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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靖一愣,“他找阿娘干什么?”
东西都搬得差不多,陶嫤便跟着他一起入府,“不知道。”
陶靖一阵沉默,没再多问。
两人走入后院,站在重龄院门口,陶靖忽然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一幅请帖:“这是京兆尹府前天送来的帖子,你打开看看。”
前天送的?陶嫤连忙拆开,便见上面字体娟秀,下面的署名是孙启嫣。
她仔细看了看内容,原来是孙启嫣邀请她这月初七去梨春园听戏。今儿个已经是初六了,正好就是明天。
幸亏她回来得及时,否则便要错过孙启嫣的邀请。
梨春园说是一家戏园子,其实也是一家茶肆,是孙启嫣的母亲刘氏娘家的家业。
陶嫤把帖子收好,问陶靖道:“哥哥明天有事吗,你明天送我过去吧?”
陶靖疑惑:“怎么了?”
他明天确实没什么事,但陶嫤一般很少要求他接送,是以一时间有些稀罕。
陶嫤翘起唇角,使出最拿手的撒娇,“你送还是不送嘛?”
陶靖招架不住,当即点头应下,“送,送送。”
她这才心满意足地笑弯了眼睛,这么做纯属是为了给孙启嫣和他制造机会。上回他们俩在京兆尹府遇见,便再没接触过,若是照这速度下去,不知道两个人何时才能修成正果。
上辈子他们俩便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在一起,这辈子陶嫤说什么都要撮合他们。
要说拆散他们的罪魁祸首,便是何玉照无疑。
陶嫤之所以恨她入骨,是因为她曾做了两件不能原谅的事。
*
将军来到陶府半年后,她因为嫉妒宜阳公主待陶嫤比她这个亲女儿更好,便下毒害死了将军。
再过一年,陶嫤行将及笄那个月。
她特意支开她俩的丫鬟,找来几个男人围截了她和孙启嫣的道路,意图对她行不轨之事。
孙启嫣为了救她,被那几个歹人迫害,遭受凌。辱。
那正是孙启嫣跟陶靖谈婚论嫁的时候,经过这件事,孙启嫣自觉配不上陶靖,便让父亲退了这门亲事。陶靖每日活在痛苦自责之中,退亲不久,便传出孙府大姑娘自缢身亡的消息。
阿娘死了,孙启嫣也死了,大哥心如死灰,当年便离开了陶府,从此不知归处。
所以陶嫤恨何玉照,不是没有原因的。
☆、第28章 偶遇
当晚陶临沅一直到深夜才回来,听丫鬟说他喝了酒,醉醺醺地倒在门口便不省人事了。
寒光正在给陶嫤擦拭头发,听罢不无唏嘘道:“姑娘不在的这几天,大爷几乎每天都去喝酒……”
陶嫤刚洗浴完毕,轻薄的散光绫外只罩了一件月白芙蓉纹褙子,浑身水雾朦胧,桃腮微微泛粉,像一块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白玉,雪肌光洁。让人见了恨不得上去捏一把,试试是否真能掐出水来。
她没有答话,往窗外看去一眼,“阿爹回院里了吗?”
前院通报的丫鬟点点头:“三姑娘放心,已经把大爷送回望月轩了。”
陶嫤敛眸,“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丫鬟应了个是,欠身退下。
她才走不久,外头骤然卷起一阵冷风,吹得窗户呜呜作响。白天还十分晴朗的天气,到了夜里就变得阴沉起来,看样子是要下雨。
陶嫤猜得不错,她才躺在床上没多久,窗外便哗哗下起雨来。雨水打在窗棂上,斜风卷起细雨,有不少刮进了屋里,原本被炭盆烘得暖融融的房间顿时阴冷不少。陶嫤缩进被子中,扬声唤了两声寒光。
今夜轮到寒光当值,她一直在外头守着,闻声立即赶了过来:“姑娘怎么了?”
