐散去,换了清明回来。
“啊……”施佰春呆呆地发出叫声,
“你做恶梦了。”欧意如轻抚上施佰春的脸。
施佰春吁了一口气,又倒回软绵绵的席铺上,仿佛叹息般地道:“铁定是你说陪我睡,我才做恶梦的。我再重睡一回好了。”
欧意如拉开被子钻进被窝里,双手往施佰春腰间揽去,抱往她。
施佰春的手搭在欧意如手上,碰融到欧意如手腕处那个由银质的手链。
手环温温的,带着欧意如身上的热度。
落入温暖的怀托里,施佰春睡意再度上涌。她模模糊糊地想着:这是她以前最爱的一根手链。而这手链,却带在自己最喜欢的人身上。
想着想着,她在云倾的怀中,渐渐坠入香甜的梦乡。
一早,湘王府派了个太监,送来一盘黑黑烂烂还有活蛆蠕动着的东西。
施佰春看了差点没把方才用的膳食吐出来。
问了太监,得到了和施佰春料想一样的答案。那是从皇帝身上刮下来的烂肉。
“送这东西来干嘛?虽说我当初有承诺过能救皇帝,但你们家小气鬼可没答应,还让我差点没命出小气鬼的府。现下这承诺没用了,他欧意折梅还叫你来作什么?”施佰春双手环胸倚着药房门板,打趣地说着。
这小气鬼自然是指那七皇子湘王欧意折梅。
自从上次义勇救人,宝贵性命却险些葬送在那良心被狗啃了的家伙身上后,施佰春决定以后对欧意折梅也不用太客气。什么皇子,什么王爷,之内的敬呼都免了。
“七王爷托奴才带口信给施小大夫,人命关天,更何况万岁爷龙体攸关万民福祉,请施小大夫体谅他身为人子的心情。当时一时情急才会对施小大夫无礼,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施大夫海涵,待万岁爷康复之后,必定登府谢罪。”太监恭恭敬敬地说着。
施佰春本不想理会的,其实皇帝死不死都与她无关。但又想到皇帝如果驾鹤向西去,天下铁定会大乱好一阵子,再想到这皇帝怎么说也算得上他家那口子是爹,也是她六师姐的爹,在情在理都不能见死不救。
于是伸手一拿,把肉端进去药房里,详细用几味药粉试了试之后,她再探头对那太监道:“成了,回去告诉你们家那小气鬼,这毒我施大姐以前亲身试过,有经验来着呢,让他甭担心,过个两天再派人来拿解药成了。”
皇帝身上这毒,果真是当年大师兄种在她身上的一百零八种其中一种。难怪那时在树林里,自己对欧意折梅提起大师兄的著名毒药“要活活不成,要死死不了”时,他和小白的脸色会那么难看。原来,还真是瞎碰上了。
施佰春又把那些试毒的粉末挑起来,发觉这毒虽然看来好像有加了一点料,使毒发作起来比以往她尝过的更复杂些,但根本的用药还是不脱那些毒物,她只要再找几味草药便制得出解药来。
太监连连点头,对施佰春无礼的言语也无多大反应,领了话便速速退了下去。
施佰春跟着无聊地扇着火,顾着锅子里欧意如的解药。
那些蛤蟆王、银胆白蛇、赤练蝙蝠、滇南小毒虫什么的,为了怕欧意如发现,下药的时候早已被她剁得面目全非看不出原先的模样来。
心里想自己也好几天没上春波楼找师姐了,于是放着灶上火继续烧,她扔下药,戴上人皮面具,便又往外跑去。
欢欢喜喜地直奔春波楼,施佰春摸了摸怀里的药瓶。
☆、第九十二章:幸存者
她这回又弄了些更为珍贵的药给她师姐,里头不惜血本用足材料,一天一颗,有病去病无病强身,是养身良药呢,而且美容又养颜。然而,她越朝那熟悉的地方去,便越觉得不对劲。
大街上,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焦臭味,远远地便闻得到。当施佰春在春波楼门口停下来时,整个人无法置信地傻住了。
这里哪还有什么门口?
