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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子柏风是和燕老五一起去的,而听燕老五的话,似乎他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是不是说子柏风也已经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他最担心的就是子柏风不顾一切,鲁莽地来救他。
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家的儿子,果然和之前不同了。
结束了缠绵,子坚和燕吴氏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如释重负。
“可是五爷……”柱子还想说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燕老五瞪了他一眼,道:“这种跳梁小丑,秀才爷自己会处理,你们莫不是忘记了秀才爷离开之前,布置的任务了。我就知道,我若是不在,你们便会偷懒!”
燕老五是送走了子柏风等人之后,就立刻赶回来了。
他把小石头留在了燕村,千叮嘱万嘱咐,让他们一定要照看好小石头。而后他又让燕二道蒙城官道上守着,不要让村里的村民去蒙城,这才自己只身出发,横穿了山林,从燕村回到了下燕村。
即便是他老当益壮,这般劳心劳力也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但是他却不想就这样干等着。
以前他不知道所谓仙人的真面目,但是现在他知道了。
他只要一想起来自己曾经帮仙人带路,曾经是仙人的帮凶,脸上就火辣辣的痛,就像是被人反反正正打了十几个耳光一样。
他不甘心,也不愿意就此罢休,他绝对不想再一次向仙人低头。
仙人又怎么样?下燕村绝对不会就此被打败,更不会被打垮。
而从燕村回来之后,他更深切地感觉到了一点。
下燕村是与众不同的,下燕村有福星,有福气,有福缘,所以下燕村的村民,才能活的那么好。
所以,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事情,都不能耽搁了下燕村的发展。
秋收已经快要结束了,除了一些晚熟的作物还留在地里,其他的基本都收了上来。
这是一个好到让人难以置信的丰收年,家家户户的粮囤都几乎要满出来。但是村里去卖粮食的人却说,城里的粮食贵了足足四成,因为今年其他地方都大量减产,两相对比之下,燕老五更能够感受到下燕村的不同之处。
而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加的珍惜这得来不易的丰收,所以几日之前,他就主动来找子柏风,商议起子柏风曾经说过的建设水车、筒车的事情来。
丰收之后,地的肥力便被削弱了,山田本就薄弱,所以他们要在秋收之后和春播之前,来两次蓄水灌溉。
这些日子里,收完了地里庄稼的村民,就全家出动,在山上开挖沟渠,搭建木架,而子坚和二黑两个人也都早早准备好了木材,做了简单的轮架。
就像是当初建设水力磨坊一般,众人对筒车这种同样出自子柏风手笔的设计充满了期待,二黑把早就准备好的木料彼此搭建起来,组成一个巨大的轮子,然后在轮子上固定上粗粗的竹筒,七八个大汉下到水里去,就在水力磨坊上方不远处的地方,又把一个大轮子固定在了溪水里。
溪水转动,带动水轮,同时也让竹筒灌满了水,顺着巨大的轮子转到了上方,又自动倾倒出来,倒入了早就用竹子搭建好了的竹槽之中。
清澈的水流沿着竹槽欢快地奔流,村子里的小孩子们跟着那奔流的细流奔跑着,大声欢笑着,村民们一个个踮起了脚尖,张大嘴巴,看着那代表着生机的水流顺着竹筒流过了上百米的距离,流入了一处挖好的沟渠里,然后顺着沟渠流入了田地里,滋润着贫瘠的山田。
哗哗的水声虽然单调,却充满了异样的节奏感。
这是什么?
这就是希望!
难以言喻的幸福感紧紧摄住了他们的心。
从这天开始,再也不用辛辛苦苦地挑水灌溉了!
