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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淡淡道:“她这个人,恐怕永远都不会理解别人的感情。我若不逼她,只怕他们再是深情一片,也永远都等不到她回应的那天,所以只得先下手为强。反正她要恨,也最多恨宁远一个人。我此番将她寻回,就离开此间,她必定开心,就不会再闹了。”
任元低低道:“我但求少帮主离她越远越好,省得伤心。”
女官瞪了他一眼,道:“这且不论,找回慕容大人确是当务之急。但她若蓄意要走,只怕要找到她并非易事。萧盟主若也没什么把握,又有恙在身,还是在此歇息。我自会吩咐各关卡留意,所幸时辰不长,应该能够将她寻回。”
萧宁远示意任元取来外裳,摇头道:“以她如今的身手,你们哪里能轻易寻得到她。任元,取金线母蛊来。”
任元答应一声,捧过来一个漆金木盒,打开来,却是一只白色的虫子,背部有一条夺目的金线贯通全身,煞是奇特。盒子一打开,它便几个翻腾,飞了出去。
女官奇道:“这是什么?”
萧宁远盯着那虫子飞去的方向,飞速将外衣披上,淡淡道:“我知道这人没个定性,常常会不见人影,所以在她身上下了千里追踪。无论她在哪里,这只金线母蛊都会找到她。夫人放心,宁远定会将其带回。只是此后,要拜托夫人照应我那两个兄弟了。”
何处西南待好风(十)
虽值深夜,但扬州乃六朝繁华之地,江面上画舫来来往往,热闹非凡。红男绿女穿梭其间,杨柳被灯火映成翡翠般的碧色,垂荡下来,惹人遐思。
一艘商船之上,一褐衣人腰粗膀圆,吆喝道:“要往东海的快上,我要起碇了。”
连喊了三遍,见再无人上岸,他便招呼伙计,预备去抽取那登舟的舷板。
恰在那时,但觉劲风拂面,他一个激灵,已见得舷板上俏生生站了一个紫衣女子。
灯火明媚,照在那人娟秀的五官上,下巴上有颗妩媚的美人痣,那双幽深的美丽眼睛,正好奇地往船舱中望去。
要搁上别人,船老大一准破口大骂,但对这样明媚的少女,委实发不出脾气来,他只能搔了搔头皮,斯斯艾艾道:“姑娘也想去东海?”
少女眼波流转,璀璨无比,笑道:“东海,不错!”身形一晃,便轻轻盈盈飘落在甲板上,身法曼妙,犹如蝴蝶穿花。
几个伙计都看呆了眼,还是船老大最先醒觉,一个个拍将过去,道:“兔崽子,看什么看?还不快将锚碇起了,快些开船。”
那少女微微一笑,正预备转身入舱,突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却见一条婀娜的身影,翩翩而来。足下连点水面,几个起落,已落在船上,却是一个做男装打扮的美丽少女,虽然凌波而来,那双锦靴上并无半点水迹,一双杏眼望那紫衣女子上下一转,笑道:“我只说我来得迟了,连杯喜酒都没讨到,连连赶来,竟然发现妹妹在这里。啧啧,这张脸蛋可要顺眼多了。你不在洞房花烛,却一身行装出现在这里,意欲何为?”顺手已抛了一锭金子给船老大。
紫衣女子自是易容而行的楚楚,闻言伸出手摸向脸上,嗔道:“你倒是个火眼金睛,却来得不是时候。早来一步,还能帮我逃出去,迟来一步,也不用知道我走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只需知道,我走了就是了。”再不理她,猫了腰就要向船舱中钻。
欧阳霏哪里肯放,一把提住她的肩膀,笑道:“萧盟主果然可怜,纵然布下天罗地网,奈何捉不住一颗不安分的心。怎么,你就没觉得他有好的地方么?”
楚楚啐道:“好什么?自以为是,专横跋扈。他是生生想把我调教成那千依百顺的素女呢。我是比不上她,我哪有人家那么温柔体贴,入得厨房,出得厅堂。说到底,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长卿说得对,我是妖孽呢,要我循规蹈矩,简直是要了我的命。他就算有再多的优点,有这一条,就什么都不是了。”
欧阳霏眼波向她身后不远处瞟去,笑道:“原来妹妹是这么想的。素女已经死了,你莫非还要吃死人的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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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呸道:“我吃什么醋,我根本就是在说实话。他样样都要占我的上风,叫人怎么受得了?我吃不消他,又被他害得不敢回家,只能一走了之了。”
欧阳霏笑道:“确实聪明的男人,适当的时候也要示点弱,一贯那么强硬,别人哪会知道你的辛苦。”突然指了远处,道:“好像有人追过来了。”
楚楚吓了一大跳,连连扭头去看,不提防欧阳霏突然一指点在她百汇穴上,随即出手如电,已封了她的几处要穴,扬手将她甩将出去,笑道:“妹妹,姐姐从来是不骗你的,确实是有人来了。若有得罪之处,都是为了你好。萧盟主,我的大恩,你可要记下了。”
一股兰香萦绕在鼻际,这温暖的怀抱似曾相识,果然是他追来了。
为何总是逃不出他的掌心?楚楚懊恼地瞪向他,却呆了一呆,但见那往昔俊美的面容上是病态的青白之色,胡须拉杂,憔悴不堪,看起来,竟然是真的病了。
肌肤相触之处,是惊人的滚烫。她还没明白过来,已见他欠身一礼,道:“欧阳姑娘的大恩,宁远记下了。”再不多话,抱起她几个飞落,便掠了开去。
听得底下隐隐有惊呼之声,而这个怀抱,也叫她惊心,看四周景色越来越荒芜,却是已然来到郊外。皓月当空,旷野上寂静无人,只听得远处偶然有鸟雀的鸣叫,夹杂着昆虫的低吟,更加叫她觉的心里直发毛。那凤眼流转过来,早就明白,叹息道:“不用担心,我只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跟你说两句话,说完我就走,不会再缠着你。”已觑得一方空地,纵落下来,将她轻轻放在干草堆上,手指轻点,便将她穴道解开。
他走到离她几步之外,自寻了块草地坐将下来,也不看她,望了满天的星斗,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他如许陌生,倒叫楚楚将逃跑的念头压了下去,就觉得局促不安起来,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合适。突听他低声道:“我总以为,天下没有我办不成的事。但人心,却不是可以强求来的。”
他望着星空,伸出手去,作了个摘星的姿势,笑道:“认输原来也不是难事。总有一些是你永难企及的,就像天上的星星,怎么可能握在手里?在你这里,我学会了一件事,就是放手。”
他摊开手来,看了她一眼,笑道:“就是这样,我放你走。你写休书给我,女帝那里,我自会去交待。你放心,萧宁远纵有千般的不是,至少有个优点,就是言出必行。”
为什么明明是梦寐以求的结果,听在耳里,竟没有半点欢喜的感觉。楚楚怔在那里,半晌道:“你要去哪里?”
