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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笑都是无声的,却都是从心底里涌流出来,然后涌出眼底,涌上嘴角眉梢……这笑是真心实意地欢喜,是真真正正的愉悦!
一笑之后,之前的紧张仿佛都散了去,她们夫妻两人不约而同地舒缓下来,真正放下了心中的包袱,镇定平静地对待和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舀了一碗清鸡汤递到秦铮面前,邱晨微笑道:“吃饭!”
秦铮含笑点点头,接过汤喝了一大口,伸手拿了盘子里的鹅油卷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看着面前的男人,邱晨的心境竟然前所未有地平静和祥和。在这即将面临生死一线的时候,很难想象,她居然能够有这种感觉和体会。哪怕在几分钟之前的她自己也是完全想象不到的。
她原本已经淹没在那滚滚洪流之中,能够重生一次,已经是她平白赚来的。更何况,她这一生,还获得了前生早已经缘尽的亲情,还能够得到这样一个出色男人的爱,能够真心相映,两心相许……
“怎么,这会儿是不是就后悔了,舍不得了?”秦铮含笑的声音突然响起,惊醒了邱晨。
她的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一仰,随即止住,目光准确地对上秦铮的视线,嘴角延展,绽开一抹醇厚醉人的微笑,轻轻吐出三个字:“才不会!”
秦铮脸上的微笑倏地敛去,然后面露出微微夸张的惊讶道:“这样!”
两人目光仍旧胶着,邱晨脸上的笑容进一步加深扩大,几乎笑弯了眼睛,然后一字一顿,缓慢而清晰地道:“我——们——还——有——一——生!”
“不!”秦铮严肃地否定,然后道,“来生来世,生生世世——”
话音未落,两人目光交接,同时笑起来。
秦铮匆匆折回来亲自跟邱晨知会一声,不过是怕传话让邱晨没法安心,这种危急情形之下,他自然不能在家里停留太久。吃饱喝足,稍稍坐了一刻,就起身穿好衣袍,辞别邱晨匆匆而去。走之前,他只是在正堂停住脚步,往西屋里看了一眼,并没有去看三个可爱的孩儿。
送走秦铮,邱晨脸上的笑容淡去,眼神依旧清澈,神情依旧镇定,但之前面对秦铮时,眼中那浓浓的温柔和缱绻,却都消失不见了。有的只是经历世事沧桑之后的空明和透澈!
“傻瓜,还说什么来生来世,生生世世……她是经历了两世之人,真切地知道,哪怕是她这种存了前世记忆的人,再世为人,所面临的也已经没有了一丝熟悉,一片陌生。说什么来生来世,生生世世,不过是爱人之间美好的祈愿罢了!”
秦铮这一趟回来,可不仅仅是跟邱晨说一句话,温存一回那么简单。
虽然他说了放心,说了无碍,可他自己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若不然,他不会跟妻子约下来生……约下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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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大内皇帝寝宫之内,大皇子诚王杨璟馥和年纪尚幼的五皇子祉王杨璟齐在御前侍疾。
西南诸夷叛乱,诚王自请出征已经获得了皇帝允准。即将离开京城,诚王这会儿也格外殷切,一直亲自守候在皇帝床侧。只不过,端茶递水、喂水喂药、擦洗漱口、乃至方便诸事,都是由总管太监韩喜带着小内侍和宫女们伺候着。黄福海就在旁边侍立,也一直没有离开。诚王所谓的侍疾,不过是陪在皇帝病榻一侧指使人,使唤人罢了。
五皇子祉王杨璟齐年纪在兄弟几个中最小,不过十三四岁,身量未成,脸上也是一团稚气的,因为生母地位低微,平日里也都很安静。若非读书聪慧,几乎是过目不忘,让景顺帝颇为欣赏,加之其母也是柔顺胆小之人,母子俩活的小心翼翼的,反而让景顺帝额外生出些怜惜来,其他成年的兄弟也没谁跟这个小兄弟过意不去。这才让他得以顺利长大,还未成年就获得了封号。照眼下的样子,景顺帝去了,这位只要一直这样安安静静,无所求地只是读书诗画,也能够安安稳稳地做一世平安富贵王爷!