“都别发呆!快点干活!这才一个,还有四个呢!”燕老五大声呵斥众人。
除了这一个筒车之外,还有四个筒车。
最大的这个筒车,高有数丈,每一根木料都是取的山中的参天大树,否则不够长,也不够坚韧。筒车的辐条交错,本身极为沉重,若非溪水到了这里,水流变的极为湍急,否则绝对带不动。
而之后的这四个,依次缩小,最小的那个,便只有一人多高。
第二个筒车建在了竹槽中水流倾泻而下的地方,一部分水流推动这一部筒车,而一部分水流被筒车装入筒中,水流分了一半,再次拔高了两丈有余,灌入了另外一组竹槽里面,延伸到了百米之外的另外一处山田。
山田便是如此,地势高低不平,不能聚作一处,因为利用率不高,还算不上梯田,也不能由高处开始集中灌溉,所以就要用这种高空架桥的灌溉方式。
非间子站在子家的房顶之上,微张着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的一切。
那竹筒组成的水槽,就像是一条条蜿蜒的巨龙,又像是一把把出鞘的利剑,又好像是一条条畅通的经脉,那线条,那颜色,都如此的美妙。而水流带动的几个轮子,一边蓄水,一边吐水,半边有水,半边无水,就像是不停旋转的阴阳太极,生生不息,流转不停。
第七十五章:一剑月光午前亮
非间子只是觉得心中悸动,无法平静,所以才到了房顶之上,打算看看这些人在做什么。
他绝对没想到,自己竟然看到了如此的景象。
身在深山,清净出世,远离尘埃,静心悟道。悟出来的道心,竟然如此随随便便就被破了。
而此时此刻,看到的这凡俗之间,充满了功利、匠气和俗气的一切,竟然隐隐触动了他的道心。
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眼前的一切,和他以往所坚信的一切,都是相悖的。
凡俗之间,竟然还有此等玄妙?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们苦苦追寻的长生大道,超脱之道,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我们错了吗?
这一次怀疑,比之之前的道心被破还要严重,非间子只觉得自己的心中猛然一痛,痛侧心扉,痛入骨髓!
……
子柏风抬起头来,看向上方。
没路了。
确切说来,是没有小溪了。
那小溪到了这里,就已经纤细无比,即便是锦鲤再如何奋力,也已经无法前游。
子柏风抬起头,就看到前方极远处,一块大石之上,一眼清泉正汩汩流出,那纤细的水流,竟然能够支撑起这样一条小溪,都已经是奇迹。
子柏风躬下身去,解下了两只锦鲤身上的套索,轻声感谢了数句,然后轻轻拍了拍它们的背脊。
两只锦鲤摆了摆尾巴,一步三回头地游走了。
“走!”落千山已经解下了身上的两片木桨,语声坚决:“找路上山!”
“呜呜!”白狐轻轻一声鸣叫,甩了甩尾巴,当先向一侧跑去,子柏风和落千山对望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是一条小道!”两人跑过去一看,就看到一条纤细的道路延伸到了山顶之上,那道路已经许久没有人走过了,不仔细看恐怕还是看不出来。但是小道之上铺着细细的鹅卵石,显然曾经是修好的山中道路。
这就是鸟鼠观曾经直通山门的拜师入门之道,但已经荒废了三十二年。
三十二年之后,终于又有人来到了这里。
走上这条小道,一路向上攀爬,子柏风的袍袖和下摆都被荒草树枝刮破了,汗水湿透了他的背脊,但是他却咬着牙,一步不离地跟在落千山身后。
只是越走,他心中越觉得压得慌。
一种难言的钝痛在蔓延,直到他再也无法忍受,闷哼一声,捂住了胸口。
“我们歇歇?”落千山回过头来,看着子柏风。
子柏风摇摇头,抬头看向了山顶的方向:“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那东西在呼唤他,似乎因为他的到来而欢呼雀跃。
就像是当初他回到下燕村时青石所做的那样。
但是他却不像上次回到下燕村那样,感觉到由衷的喜悦。
他只能感觉到一种难言的心痛,痛侧心扉,痛入骨髓!
