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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子也从大门口跑了过来,神情紧张戒备地盯着西厢房外候着的韩勇等人。
呼延寻却似乎没有意识到屋外情势的变化,只直直地盯着邱晨,盯着那个在他心目中记忆中,一贯温婉柔顺的女人,一贯对他言听计从从未驳斥过,甚至从未有过任何异议的女人,目光中狂怒和不敢置信相互交织,挣得眼睛都有些充血发红,如一头狂怒暴躁的野兽,直愣愣地往前缓缓地挪着步子,恶狠狠道:“你敢打我?”
邱晨仍旧微仰着头,腰背绷紧挺直,神色冷静,淡淡的却也冷冷的道:“是,我就是替海棠打你了!为了你这样的男人,海棠含辛茹苦地带着三个孩子,吃不饱穿不暖。听到你的死讯,更是一病不起……哼,你只知道自己不容易了,你只知道你的拼了性命博取前程了,你的妻儿弟弟吃不吃得饱,你连想都没想过吧!会不会饿死,你也没想过!会不会被人欺负陷害,你更是没想过!是,那时你有种种不得已,有种种的身不由己,可你有了前程之后呢?你任职安阳府之后呢?哼,居然还有脸骂人,你有什么资格骂人?”
说到这里,邱晨突然觉得一阵后悔,她完全不想再跟这个男人说一句话。
她后退一步,伸手挑起门帘,冷声对呼延寻道:“呼延大人,既然你我相谈不欢,那就请回吧!”
说完,邱晨率先走出西厢房,呼延寻暴怒地跟了上来,这一刻,他有一种冲动,他想上前把那女人,那个企图摆脱他控制的女人掐死!
一个柔顺温婉地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在她温和柔顺的时候,或许你都不会在意到她的存在,哪怕分开甚至都不会想到她……可当有一天,这个柔顺温婉的人突然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她不再温婉,不再柔顺,不再言听计从,不再毫无存在感……她独立,她生机勃勃,她活力四射……她不再站在你都身后默默无闻,她想要挣脱出你的影响,甚至想要完全跟你分道扬镳,而且,因为你之前的忽略,当你发现她已经不在你的身后时,却已经发现她已经走远,而且走的很好很稳……你或许就会突然发现,这个被你忽略了的人,远比你记忆中美丽、动人、引人注目……甚至是让人留恋……
呼延寻自己也不清楚,事情发展的太突然,太出乎他的意料……
他实在没想到,他不但没能达到此行的目的,反而发现自己完全无力挽回,完全无法控制……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挽回,也没想好怎么去挽回……于是,这种失望、懊恼、挫败感,无处发泄就变成了怒火,让他狂躁暴怒的几乎想要毁去身边的一切!
这狂怒,这暴躁,迷失了他的理智,他的反应,他的正常思维,他根本没有听到眼前那女人说了什么,更没听出邱晨话语中明显的异常!
他大步冲了出去,紧跟着邱晨出了西厢房。然后,他的狂躁暴怒就在他踏出房门的刹那,一下子僵住,然后瞬间分崩离析,灰飞烟灭的,不剩一丝……
“呼延百户……哈哈,如今该称呼佥事大人了,没想到边关一别,会在这里见到呼延大人!不过,呼延大人正值履新,尚能分暇过来叩拜御笔亲书,看来呼延大人已经完全理顺了……”秦礼施施然地拱着手,嘴上说的热闹,脸色却并与话语的内容并不相符,直盯着呼延寻的目光,冷的几乎能看出冰碴子来。
邱晨一出门看到慢慢从正房走过来的秦礼,一颗提着的心瞬间落了下来,安稳地回到了肚子里。秦礼出面,也就相当于秦铮表态了,有了他的维护,就不用怕呼延寻发疯了。
刚刚一时冲动打了呼延寻耳光之后,她还真是害怕此人发疯,不说做出什么事来,就是不管不顾地嚷嚷上一阵,把他的身份嚷嚷出去,也够她头疼的了。