祉王来侍疾,却被诚王排斥在一旁上不得前,看着诚王几乎指使着韩喜和一干内侍宫女,垂着眼撇撇嘴。说是侍疾,却连水都不给父皇端,这算哪门子侍疾?
被他腹诽的诚王这会儿面上尽管不算太明显,心里却也焦躁的几欲发狂。早上他不过是例行请命,以显自己的长子风范,谁知道,景顺帝居然就真的应允了!
自从父皇下了旨意,命令他出京远征边关,他就明白了,这是变相地取消了自己的继位资格。
诚王自认几十年战战兢兢、尽心纯孝,努力做好一个长子一个皇子该做的事,而且,他的努力也在吃朝堂内外得到了大批臣子的拥护!谁承想,眼前这个病怏怏的人,当今皇上,他的父亲,不过是轻飘飘一句话,几个字,却让他数十年的努力付诸流水,甚至成了笑话!他,以及他身后以魏家为首的一系朝中官员的梦想瞬间破灭!
不能不说景顺帝心肠冷硬、铁腕无情!
这种冷硬的铁腕手段,本是一个君王不可或缺的能力,可景顺帝这会儿使出来,难免有些过迟之嫌。若是在他身体康健之时,哪怕是一个月前,他没有病倒之时使出来,他还能够从容控制局面,诚王也会有更多的顾忌,不敢轻易生出贰心。但,如今景顺帝缠绵病榻半月余,虽说看起来病情渐渐有了起色,有心人其实都知道,景顺帝的身体是真的临到了穷途末路、油尽灯枯之际,或许明天,或许下一个时辰,景顺帝一口气上不来就撒手殡天也不是不可能。
何况,景顺帝动诚王之前,诚王羽翼丰满,虽然跟徐皇后一系明争暗斗了多年,却没伤到根本。哪怕是之前诚王的手足齐王被贬,也只是让诚王表面上越发低调隐忍了,暗地里,却更加紧了种种筹谋和运作。可以说,这个时候,只要诚王不离开京城,哪怕景顺帝在临终前确立了其他人为太子,诚王也有一争之力。更何况,眼瞅着自己就要被父亲无情放逐,自己做了数十年的皇帝梦瞬间破灭……几乎无可避免地,诚王都会奋力一争!
这一争若成功,诚王就是君临天下的九五之尊。史书都是上位者的意思书写的,更何况,历史上,为了争夺皇位杀父弑兄之后登基的皇帝还少么?那些皇帝不照样留下赫赫盛名?文功武治,成就斐然的更是不乏其人!
如诚王杨璟馥这种生在皇家,长在皇宫,又是小小年纪就失去母亲庇护的皇子,能够成长起来,所经历的磨难惊险,早就磨灭了他们心中的软弱。不恨,不冷酷、不无情,他和弟弟根本活不下来!
就是他们兄弟互相搀扶着,好不容易长成了,一不小心,弟弟不还是被人算计了去?堂堂皇后嫡出之子,居然因为一些贱民被贬谪,除了封号不算,连皇家的身份也给去除了……竟然贬成了庶人!
从那时起,其实诚王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父皇属意的继承人不是他们兄弟。是以,他早已经想到了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父皇温厚宽仁一生,雷霆手段也就是使在贬谪三弟那一回。没想到,临了临了,居然又在他身上使出这么一手……这是往死里逼他啊!
逼得他无路可退,不得不反!
或许景顺帝自己也觉得对长子有所亏欠,自从答应了长子的出征请命,景顺帝就一反常态地,不时地叮嘱一句。对于一个父亲来说,这样的关切似乎很平常,甚至并不算多,但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这已经是非常罕见了。
“……你这次出京,到了西南也差不多入夏了,西南边陲山高林密,多瘴气多疫疠毒气,朕这里还存着两颗避毒丹,你去到就服上一颗,可包你你一年不被瘴疠疫毒之气和蛇虫毒物所害。”景顺帝絮絮地说着,一边抬眼示意黄福海,从他寝宫的御药房里把药丸子取来。
听着这一句句关切地叮咛,诚王却越发觉得委屈、恼怒、甚至羞辱。在他看来,这是景顺帝对不住他,对他的一点补偿!
