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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您的朋友米纳耶夫没有告诉您,我是一个警察?”
“没有,他只是把电话号码告诉我了。丽塔发生什么事了?”
“她被人勒死了。帕维尔,请相信我,您应该回来。您是第一个被怀疑对象。您刚被释放两周,您的姑娘就遇害了。所有的警察都会追查您的下落,他们肯定会找到您,然后把您押回莫斯科。您希望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吗?尽快回来,自己到警察局去,这样做至少不会节外生枝。”
“对,您说得对,”他的声音平静了许多,显然,听到噩耗后的第一反应已经结束了,“我会回去的,明天就回去。这样做要好些。娜斯佳……”
“还有什么事吗?”
“您在警察局工作?”
“确实是在那儿工作。”
“我回莫斯科时可以和您见次面吗?”
“当然。您有电话号码,给我打电话。”
“我指的是,在我去警察局前可以和您见次面吗?”
“可以,您什么时候到莫斯科?”
“明天,上午11点。”
“那就往我单位打电话吧。记下电话号码。我可以向您保证,在明天中午之前,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您。但要是您不来,我就只能按规矩办了。我希望您能明白这一点。”
“明白,我肯定去,请不要怀疑。明天见!”
她放下了电话。原来是这样。娜斯佳,你的麻烦还真不少,总是遇到烦心事。要是他不来怎么办?要是他利用她给他的这段时间,躲藏起来,或者干脆逃之夭夭该怎么办?她是不是看错人了,他只不过是一个刚刑满释放的、有着愚蠢念头的人?不,不可能。帕维尔有可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棍,但他绝不是个傻瓜。他不会那么蠢的。娜斯佳想起了帕维尔曾经说过的话:
“要是我什么时候欺骗了你,就让我挨雷劈。”
“要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
迷人的静夜消失了。娜斯佳开始变得急躁起来,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同帕维尔的谈话。她想弄清楚,一切做得是否妥当,该不会出什么错吧。她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想回忆起绍利亚克的音容笑貌,但浮现在眼前的总是一些孤零零的碎片——小眼睛、宽脑门、凸陷的脸颊、细长的鼻子,怎么也不能将它们拼凑成一张完整的面孔。
早晨起床的时候,她显得闷闷不乐、疲惫不堪,热腾腾的咖啡和冰凉的果汁都没有能使她兴奋起来。上班后,她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但心总也平静不下来,什么事也做不下去。“快到中午了,”她默默地对自己说,“帕维尔肯定不会回来了。我白信任他了。他欺骗了我,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我许诺过,必须遵守诺言。中午快点儿来吧,到那时,我就赶紧给负责玛加丽塔·杜格涅茨案子的人打电话,让他赶紧去抓帕维尔,也许还不晚,他还没有跑太远。”
但是,娜斯佳错了,在中午12点差一刻的时候,帕维尔打来了电话。
“我在机场。”他说,“我现在去哪里?”
“问题在于,我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据。”帕维尔说。
他们坐在机场候机厅二楼的咖啡馆里。娜斯佳看到帕维尔比从监狱里刚出来时显得还要疲惫,一副病态的样子。
“为什么没有?您已经说了,您是一周前离开莫斯科的。玛加丽塔那时还活着,很健康。根据专家鉴定,她是三天前遇害的。这一周您都在什么地方?”
“我可以提供证据,但我用的是假证件。我去了一些城市,有机票,也在旅馆登记过,但用的都不是真名。”
“那当然了,”娜斯佳笑道,“出狱时就费了那么大劲,您当然不会用真名生活下去。是米纳耶夫帮的忙?”
帕维尔点了点头。
“您应该理解,我不能提到米纳耶夫。说实话,我离开莫斯科的原因就是躲避那些找我的人。我在莫斯科呆了两周,在丽塔那里,但后来发觉再呆下去会有危险,于是,我就走了,我很难过……”
娜斯佳狐疑地看着他,但什么也没说。在她的印象中,帕维尔·绍利亚克不是那种会为一个女人伤心,伤心到忘掉自身安危的男人。但是,这又怎么能肯定呢……她还不是十分了解他。有时,外表冷漠的男人,其内心没准儿却充满着忘我的痴情。
“我们如何来证明你不在现场呢?”她问道,“若您不想提及米纳耶夫,那么,您只有一个办法:说证件是偷来的,照片是您自己贴上去的。或者说是从市场上买来的。昧着良心承认做过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
“您是从演员的角度,还是从警察的角度给我提这个建议?”
“我是从一个傻瓜的角度向您提这个建议,”娜斯佳一气之下,脱口而出,“我是一个大傻瓜,我还不清楚为什么要帮您摆脱这个困境。若这个姑娘是您杀的呢?而我现在却和您坐在这里喝着咖啡,谈天说地。”
“不要这样,”绍利亚克平静地说道,“您清楚得很,我没有杀她。”
“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要相信您?”
“您是知道的,您也信任我。”
“不要用您的这些祈求来迷惑我,”娜斯佳生气地嚷道,“也不要劝说我。我有我的职业道德。要不是因为我费那么大劲把您从萨马拉救出来,不想让您一个月后就又重新回到牢里,我才不会帮您呢。还是让我们来谈谈您离开莫斯科后的情况吧,最好是按每个小时来谈。您什么时候离开莫斯科的?需要精确。小时、分钟、航班……一切都要准确。”
帕维尔微闭着眼睛坐着,他竭力列举着一周来他的一举一动,而娜斯佳则把咖啡杯和面包片往旁边挪了挪,在记事本上记了起来。
“我住在别尔戈甸德市的‘青春’旅馆,头两天都是去郊外散步。星期一晚上生了场小病,所以,整个星期二我都躺在房间里。到了星期三,我感觉好些了,又去了郊外……”
“有人能证明您整个星期二都呆在了旅馆吗?”娜斯佳打断了他的话。
这很重要。玛加丽塔·杜格涅茨就是在星期二被杀的。
“楼层值班员和打扫房间的女服务员都可以证明。女服务员第一次进房间打扫卫生是在上午11点,看到我躺在床上,她道了一声歉,为了不打扰我,她说迟些时间再来打扫。约两小时后,她又来了。见我还躺在床上,她关心地问我需不需要医生。我说不用。她打开了吸尘器,我的头很疼,于是我就走到了走廊里,那里坐着值班员,她是一个迷人的女人。值班员给我倒了一杯茶水……”
“您认为他们会记住您吗?”