“秦……秦将军!”呼延寻脸上的暴怒狂躁表情僵化住,生生扭成一张笑脸,让他的一张脸整个扭曲起来,显出几分没有任何气势狰狞,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呼延寻才总算找回自己的理智来,赶忙低了头,收敛了自己脸上诡异的表情,拱手对秦礼行礼道,“不知秦将军在此,卑职,卑职失礼……”
秦礼眼光一闪,上前几步,伸手拍在呼延寻的肩膀上,哈哈笑着道:“呼延大人这话,秦某可承受不起。呼延大人如今已是驻守一方的四品大员,怎能在某面前再称卑职……你不是不知道侯爷规矩严,你这是想让秦某受罚啊……”
秦礼一边大笑着一边说,情状似乎与呼延寻极其亲密,但话语中隐隐的机锋,却让躬身行礼一直没能直起身来的呼延寻听得冷汗淋漓。
他之所以能到如今这个地步,能够得到靖北侯秦铮的赏识,不可谓不关键。秦礼八人,稍稍了解情况的,都知道这八个人皆是靖北侯最心腹的护卫。看到秦礼出现之后,呼延寻停工了半天的理智和思维开始重新快速工作,看到秦礼,虽然不能肯定靖北侯就在此,可即使靖北侯不在,秦礼也是他得罪不起的。这种心腹之人在侯爷跟前说一句话,都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微微踏着肩膀,以卸去秦礼重重拍在肩头的力道,呼延寻顾不得肩头剧疼,只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合计着。
“呵呵,秦将军说笑了……”陪着笑,呼延寻躬身答着话,一边侧面打听道,“听闻侯爷伤势缠绵,卑职日夜担忧……看秦将军在此,想来如今侯爷的伤定是大好了!?”
秦礼哈哈一笑,终于挺直拍打,后退一步,淡淡笑道:“承呼延大人关切了!”
却没有说秦铮的伤势如何,跟个没有透露秦铮的行踪。呼延寻很是有些失望,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顺着秦礼笑着,正要再打探几句,却听秦礼很不客气地开了口。
“呼延大人如今不比往日,既是驻守一方,又正值履新,必定是事务繁忙的,秦某能见到大人,看大人一切皆好也就够了,可不敢再耽误大人的正事……看样子大人也正要离开,秦某厚着脸,就替林娘子送送呼延大人吧!呼延大人,请!”
呼延寻被他堵得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几乎噎了个仰倒,可也不敢说什么,只好点点头,同样笑语寒暄地跟着秦礼往门口走去。
来时,呼延寻的车子是从角门直接赶进了院子的。呼延寻下车后,马车已经被重新赶到了门外等候。
呼延寻此时被秦礼让着,也不好再提让车子进门相接,只好跟着秦礼走到大门口。还好,韩留很有眼色地跑出去,带了车子候在了门口,呼延寻在大门口与秦礼寒暄了两句,知道今日之行,不论是跟杨氏,还是其他都不可再为,虽然心里不甘,怒气隐隐,却也不敢再怎样,拱拱手,一脸笑容,客客气气地上了车。
护卫们赶紧上马跟随在车后,簇拥着很快绕过池塘,消失通往村外的路上。
秦礼站在大门口,一直目送着一行人不见了踪影,这才冷冷地哼了一声,拍拍手,似乎想要拍去手上沾染的污物似的,这才施施然一挑袍角,转身进了大门。
邱晨默默地看着秦礼让着呼延寻朝大门走去,默默地看着韩留带着一群护卫匆匆赶上去,抢出门去备车备马……
刚刚还气氛紧张的院子,一瞬间空落下来,青杏和玉凤脸色仍旧脸色苍白,一脸惊惧未退的站在她身后,顺子则愣怔怔地站在不远处,同样盯着已经空旷下来的大门,似乎不知该跟上去送行,还是怎么的……
这就结束了吧?
从此之后,她不用再担心这个男人会不会回来,会不会让她履行妻子的责任,会不会向她讨要孩子的抚养权……
原本该放松轻快的,可她只觉得疲惫、无力,有一种紧张太过,突然放松下来的脱力感和真空感!
之前,她一心想着怎样摆脱这个枷锁,这个隐隐存在的桎梏……可,真的实现了,她却突然有些茫然。生活突然没了目标,以后要做什么?要为什么努力?