疼痛不但没有削减他的斗志,反而让他的胸中燃起了难言的戾气。
鸟鼠观曾经是占地很大的一片建筑,但是这片建筑中大部分都已经年久失修,破败不堪,只有临近山门的一片建筑,还有人居住。
整个鸟鼠观,鼎盛时有数百弟子,但此时此刻,也就只剩下了二十多人。
鸟鼠观的山门牌坊正对着一片悬崖,是为了迎接同道白鹤云车或者腾云驾雾而来。
不过若是凡人能够爬上陡峭险峻的鸟鼠山,鸟鼠观也同样欢迎,有一条小路从悬崖之下绕到了山门之前,这条羊肠小道被称为仙缘路,能够通过这条路来到鸟鼠观,便是一份仙缘。
子柏风和落千山终于登上这条仙缘路时,都已经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海拔如此高的地方,若是子柏风的身体不好,怕是已经晕厥过去了。
“来者何人?”一名守山弟子从牌坊后面走出来,喝问道。
看到那人,落千山的眼中杀机一闪,一步向前,就想要出手,子柏风却伸手拉住了他。
“学生子柏风,这是学生的仆从落千山,乃是为了求仙问缘而来。”子柏风上前一步,开口道,“敢问仙长道号。”
子柏风你妹!仆从你妹!
落千山那个恨啊,真想直接一刀先把子柏风劈死。
子柏风也打量着眼前的这个道士。
一名两鬓已经斑白的中年道士,面容清瘦,背上斜背着一把宝剑,青色的剑穗上结着一二十个珠子,晶莹剔透,晃人眼睛。
“贫道曲龙子。”曲龙子道,他也上下打量着子柏风,微微皱起眉头,又舒展开。
他自然也能够看出来,子柏风身上灵气几乎是喷射一般向外扩散着,他身边的万物都受到了他的滋润,但是这种过程,却是以损耗他的生命为代价的,这个少年活不过十八岁。
只是这样的人……
曲龙子微微一笑,道:“既然你们上得鸟鼠山,那就是有缘人。虽然观主已经下山去了,但是我的师叔非幻子还在山上,不如我带你们去见见师叔。”
这么顺利?落千山在后面有些讶异,难道鸟鼠观的人这么好客?
还是看穿了什么?
落千山悄悄握紧了腰间的钢刀。
非阳子、非幻子、非间子、曲龙子。
子柏风心中默默念叨着,从名字上来看,似乎是“是非曲直”这样的排名?
这么说来,非间子还是这位中年道士的师叔?
跟着曲龙子走进了牌坊,站在牌坊之前,曲龙子伸手向前一指,道:“前面就是我们鸟鼠观了。”
从这里看过去,几十栋建筑在云雾笼罩之中隐隐显现,影影瞳瞳,树枝不清。
“鸟鼠观竟然这般大?难道山上有那么多的仙人?”子柏风惊问道。
“那倒不是。”虽然问到了曲龙子不愿意面对的问题,但是曲龙子却也不愿意说假话,道:“现在山上,连同我在内,也不过是二十余人。”
“非幻子道长便是此时山上主事之人吗?”子柏风露出了患得患失的表情,“这……好吗?”
“出家人没有那许多规矩,非幻子师叔是现在留在山上辈分最高之人,所以由他主事。非幻子师叔为人和善,你不需要担心。”
曲龙子略略放满了脚步,靠近了子柏风的身边,那充盈的灵气,让他有一种难言的舒畅感。
如沐春风,这就是眼前这个少年给人的最大感觉。
只是,若是他运功修炼,就会发现,这些灵气,散则散矣,但是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够把它吸收进去。
这些灵气,便如同太阳,是普照万物的,却不是针对某人的。
牌坊之后,数十具云车停放在一处巨石旁,那些云车就只有形状和非间子乘坐的云车相同,却完全没有丝毫灵气留存。
再远一点的地方,是一颗巨大的古松,古松之上,大大小小的鸟巢如同蘑菇一般排列着,最小的也有三四个磨盘大小。
那是白鹤的巢穴。
子柏风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