原本该挂着绛纱灯,有着姑娘招呼的春波楼,如今一眼望去,尽是断垣残壁破败不堪,京城人口中平地而起的万丈高楼、琼楼玉宇全没了,剩下的只是残破瓦砾,被烈火烧出来的龟裂黑色。
京城里的官差不停地在破瓦中寻找着任何蛛丝马迹,一旁则摆着白布盖着的一些尸首。尸首旁有的有人跪着、哭着,有的则是无人看顾,焦黑尸肉被几只乌鸦啄着、相互争食。
施佰春颤颤地抓了个路过的仵作大叔开口问,对方回答:
“噢,三天前烧的。”
“还烧了两天两夜火才灭。”
“也不知什么原因,竟然连一个人都没逃出来。”
“造孽啊,死的人可多了。”
放开了那个大叔,施佰春一具一具地去翻那些盖着尸首的白布。遇见穿女装的尸体,就说声打搅了,碰见男装的尸体,先颤颤地喊声“师姐,是你吗?”再仔细探向前去。
施佰春在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手指脚趾尽数蜷曲的尸首前停了下来。
她认得尸体上已经烧成黑色的金腰带和玉扳指,那是她师姐的装束。
而这个人的骨架是女子的。
施佰春的身体突然无法控制地强烈颤抖起来,想喊她,却哽了好几声喊不出口。
这个黑黑的东西……是她是师姐……明明前几天还一起说话谈天的……怎么转了个眼竟成了这样……
她还记得师姐邀她一起喝酒,她说自己酒后容易乱性,怎么也不肯喝,还推说下次、下次,等出嫁的时候,绝对和师姐喝个痛快。
可这黑黑的东西……怎么是她师姐……
怎么能够是她师姐……
明明那时师姐还又哭又笑,喊着她的名字,叫她小七的。
那个和她阔别了十多年,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的……
怎么变成了这样……
整个人突然失去支撑直直往地上摔去,在未接触到地面时,后头忽然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攫住,把她搂进了怀里。
“受不了就别看了。”声音淡淡传来。
“怎么会这样……你早知道了……却没告诉我?”施佰春大口大吸着气,困难地问着。
胸口又紧又热,令人几乎快要窒息,原本已经淡忘的儿时记忆,这时又明显浮现起来。她怕冷,师姐总是先帮她把被窝捂热乎才叫她上床,她睡觉不老实还经常对师姐拳打脚踢,可是师姐还是紧紧抱着她怕她着凉。
为了她,师姐受过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胸口这一抽一抽的疼,再说着,这个人……是她姐姐啊……比血缘还亲的姐……
她的姐啊……怎么就这么没了呢……
“因为你会受不了。”欧意如回答。
自三日前血衣教众放火烧了春波楼起,欧意如便派人寻找被掳走的孜非下落。
两日后,大火熄灭,没想到自己派出的人竟在瓦砾堆中寻得了他焦黑的尸体。
其间,官府与朝廷中人都无人知晓当朝六公主葬身春波楼之事,欧意如这才明白欧意冰竟真是完全脱离了皇族,隐姓埋名躲藏于此不理事非。
若不是自己曾得到一幅丹青画,施佰春又与她相认,孜非不欧意冰也不会让自己认出来吧!这该说幸,还是不幸?
“你应该告诉我的!”施佰春用力吼着,在欧意如的怀中奋力挣扎起来。
欧意如则是将施佰春抱得更紧。
两个人硬碰硬,挥起的拳头、振起的衣袖都挟风带劲呼呼作响。
欧意如虽早知道如此景象会让施佰春难受,但却没料到施佰春失控起来,会是这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模样。
欧意如没见过这样的施佰春。施佰春脸上的神情既悲伤、又愤恨。
欧意如知道施佰春为自己失去亲人而哀戚愤怒,为一个只相聚不到一个月而毫无血源便得如此,再倘若施佰春知道他与一切有关,那会如何……
废瓦堆中突然传来骚动,官差大声喊着:
“地窖里有个小姑娘还活着,快叫大夫来!”
施佰春挣扎的举动至此才慢慢缓了下来,安静在欧意如怀里。
有活口……需要大夫……
“我……”施佰春困难地咳了几声,努力让自己发出声音来:“……我是大夫……”
医者的天职,从浑浊中唤回了她清明的神智。
“小白……让我去看看好不?”施佰春对使劲抱着她,不愿松开的人道。
“你现下要做的应该是立刻跟我回去,别再想这里的任何事情。”
“你放开我。”施佰春要求。
欧意如没动作。
“小白,你放开我。”施佰春虽是软声软语地说着,但言语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随着施佰春的反抗力道越来越大,欧意如最终还是松开了她。
他如今不想和施佰春冲突,他知道自己和这个人硬碰硬起来,绝对不是谁输谁赢这么简单。
施佰春这人平时是心软,才会任人搓圆捏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