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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各自坐下,不着边际的闲叙了几句,又喝了一回茶,宇文琳琅这才抿嘴朝宇文璟之笑道:“九哥可都准备妥当了?”
宇文璟之闻声,不觉瞪了她一眼:“你呀!有事无事的,总爱给九哥添麻烦!”
宇文琳琅笑得乖巧,神情中甚至透着几分谄媚之情:“谁让你是我九哥呢!”自打从风细细口中得知宇文璟之的打算后,她对宇文璟之的依赖与信任不自觉的比从前更甚。
笑着摇了摇头,宇文璟之道:“母妃那边,我已同她说了!母妃倒没说什么,只说让你好好调养,莫要再闹出事来!风府那边,我也差人去说了,他们自是没有异议的。”
璇贵妃自然是不会有所异议的,事实上,对于宇文琳琅的婚事,她虽不会贸然的表示反对,但这也绝不代表,对这桩婚事她就真的乐见其成。更不说宇文琳琅平白无故的在四公主府落水,吃了好大一个闷亏之余,更让这桩婚事变得板上钉钉,再无回圜余地。
璇贵妃这一生,大半辈子都耗在了宫中,其中多数的心思都放在了皇上的身上,对于今上的行事、脾性自是一清二楚。宇文琳琅出事后,开初的震惊惶恐过后,她很快选择了最佳的应对的方式。对外给足今上面子,但该表示不满的地方,她也绝不会就此隐忍下去。
而支持宇文琳琅搬出四公主府,也正是她表示不满的一种方式。说到底,宇文琳琅是在四公主府出的事,只凭这一点,宇文琼玉就脱不了干系。如果宇文琳琅就此留在四公主府养病,其实代表的就是璇贵妃的妥协,但事实上,对于此事,璇贵妃并不打算妥协。
一再的妥协,代表的就是软弱,久经世故的璇贵妃对此怎能不知。
满意的一笑,下一刻,宇文琳琅已歪头看向宇文珽之,甜甜问道:“三哥也与我们同去吗?”却是摆明了要拉宇文珽之下水。
这事的个中关窍,宇文珽之岂能不知,但宇文琳琅既这么问了,他又怎好拒绝,无奈的摇了摇头,他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既来了,又岂能不去!”
宇文琳琅嘻嘻笑道:“说起来,三哥与风府的人也的确更熟悉一些呢!”
忽然听了这一句话,风细细也忍不住侧眼看了过来。她既知道宇文琳琅这话明摆着便是暗指风柔儿,又岂能不心生好奇。
神色不动,却似有若无的瞥了一眼风细细,宇文珽之淡然道:“风家二子,虽说并无当年入松的十分才干,但入柏厚道纯挚,入槐聪明细致,也都是可造之才!”却是绝口不提风柔儿。
嘿嘿一笑,宇文琳琅调皮道:“三哥怎么竟忘了那风子扬?”她说话素来少有忌讳,即便是当着风细细的面,提到风子扬,言语中也仍无丝毫尊敬之意。
这一次,宇文珽之却并没有看风细细:“风子扬……性格太过果决,这种性情既是他的优点所在,如今却又成了他的缺点。这几年,我观他颇有些心灰意冷之心,想来隐退也快了!”
风细细在旁听得心中一动,没什么来由的便觉得宇文珽之这话像是对她说的一样。所谓的太过决断,说白了,也就是太过刚愎自用,其中暗指的,只怕便是当年瞿氏夫人一事。宇文珽之这话里头,隐隐透出的,只怕便是风子扬对当年之事,颇有悔恨之意。
只是可惜,这世上什么都有,唯独后悔药难寻。再悔、再恨,死去之人,也是不能复生。而父子之间因此而生的深深裂痕,要想真正消弭,又谈何容易。
风细细默默想着,心中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好半晌,也只能深深的叹了口气。L
☆、第四十章 回府
宇文琳琅本是玲珑之人,见风细细如此,自然也就知机的岔开了话题。这当儿,秦嬷嬷也过来禀说各色物事都已收拾妥当,宇文琳琅便起了身,朝风细细笑道:“细细可收拾好了吗?”