她半张脸都躲在被子下,只露出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我冷,你帮你把窗户关上。”
寒光转头看了看,果见窗户半掩,正被外头冷风吹得不住摇动。“是婢子疏忽了!”她赶忙上去关严实,又到另一旁看了看火炉子,关切道:“姑娘还冷吗?”
陶嫤摇摇头,想起一件要紧事,“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寒光也说不清楚,想了想道:“看样子明早不一定会停,姑娘要不要跟孙姑娘说说,改日再去听戏?”
陶嫤抿了下唇,有点固执:“不要。”
她好不容易想给大哥和孙启嫣制造机会,怎么能被这一点小雨耽搁了?只要不是狂风暴雨,她就一定要去。
*
到了第二天清晨,淅淅沥沥的小雨果然还没停。
大抵是气候的缘故,这阵子经常下雨,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陶嫤站在廊庑下,伸出白腻的小手接了几滴水珠,转头气呼呼地责怪寒光:“都怪你昨晚乱说话,现在好了,雨真的没停。”
寒光一阵委屈,“还不是姑娘您问婢子……”
反正她就是不管,把郁闷都撒在了寒光身上,就连今儿个听戏也不带她一起。陶嫤只带了秋空和霜月两人,路上湿滑,她牵裙小心翼翼地往门口走去,老远便看到陶靖已经骑上马等着了。
陶嫤从秋空手里拿过双环牡丹油纸伞,快步走到陶靖跟前,踮起脚尖试图把伞递给他:“哥哥为何不撑伞,淋病了怎么办?”
“我没事。”陶靖身强体壮,这点小雨根本算不得什么。他反而怕陶嫤把自己淋湿了,俯身接过油伞替她撑着,抬头看向后面的丫鬟:“过来替三姑娘打伞。”
秋空三两步上前,“姑娘快随婢子到马车上去吧。”
无奈陶嫤怎么都不肯听,非要让陶靖撑伞才行。她就这么一个哥哥,当然不想让他有任何意外。
可陶靖不这么想,他是个男人,这点雨一边骑马一边打伞成什么样子?
最后实在拗不过陶嫤,索性跟她共乘一辆马车,往梨春园的方向去。
陶嫤总算露出笑意,得逞似地弯起唇角,“既然如此,哥哥不如跟我一块听戏吧?”
陶靖看她一眼,实在是拿她没办法,“这才是你的目的?”
“才不是呢。”她双眸弯弯,讨好地挽着他的胳膊,“我是真的关心你嘛。”
滑头。
*
陶靖勾了勾她的鼻子,笑道:“我一会儿还有别的事,不能跟你一块听戏了。”
陶嫤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问:“有什么事?”
陶靖没什么可瞒她的,是以实话实说:“去明秋湖,定陵候世子在山庄里设了宴,邀请我今天过去。”
定陵候世子何珏是何玉照的长兄,同陶靖交情甚笃,两人志趣相投,情同手足。
何珏跟何玉照不同,他是个直肠子,性格憨实,从不拐弯抹角,更不会处心积虑地陷害别人。陶嫤对他的印象不错,盖因上辈子他曾帮过陶靖许多回,在陶靖背井离乡后,他每个月都会帮忙往陶府传递书信。
陶嫤闻言,遗憾地哦一声:“那你今晚回家吗?”