“我想会的。女服务员肯定会记住我的。晚上,我在走廊里又碰到了值班员,她还问我感觉好点了没有。”
“他们能从照片上认出您吗?”
“但愿能吧。”
“那好,”娜斯佳坚定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您坐在这儿,哪里也别去。我去打个电话。我要警告您,帕维尔,我的信任不是没有限度的。要是您欺骗了我的话……”
她止住了话头。娜斯佳非常想说诸如“我要把您抓进牢去”或者“我永远也不会宽恕您”之类的话,但又觉得不是很合适。
“会怎样?”帕维尔郑重其事地问道。
“没什么”,她严厉地答道,“但最好您没有骗我。”
“您全忘了。”他还是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忘记什么了?”
“记住我对您说过的话,我永远也不会欺骗您。”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用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然后倚到了椅子上。一时间,娜斯佳觉得他们还在返回莫斯科的途中,一切还是原样:他的做作,他的难以捉摸的带着面具的面孔,闭合的双眼,横亘在他们中间的不信任和疏远的高墙。
她振作了一下自己,走出咖啡馆去打电话。二十分钟后回来时,帕维尔仍是那个样子。
“您在莫斯科有地方住吗?”她一边坐下一边问道。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睛还是没有睁开。
“您要呆在自己的屋里,哪儿也别去。我谈妥了,没人会去追查您那些伪造的证件。现在您跟我去一个地方,照张像,然后您就可以回家了。我们今天就派人飞到别尔戈罗德去,把照片给服务员认一认。若他们认出了您,并且证明您对我讲的并无虚言,那算您走运。到那时,他们只会例行公事地向您提一些问题,您只要如实他说出那个姑娘的情况就行了,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打扰您了。”
“在这之后,我可以离开莫斯科吗?”
“难道真这么需要吗?”
“我暂时还不能留在莫斯科。”
“您怕什么?”娜斯佳挪揄道。
“我要珍惜您的劳动成果呀,”帕维尔用同样嘲弄的口吻反驳道,“您费了那么大的劲,穿越半个俄罗斯,倒了四次车,才把我带回来,该不是想让我在第一个月就被人干掉吧。”
他们走出机场候机厅,来到了纳希莫夫大街,负责玛加丽塔·杜格涅茨谋杀案的警察们正在那里等着呢。
格里戈里·瓦连京诺维奇·钦措夫此刻正感到痛心疾首,因为他失业了。他为马利科夫集团鞍前马后地跑,费了那么大的劲,可现在集团垮台了。但是,好猎人总是能找到美味的猎物的。话虽这么说,但新主子会像马利科夫那么有钱吗?前两天,有人向他推荐了一个大人物,那个大人物也在觊觎总统宝座。钦措夫现在就是去晋见这个大人物的。
坐在汽车里,钦措夫浮想联翩。他现在有什么能力,拿些什么东西到新主子那里去邀赏呢?可惜的是,找不到绍利亚克。他虽然答应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但究竟是什么时候呢?他真的还会回来吗?马利科夫当时没有挽留他,允许帕维尔去休息。此刻,钦措夫非常痛惜这个匆忙的决定。当时该给帕维尔再下达一个任务,用钱诱惑他,他就会留在莫斯科,哪儿也不去了。只要用约定的方法一联络,他就会立刻出现。但是,现在到哪里去找他呢?真是一群傻瓜,钦措夫懊丧地想着。
谢廖扎坐在银白色轿车的驾驶座上,他就是在萨马拉跟踪帕维尔的两个人之一。钦措夫不喜欢自己驾车,他喜欢在车开时坐在后座上打盹。这时,车子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格里戈里·瓦连京诺维奇·钦措夫不禁皱了皱眉头。
“发生什么事了?”他怒气冲冲地问道。
“就是她。”谢廖扎一边用手指着右边,一边嚷道。
“谁呀,你说的她是谁呀?”
“接绍利亚克的那个女人。”
“在哪儿?”钦措夫顿时精神起来。
“喏,就在那儿,穿无帽黑上衣的那个,现在进商店了。”
“把车往那里靠。”钦措夫命令道。
车子朝商店开了过去,在离商店不远处停了下来。车窗玻璃是上了色的,钦措夫可以肆无忌惮地张望着外面,而不必担心外面的人会看到他。他半转过身,这样能更清楚地监视商店的入口。帕维尔的亲戚!好极了。这样就可以顺藤摸瓜地找到帕维尔。
那个穿黑上衣的女人走出了商店,钦措夫打量了她一番。她不大像尼古拉和谢廖扎所描述的那样,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富婆。她没有坐车,也许车在修理,也许她住得不远,钦措夫拍了拍司机的肩膀。
“我去坐出租车,有一个重要约会,我不能误了,你盯着她。晚上回来向我报告。”
钦措夫下了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走在他前面的女人。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叫阿娜斯塔霞·帕夫洛芙娜·绍利亚克。一个非常奇怪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