风细细一笑,道:“本也没带什么,哪还需要收拾!”
宇文琳琅当即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们这就走吧!”却是绝口不提向宇文琼玉辞行一事。
风细细如今已打定了主意要离开衍都,那些虚以委蛇之事,她自也乐得不去做。有意无意间,四人都未提起宇文琼玉。马车早在公主府外候着,宇文琳琅身边的众宫婢,正进进出出、不停的搬取着宇文琳琅的行礼。风细细在旁冷眼看着,心中早有定见,知道宇文琳琅这是摆明了要与宇文琼玉就此割席断交,所以才会就此将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搬走。
宇文琳琅在宇文琼玉的四公主府中,拥有属于她的一个小小院落,里头着实放了好些她的衣物、簪环,这会儿全搬了出来,看在风细细眼中,也真是颇多感喟。
也没看这些物事一眼,宇文琳琅径自拉了风细细上了前头那辆最为宽敞典雅的马车。坐定之后,却又抬手揭了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半晌,叹了口气。
顺势朝外看了一眼,风细细忽而问道:“你是打定了主意再也不来了吗?”本来她是无意插口此事的,但看宇文琳琅如此神情。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怏怏的一撇嘴,宇文琳琅道:“即便我想来,日后只怕也没机会了!”一说到远嫁之事,她便有些兴味索然,默坐片刻之后,才又慢吞吞的道:“母妃宫中颇种了些杨柳,我最记得有一年。她站在宫廊上。看外头杨花飞舞,莫名的就叹了口气,说女儿命就如这杨花一般。无根无凭,只是随风东西,到底也难自己掌握……”
骤闻此语,风细细也不免有些失神。半晌才笑笑道:“这话虽也有理,但细想之下。却仍偏颇了些!”事实上,正因难能驳回这话,她也只能四两拨千斤的轻巧绕开这一话题了。
好在宇文琳琅也并不是那种就肯认命之人,听了这话。居然点了点头,道:“当时我也很有些不平,觉得拿那杨花来比女子。实在太不合适,还为此跟母妃很争执了几句!”
风细细听得笑了起来:“贵妃娘娘没说什么吗?”
宇文琳琅莞尔道:“那倒没有。她只是笑了一下,说但愿如此!”
忍不住轻吁了一声,风细细道:“世上岂有不望儿女好的母亲!”这么说的时候,她却没来由的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以及瞿氏夫人。她们若然还在,一定也会真心企盼女儿平安康乐!
她这里胡思乱想,宇文琳琅却已若有所思的朝她看了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便在此时,外头鞭声三响,马车已缓缓行驶起来。风细细醒过神来,抬手揭开窗帘朝外看了一眼,感叹道:“衍都可真是热闹,可惜我一直没有机会出门来玩!”
闪了闪明眸,宇文琳琅笑道:“这个简单!等我病好了,便求九哥带我们出来走走!说起来,九哥没回来前,母妃也不许我胡乱在外走动的。好在九哥总能寻了机会,瞒着母后带我出来玩儿!只是我人在宫中,到底也还是不得自由!”
风细细正要回话,外头马车速度却忽然缓了一缓,下一刻,车窗上已响起几下轻敲。宇文琳琅闻声,忙抬手推开车窗。车窗外头,伸进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来,掌中托着两封油纸袋,随之传来的却是宇文璟之带笑的声音:“刚出炉的冯记糖炒栗子!快接着!”
欢快的应了一声,宇文琳琅笑嘻嘻的取过纸袋,叫道:“多谢九哥!”一面说着,已分了一封油纸袋给风细细。那边宇文璟之旋即缩回手去。
栗子是新炒的,滚烫中透出一股子的烟火气息,接过来时,既暖了手,也暖了心,一种于风细细而言早已显得有些陌生的酸涩感在这一刻陡然涌上心头,让她没来由的便觉眼中一阵干涩。好在宇文琳琅一心顾着栗子,也并没太在意她的异状。
兴致勃勃的打开油纸袋,她捏出一粒油光锃亮、入手滚烫的深棕色栗子,笑道:“细细快尝尝!衍都炒栗子的不在少数,唯独这冯老头做得最好!又甜又香,母妃尝了都直说好!”