陶靖道:“或许明日才能回府。”
不多时到了梨春园门口,陶嫤踩着黄木凳下马车,门口正好有孙府的人等着他们。那名小厮上前询问他们的身份,得知陶嫤就是孙府的三姑娘后,恭恭敬敬地弯腰引路,“二位请随小的来,我家姑娘已在二楼等候。”
梨春园一楼搭了个戏台子,台下围着坐了不少人,正在津津有味地听戏。
陶嫤对这些了解不深,听不出台上唱的什么,只顾跟着小厮从侧门往楼上走。楼上别有洞天,每个雅间以黄梨木雕花屏风隔断,一边是安宁的街道,另一边是楼下戏台。窗户镂空,透过绡纱传来徐徐凉风,吹散了角落里的熏香,袭来袅袅香气。
小厮停在一扇屏风前,朝里面道:“姑娘,陶三姑娘过来了。”
过了一会儿,折屏从里面被人推开,露出一张笑吟吟的娇靥。孙启嫣亲自给她开门,“叫叫,你总算来了。”
言讫一滞,看清陶嫤身后的人后,笑容一僵,两颊慢慢洇出一抹可疑的粉色,“这是……”
*
陶靖抱拳,恭谦疏离,“在下陶靖,多谢孙姑娘对小妹的邀请。”
孙启嫣怔怔的,少顷慌忙别过头去:“没什么。”
她面上装得淡定,可是袖筒下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揪紧了裙子。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更没想到他就是陶嫤的兄长。上回在小弟的满月宴上见过一面,她不好询问他的身份,本以为再无见面的机会,想不到……
陶嫤偷偷观察她的反应,禁不住抿唇一笑。她可真不会掩饰自己的心事。
陶靖只送到这里,接下来还要去明秋湖山庄,便叮嘱陶嫤道:“听过戏后就记得回家,别到处跑。”
说着又对霜月秋空道:“好好照顾三姑娘。”
这才转身下楼。
他从头到尾没有多看孙启嫣一眼,态度端的十分君子。
孙启嫣情不自禁望着他的背影,眼里露出几许遗憾。
唯有陶嫤知道其中内情,边推着她入屏风边故意抱怨道:“我大哥可真啰嗦,这也不准那也不准的。”
孙启嫣长睫一脸,支支吾吾地替陶靖解释:“你大哥是因为关心你才如此……”她猛地一停,恍悟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惴惴不安地偷看陶嫤一眼,见她没有察觉才继续道:“其实我也想要一位哥哥,可惜家中数我最大。”
陶嫤正好跟她相反,虽说在家里不是最小的,却是有最多哥哥的。陶府便不用说了,光是国公府便有七个表哥,说不定以后还会再多一个世子哥哥。
她打趣道:“这样好了,你跟我做结拜姐妹,以后我的哥哥就是你的,你看好不好?”
孙启嫣一愣,想了想坚定地摇头。
*
“为什么?”陶嫤明知故问。
孙启嫣一张俏脸被问得通红,任她说什么都不肯开口。
她若是跟陶嫤做了结拜姐妹,那陶靖不就成了她的兄长?虽知缘分渺茫,但她还是抱着点儿希望的。若真成了兄妹,那便是一点希望都没了。
最后孙启嫣耳朵根都红透了,倒了杯茶递到陶嫤手中:“快听戏吧,正说到游园惊梦呢。”
说着一指台上,让她快看。
陶嫤对这些委实没兴趣,强迫自己看了几眼,百无聊赖地收回目光:“这家茶肆是你阿娘的家业?”
孙启嫣面容恢复正常,颔首道:“不止是这一家,西街和东街各有两家茶楼,都是外公一手经营的。除此之外,还有几家客栈酒楼。”
两人相处一段时间后,孙启嫣在她面前已经不如原来那般拘谨,提起家中经商,更不像一开始时卑微了。
说是来听戏,其实陶嫤的心思根本不在戏曲上,想着法子地劝孙启嫣换地方。
孙启嫣面露为难:“可是你大哥方才还说……”
陶嫤连忙竖起一根指头,压低声音道:“只要你不说,他不会知道的。”
最后实在被她磨得没办法,孙启嫣唯有点头应下。
陶嫤雀跃一声,拽着她就往外走:“我知道一家的糕点做得很好,我带你过去尝一尝。”
霜月秋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连唤了好几声姑娘她都听不见。
*
陶府的马车就停在梨春园门口,陶嫤过去时,门口除了府里的车夫外,还有几个衣着锦贵的人物。
其中一个在人群中分外显眼,盖因他身高挺拔,十分伟岸。
陶嫤牵裙走上前去,疑惑地唤了一声:“魏王舅舅?”
那群人中她只认得江衡,然而他侧面对着她,眉峰低沉,面容严肃,跟平常平易近人的模样大不相同,是以陶嫤很不确定。
待他转过头来,确实是江衡无疑。
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