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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无法,只好舍了备好的马车,要了一匹马,与秦铮同行。
正值清明时节,杨柳吐绿,百草萌发,正是草长莺飞,放眼望去,远处的山,近处的田野,无处不是鹅黄嫩绿,一片勃勃生机。
秦铮性子清冷,不喜言笑,那位黑脸汉子洪展鹏却是豪爽性子,廖文清又有些刻意地寻找这话题,不着声色地奉承着,自然很快就熟稔起来。几人并没有催促马匹,只是任马而驰,即使如此,也远比拉了货物的马车快了许多,从清水镇到达刘家岙不过两刻钟功夫,廖文清就和洪展鹏称兄道弟,言谈间竟颇有些相见恨晚之意了。
几人乘兴而来,却没想到,到了林家门口,却见林家新建的黑色大门紧闭着。三人收缰坐在马上静候,廖文清的小厮没药快步上前敲门,只不过没药的手刚刚碰到门环还未敲响,就听那跟在洪展鹏身后的小厮安辔高声叫道:“竟是那泼妇!”
这一声高呼,可以说秦铮、廖文清都不陌生,他们都不是第一次听到安辔这样的称呼了,倒是洪展鹏第一次听到安辔这个称呼,颇觉兴趣,也不禁随着其他几人扭头看去,就见缓坡下几株垂柳掩映中,一名身着青色衣裙的年轻妇人背着一个孩子,微微垂着头,正一步步缓慢而坚定地走向近前。
不知怎么的,那妇人并没有看过来,甚至连头都没抬,秦铮就从马上跳下来,下意识地抬了抬脚,却恰到好处地掩饰住自己的失态,仿佛他只是下马活动了一下腿脚,然后就将马缰丢给身后的侍从,手往背后一负,静静地立在那里,目光清冷地注视着那一家人拖大带小地一步步走近。
相形之下,廖文清就熟稔多了。他也几乎在秦铮下马的同时跃下马背,却毫不掩饰地笑着迎上前去。
“林娘子!”招呼一声,廖文清根本没有经过大脑,双手已经伸了过去,将邱晨背上的阿福接了过去。
邱晨这才抬起头,撩了一下鬓角垂下的一缕乱发,微微勾了唇角,道:“多谢少东家了!就要到家了,让孩子自己走吧!”
“不碍的,不碍的,这小小子个头不矮,可真不沉……呵呵,小家伙看来要多补一些,这么瘦怎么行啊!”廖文清一边笑着回应,一边还低头逗了逗仍旧神情肃穆的阿福。再转回头,又朝后边的林旭含笑略略点头致意。林旭抱着阿满,也同样点头回应,算是打过招呼了。
邱晨这会儿目光一转,看到秦铮几人已经明白了眼前的形势,于是也不多言,只微笑着走到门首,推开院门,招呼一群人进门。
大门、围墙簇簇新的,包括门首的地面都用青砖漫了地,也算得上整齐,但走进大门,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三间崭新的西厢还算像样,正屋和东厢低矮陈旧,简直有一种摇摇欲坠之感,称之为简陋都太勉强,简直是太寒酸。
邱晨告了罪,带着两个孩子进屋洗了手脸。娘几个在野地里哭了一场,眼睛都红肿着,涩涩的疼。用清水洗一把,感觉果然好了许多。让两个孩子去找俊文几个,邱晨这才走过去,招呼廖文清几人。
安辔的目光扫了一圈儿,嘴角就禁不住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嘲讽来。只不过,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他也不敢再冒冒失失地乱说什么,只能和几名侍卫小厮,跟着迎上来的俊文俊书,牵了马往后院去了。
前院寒酸不堪,进了后院,反而让安辔一阵诧异。这小厮虽然学得他家公子那般傲气些,但也学了一些他们家公子的眼光,自然也有些见识。若说前院一眼就能看透这家寒酸的话,后院虽然只是建了几个简单的棚舍,却偏偏给了他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特别是那孤零零地建在院子角落的小房子,他瞅了半天,居然都没看出是何用途!