只是,本该属于他中宫嫡出长子的皇位、天下,是两颗药丸子能够相抵的吗?
怒火填膺,汹汹燃烧在他的胸间,烧的他心里生生地疼……疼,到了极致,也成了一种疯狂!他迫切地想要用什么来浇灭这怒火,来洗刷着羞辱……
他这会儿虽然站在寝宫之中,站在皇帝的御榻之侧,但他却觉得芒刺在背,仿佛那些最低等的小宫女小太监们,看似低眉顺眼,战战兢兢,心里也一定在看他的笑话!并暗暗看不起他了!
自从父皇应允他出征之后,他就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嫡长皇子,不再是即将继位的太子……他在世人眼中,一下子成了可怜虫……就如角落里那个柔弱的老五一样,连宫里的稍稍有一点权势的太监都不将其放在眼中。
没看到老二和老三那两个狼子野心的东西,跟他连声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么?
哼,老四小小年纪就如此手段老辣,果然将二老拉拢了过去……老二外家虽然势弱,他身后却有靖北侯秦铮和梁国公一系。前些日子,刑部的尚书王祎还跟老四的舅舅徐琼结成了亲家,显见是也被收拢过去了……
诚王一边站在御榻一侧虚与敷衍,一边咬牙痛恨着,一边就开始暗暗盘算起来。
他心里最恨的老四福王杨璟芳送走老二杨璟庸终于转了回来。诚王再不愿听老皇帝任何唠叨,立刻地跪倒在御榻前跟景顺帝辞行!
“父皇且安心将养龙体,早日康健起来!儿子这一去,必将荡清沉疴,拔除根苗,重还父皇一个承平天下!”诚王这会儿不管心里怎样咬牙切齿,如火烧蚁噬,面子上该说的话,该讲的礼数还是做的一丝不苟,中规中矩。
几十年的习惯积累下来,这些对他来说早已如呼吸一般自然,不会露出半点儿破绽。只是,这样急匆匆一刻不等的辞行,还是泄露出他内心里一丝真正的想头!
景顺帝垂了眼,看着跪在御榻下边的长子,好半天,方才转回目光,轻轻地吐出一个两个字:“去吧!”
“……”得了允准,诚王心头一松的同时,莫名地又有刹那的酸涩……这一去,父子不知还有再见之时?哪怕是再见,只怕也已父非父,子非子!
默了一瞬,诚王无比郑重地叩头在地:“父皇,儿臣去了!”
这一次,景顺帝没有再迟疑,却连一个字都没说。甚至连看都没有再看诚王一眼,只用那枯瘦的手轻轻地挥了挥。
诚王也没有等待景顺帝的允准,他说完话就径自起身,同样没看病榻上的父亲,转身,昂首阔步,出寝宫,又一路出皇宫去了!
是,父皇,儿臣。那人首先是皇上,其次才是父亲;他也首先是臣,其次才是儿子!从此一别,再无君臣之义,也再无父子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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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送着侯爷离开,承影和含光自觉地回到夫人身边。
走到门口廊下的夫人身边,承影低声回报:“夫人,赵管事已经来了……”
邱晨望着曲折的回廊,今儿日光明亮温暖,院子角落穿廊下的阴影就显得格外深邃。小丫头和婆子们开始各司其职,守候、打扫、清理……来往穿梭。院落不小,人影往来,邱晨望着那穿廊下的阴影,心里却是无限怅惘。
询问过后,静候了片刻,不得夫人回应,承影小心地抬眼觑了邱晨一眼,小声地询问道:“夫人,要不,让赵管事回去?”
邱晨眨眨眼,收回心神。
转回目光瞥了一眼最信任的两个大丫头,邱晨神色也重新平静镇定下来。
微微摇摇头,邱晨转身进屋,一边吩咐道:“让赵九去前院偏厅里候着,我这就过去见他!”
承影和含光对视一眼,迅速地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