她满心空茫,心情却复杂地转过目光,看过正屋西间的窗户,然后,轻轻地提了口气,挺直腰身,慢慢地往后院走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邱晨仿佛才渐渐缓过神来。
玉凤青杏知机地送上一壶热茶,邱晨喝了一杯,这才觉得浑身有了点儿热乎劲儿,刚刚那片刻的茫然也渐渐散了。
抬头揉揉眉间,邱晨又有些苦恼。这一回,跟呼延寻撇清,之前她还想着能好聚好散,反正那人对海棠孩子都没有感情,相对的来说,弃了这糟糠妻,依呼延寻如今的地位品级,再娶一家官宦小姐也很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对呼延寻是百利无一害的。只是,她却漏算了男人劣根性的底限,男人是恨不能左拥右抱,哪怕他弃了他死了,也想着女人能够只念着他一个的……
像她这样主动提起撇清,恰恰触及到了男人这种劣根性,让他有了一种被抛弃的错觉,受不了了……
唉,闹成这样,以后,别说他还顾念什么情分,以后不给下套儿使绊子都不错了。
揉着脑门儿烦恼了一回,门外传来一阵喧闹说笑声,邱晨听得人声中杨树勇杨树猛的爽朗笑声,这才记起,刚才的事儿还没嘱咐几个下人,不要乱说话,连忙从炕上跳起来,出了里屋。
后在外屋的玉凤青杏见夫人精精神神斗志昂扬地走出来,脸上都是一松,玉凤赶紧拿了斗篷给邱晨披了,青杏已经撩了帘子往外探望了一回,扭着头笑道:“听着像是两位舅爷回来了!”
邱晨也轻松欢喜起来,招呼着两个丫头道:“听着一定是买的什么好东西了,走,去看看!”
主仆三人出了屋门,一边沿着廊檐往前院走,邱晨一边仿似随意道:“刚刚那位大人拜访的事儿,就不用跟舅爷们说了,免得他们担心!”
青杏扭头看了看玉凤,两人齐齐地应了下来。
穿过二进院的月亮门,正要看到大兴家的一脸喜气地往里走,看到邱晨三人,连忙停住脚步曲膝行礼,然后笑道:“夫人,奴婢正要进去叫您,两位舅爷这回算是去着了,正好赶上王家庙子的几个老把式进山回来,打回了两只狍子,一只熊,两匹狼,还有十几只野兔野鸡……就这些,不用再买,都够咱们过年了。”
邱晨一听这么多猎物,也觉得欢喜。这个时代野兽远比人类的数量多,也没什么动物保护法,买上几只解馋补身体真是最好不过了。
会合了大兴家的,主仆四人一起进了东跨院,就在东跨院的厨房前,做完活儿的帮工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都在挤挤挨挨地指点说笑着。看到邱晨四人过来,人群很自动地让开一条路,供她们主仆四人通过。
走进人群,邱晨就看到原来野物仍旧堆在一辆板车上没有卸下来,杨树勇杨树猛兄弟俩带着大兴青江,居然还有秦义、秦礼和安辔,都围在架子车旁,对着车上堆得高高的,软塌塌脏乎乎的一堆毛物指指点点的。
那些猎物堆在一起,毛皮上挂着干涸的血迹,因为天冷,血色尚且鲜红……邱晨只瞥了一眼,就失了兴致,赶紧别开了头。
杨树勇第一个看到邱晨,笑着招呼道:“妹妹,今儿咱们算是去着了,正赶上几个老把式进山回来……”
看着大哥因为兴奋寒冷赤红的脸膛,邱晨也不好甩手就走,含笑听着杨树勇将去王家庙子的经历说了一遍,最后,杨树勇道:“……我们跟几个老把式说好了,进了腊月门儿,大约腊八前后,他们还能猎一匹野物回来,到时候,他们会直接跟咱们送过来。”
家里人多,还有礼尚往来的年礼要送,多收些野物也浪费不了,邱晨也就笑着应了,略略说了几句,转身离开了东跨院。
晚饭吃的就是收拾出来的狍子肉。这东西长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