就在安辔愣怔着,俊书俊言带了俊言俊章几个小子引了众人,将马匹牵到角落的马棚处栓了,又拿了新鲜的草料来,给几匹马喂上,伺候的周到体贴,这些人都是擅长骑马之人,自然也都是爱马之人,见这几个小子手脚麻利,照料周到,不由都生了几分好感。
那名当初替邱晨挑马的汉子,竟难得的带了丝笑出来,问道:“几个小兄弟,看样子对掌管马儿很熟啊?”
俊文是老大,自然责无旁贷地替兄弟们回话,他双手抱拳在胸,微微躬身道:“这位大哥眼力好,我们兄弟都是打小儿就跟着马儿打混了,不说知道多少,就是喜欢马儿!”
这么大的孩子得了夸奖,还能保持这般丝毫无伪的淳朴谦虚的还真是不多见,这个汉子不由更是多了一层好感,脸上的笑意竟也深了那么一点点。
俊言这会儿也从马厩那边回来,见大哥和对方说话,谈论的又是马儿,不由心痒难耐地插嘴道:“这位大哥,我看你们这些马儿可真是神骏的很呐,不过,我还是最喜欢我家的胭脂!”
七八岁的孩子,这么真挚的夸奖,最让人喜欢,当然,那一句看似多余的自夸,也并不显得无礼,反而有一种孩童的真纯质朴,让人忍俊不禁起来。
几个汉子,除了这个侍卫,就连安辔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俊言被几人笑的有些窘,挠着脑袋,骨碌着一双黑亮干净的大眼睛,在众人身上转过,露出一脸的莫名之色来。
他这种模样无疑更取悦了那群人,众人笑声更高。
俊章小小的身子一挺胸脯,挡在了俊言身前,气呼呼道:“我们家胭脂就是最好的,你们笑啥啊!到别人家里来,却取笑主人,真是……嗯,岂有此理!”
这句岂有此理,还是刚刚听林旭偶尔说起的,觉得很有力,就记在了心里,没想到,这会儿让他拿出来用上了。
相较于俊言的淳朴可爱,俊章的勇直反而更投这些军中汉子的脾胃。那侍卫脸上挂着笑,乐呵呵地朝着俊章伸出手来,似想要摸摸小孩子的头顶,没想到,俊章正在气头儿上呢,哪里会那么乖乖地等着对方的碰触,头一歪,抬手就要把对方伸过来的手打开。那个侍卫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人看清他怎么做到的,却恰恰好躲开了俊章打来的手臂,伸出去的手却动作丝毫未见停顿地落在了俊章的头顶,轻轻地拍了拍愣住的俊章,带着淡淡的笑意道:“小家伙的脾气不小哦!”
“哼,别碰我!”俊章这回不仅歪头,连腿也用上了,用力往旁边一跳,想要躲开那人的手掌,却不想,那只大手却仿佛在他的头顶生了根,俊章竟是接连蹦了几下,都没能躲开。
小家伙却丝毫没有气馁,更没有害怕,反把那股子执拗性子激了起来,眉毛倒竖,瞪圆着两眼,竟是不再躲避,反而拼尽全力,朝着那黑衣侍卫撞了过去。
“四弟!”
“俊章!”
“小三!”
几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俊章就觉得自己先是眼前一花,视野中已经失去了目标,却在几个喊声响起的同时,身体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固定住,本来拼尽全力的身体竟是毫不听自己的使唤般,双腿腾空往前翻了个跟头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双脚着地,俊章半天都没醒过神来。
俊文俊书照应着把马匹拴好,就去炒药棚子里安置了几张长凳,准备让众人歇息,没想不过片刻,俊章居然为了维护俊言和那几个人顶起了牛儿。哥俩儿回头恰看到俊章全力一撞扑空,小小的身子眼见就要扑倒在地。俊章几人所在之处可是铺了青砖的,这一扑之下,即使不受大伤,说不得也可能磕掉几颗牙齿,父亲叔叔将两个弟弟托付给他们照应,万一出了事,他们可怎么向家里长辈交待!