他望着重重远山,面上有迷惘的神色,笑道:“天山,那是我师尊的埋骨之地,我也该好好去陪他一段时日了。”见那幽深的目光凝视过来,似乎含着几分忧虑,心里居然还是无端地一跳,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他忙别开头去,笑道:“你放心,我记着我肩上的责任,过些时日,自然还会回到丐帮。每个人都不是光为自己活着,到了现在,我更加没有退缩的道理。只是我走了以后,你可别欺负天行和涵真,他们都待你一片真心,离开你恐怕活不下去,你千万莫再折腾他们了,别再动不动就离开。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也会痛苦的。”
她默然了半晌,突然幽幽道:“我写了休书给你,会不会影响你今后娶妻生子?”
他失笑道:“宁远哪里还会娶妻生子…………………”见她明眸一黯,忙笑道:“我怕了你们女人了,一个小柔,面上够温柔大方,背地里如此狠毒。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没心没肺,简直无情无义,我都要怀疑你有没有心了。嘿嘿,怪不得老人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算我怕了,消受不了,还是离你们远点好。”
她瞧着自己,突然道:“你不要笑了,比哭还难看。”
他收敛了本来就强装的笑容,淡淡道:“不是为了减轻你的负疚感吗,虽然只怕在你身上是稀有之物。既然说定了,我们就快回去吧。碧桃宫已经天翻地覆,长安说不定也得到消息了。”
楚楚哦了一声,急急随他站起,突见他身形剧烈地一晃,已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她猛吃了一惊,连忙去扶他,只觉他炙热得吓人,手往他额上一探,吓了一大跳,惊呼:“烧成这样,你还敢跑出来?”忙摸向他脉络,但觉真气紊乱无比,差点哭出来,道:“你倒是用了什么邪术来强提真气?如今内力反噬,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早控制不住自己摇摇晃晃的身躯,只能任由她扶住,口中还要笑道:“我有什么办法?我不来,你恐怕这会儿要到东海去了。你倒逍遥了,可怜我那两个兄弟,只怕会被将军府中人生吞活剥了。忘了跟你说,我在你身上下了千里追踪,所以你在哪里,我都会知道。不过这次回去,我就把金线母蛊杀了,省得你担心。”再也支撑不住,吐出一口口血来。
楚楚手足无措,终于哭出声来,抱紧他道:“你什么都不要说了,这样出血下去,会没命的。我知道我错了,我们先回去好不好?什么事情,我们都慢慢来商量,好不好?”
他摇头道:“我才不要你可怜。男人顶天立地,怎么可以接受施舍?不过,眼下我不成了,你去叫天行来…………………”声音渐渐低落下去,那魁伟的身躯,终于倒伏在她的怀中。
楚楚满面泪痕,死死拉住他,不住晃动他的手臂,泣道:“你可不能昏死过去,否则你那白首盟,跟谁签呢?我以为我讨厌你,但你这样,我心里好痛。………………我怎么办? 对,菩提返魂丹!”
何处西南待好风(十一)
碧桃宫虽然是为她所修建,可惜她这个主人,却认不清这重重的院落。
楚楚将怀中人抱紧,立在琉璃瓦上,四下里张望,都是差不多的亭台楼阁。她面上不断坠落的泪水,早将那张人皮面具湿透,她也顾不得去取,但毕竟怕人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样子,一心去寻个偏僻之地,来为萧宁远疗伤。
他早昏迷过去,那么倔强的人,如今就像一个婴儿,蜷缩在她怀中,如果他有意识,决不会让自己流露出半分的脆弱吧。
他是否因为已将毕生的感情都给了自己,才会伤得如此之重?
为什么总是这样,她并不是存心,但偏偏一直在伤害别人?
夜空中,突然袭来一股淡淡的甜香,好像是蔷薇的香气。她身心俱疲,再也懒得思考,循着这花香,走到了一个院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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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架的蔷薇,在夜色里恣意开放,似乎要将这一刻的美丽,都尽情绽放给这天地。这个地方是她认得的,正是适才离开的烟霞阁。
此刻这里寂静无人,只有一盏宫灯孤零零挂在那里,大概所有的人,都去搜寻她了。那龙凤烛还未燃尽,锦帐上珠光闪闪,仿佛是一双双含笑的眼睛。她将怀中人轻轻放到缎面上,将他被冷汗浸透的衣裳,一件件解落开去。
两人虽然曾经亲密到没有一点隔阂,但她一则羞怯,二则因彼时练功,是隔着重重的云雾,所以倒从未看清过他的身体。中衣解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