风细细已压抑下这份没来由的情绪,笑着拢了拢手中的油纸袋,道:“这东西,滚烫滚烫的,拿来焐手倒合适得紧!”
说话间,宇文琳琅早忍着烫手,剥了一粒栗子,一面吹起一面放入口中,俏脸上随即现出一种心满意足的神色来。等到吃完了,她才接口道:“这东西最好是趁热吃,冷了可就没这么香了呢!”说着,却又不甚满意的摇晃了一下手中的油纸袋:“九哥今儿可真小气,就买了这么些来,都不够塞牙缝的!”
风细细听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同时打趣的瞥了一眼她那一口整齐光洁的贝齿,调侃道:“你这牙缝还真是不小,可吓着我了!”
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宇文琳琅想着,也不由的笑了:“快吃吧!别搁冷了!”
风细细也只是一时感慨,倒还真不至于就把这栗子拿来供起来,说笑几句后,也拈了一粒栗子,慢慢剥着。那栗子炒得正到火候,皮壳开裂,露出其中黄澄澄的栗肉,一掰即开,放入口中时,又甜蜜松糯,回味甘甜,的确不负宇文琳琅的赞誉。
一口气吃了三四粒,风细细偶一抬头,见宇文琳琅身侧正摊着一张甚是精美的锦帕,帕上已堆了一层栗子壳,显见这片刻的工夫,宇文琳琅竟已吃了七八粒栗子下去。颇感无奈的摇了摇头,风细细抬手拦住她:“琳琅!你也慢些吃!这东西实在得很,吃多了堵心。你如今病还没好,仔细积了食,晚间又不舒服!”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才忽然明白过来,敢情宇文璟之所以买的甚少,也已考虑到了这一层上。这个人,其实倒真是个细心之人呢!她暗暗想道。
宇文琳琅看似任性,其实却并不是个听不进人言的,风细细既这么说了,她手上动作便也慢了好些,口中却道:“等我好了,必要拉你出来,在冯记买上十斤栗子,到京里最著名的‘鹧鸪天’茶社,去喝上一下午的茶!”
风细细听得也是直笑。二人一路剥着栗子,一面信口说笑,不多片刻,便已到了靖安侯府门口。马车才刚停了下来,早有人快步的迎了上来,各个恭谨行礼。又道府中早已准备好了,公主病体未愈,请不必下车,直入便可。
宇文琳琅本也没打算下车,当下便在车中淡淡应了一声。那车夫闻声,当即吆喝一声,驾了车于侧门长驱直入侯府。直入中庭之后,马车方在一处较为空旷的所在停了下来。宇文琳琅与风细细二人下了马车,刘氏等人早已候着,见宇文琳琅下车,少不得上前见礼。因着风细细的缘故,宇文琳琅对刘氏实在算不得有好感,但她既有意暂住风府,自也不好失礼于风府的当家夫人,当下淡淡的同刘氏见了礼。
刘氏本是妥当之人,知宇文琳琅身体有恙,早命人备了暖轿在此。及至见宇文琳琅神情倦怠,更是不敢多说,见了礼后,便请宇文琳琅换乘暖轿,往内院而去。
宇文琳琅虽懒得与她多说,但不知她安排如何,哪肯就此上轿,只开口道:“我与细细相交甚厚,这次过来小住,也是细细力邀,这才前来!夫人不必为我操心,我与她同住即可!”
她这么说着,哪知刘氏早已想到了这一出,闻声便笑道:“公主放心!臣妾早已准备妥当。今日风大,公主又是病体,仍请上轿前去!”
听她这么一说,宇文琳琅这才应了一声,略略欠身,上了软轿。
见她上了轿,刘氏这才朝风细细微微颔首,算是招呼了。一面却又马不停蹄的跟在轿后,不敢有所怠慢。风细细已将离开,自是不会在这个当口与她起什么冲突,当下默默跟随在后。
只是她虽有意低调,旁人又怎会轻易放过她。这次随刘氏前来奉迎宇文琳琅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