情急之下,这哥俩也没想这么全面,惊惧之下,高声大呼自然脱口而出,同时喊的是四弟。俊言喊的是小三,这小子虽然比俊章小一岁,但总不肯承认,也不爱叫三哥,而是叫小三。而比较正式的俊章,却是一个女声,却是送材料的车到了,邱晨引着马车到后院来卸石磨和诸般用具的。一转过屋角,却正好看到了那么惊险的一幕,登时也是惊呼出声。
在众人的惊呼中,俊章有惊无险地安稳落地,这几人的心也从嗓子眼儿,忽悠一下落了地。
俊言几乎在俊章落地同时,就冲上来,扶住了俊章,连声呼唤:“小三,小三你没事吧?”
邱晨也迅速地打量了一下俊章,确定孩子毫发无伤,也知道,刚刚是这个侍卫逗孩子玩儿呢。虽然这种亲近孩子的方式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但她还是能够分辨出,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
于是,轻轻地吁出一口气来,稳了稳神,邱晨这才缓缓走到俊章俊言身边,先把两个孩子以保护姿态搂进自己怀里,抬头这才认出,和俊章逗乐子的竟是替她选马的那个侍卫,那心中仅剩的一丝不虞也散了去。
虽然只是第二次接触,但邱晨却知道此人性子清冷,却很厚道,并不是那种无理取闹之人。于是嘴角就不由带了一丝笑,向着黑衣侍卫微笑着点点头示意道:“没想到是这位大哥,刚刚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多谢大哥维护了!”
黑衣侍卫本就不是善言之人,刚刚和人家孩子闹玩也不过是一时看着两个孩子顽皮逗趣,没想到反而被人称谢,难免有些窘迫,一张黝黑的脸上就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来,连连摆手道:“无妨,无妨!”
邱晨笑着拍拍怀里的两个小家伙,道:“你们俩小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了,你们可知道,这位叔叔可是身手了得,还有一手看马的好本事……咱们家的胭脂,当初还是这位叔叔帮着挑的呐!”
其他的也还罢了,听到胭脂是这个人挑的,俊言和缓过劲儿来的俊章都抬起了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眨巴着眼睛看着黑衣侍卫,片刻之后,两个小子竟是同时扑了过去,一人抱住了黑衣侍卫一只手臂,齐声嚷嚷道:“叔叔,胭脂真是你挑的?你教教我们辩马吧!”
俩小子倒是顺杆子爬的快,姑姑叫大哥,他们自然跟着叫叔叔。可没想到,这么一扑一搂,竟然千军万马中从未露过怯色的汉子,红了脸。
一番打闹,加上邱晨的执礼相待,这黑衣汉子面对两个臭小子的要求,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一个‘不’字来了,一贯清冷无情的脸上,竟破天荒地露出一丝苦笑,僵硬着脸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俊章俊言立刻欢跳着发出一阵欢呼,同时放开黑衣侍卫的手臂,规规矩矩地学着林旭的样子,朝着黑衣侍卫抱拳一揖及地,同声道:“多谢叔叔!”
“哈哈哈……”这回又是一阵爆笑传来,却是廖文清和洪展鹏跟在秦铮身后走过来,恰看到这一幕,大笑出声。
洪展鹏爆笑还不够,还伸手指点着那黑衣侍卫笑谑道:“没想到,秦义这小子也有这一天!”
原来,这黑衣侍卫名叫秦义。是秦铮身边的七侍卫之一,其他六位的名字分别是智、信、仁、勇、严、礼!此次南来,跟在秦铮身边的就是秦义和秦礼二人。
只不过,洪展鹏这肆意大笑,却没人应和,他也浑不在意。见廖文清笑过之后,已经和秦铮一起,跟着邱晨走进那新搭好的炒药棚子,指挥着几个人安装那沉重的磨盘,他的目光往那一伙热热闹闹挤在马棚边的人看了看,终还是给了那边闹哄哄的小年轻们一个鄙视的眼神,跟着秦铮走了过去。秦义相马有啥能耐,还不是他……他大哥一手调教出来的!
炒药棚南段已经盘了两口灶,占去了炒药棚大约四分之一的空间。邱晨指挥着众人,就将中号石磨安置在北端。
那安置石磨的师傅看了看邱晨指的位置,不由心生疑惑,开口提示道:“这位娘子,石磨四围可要留出磨道来,你让按的靠墙这么近,可没法子推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