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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持剑对峙墨龙,对阴姽婳侧首冷声道:“走开。”
阴姽婳趁此机会,翩然飞落下来,她快步走到凤祉的身边,倾身跪在地上:“殿下,你怎么样?”
凤祉清淡的目光看向她,那双幽深的眸中似乎敛着千年的风雪,他只瞥了阴姽婳一眼,又不紧不慢的收回视线,右手握住掉落在地上的妖剑,撑着身体将要站起来。
“殿下!”阴姽婳的脸上有泪,映衬着美艳苍白的容颜更加凄楚决然,她的手颤巍巍的抚上了凤祉的脸颊,带着哭腔哽咽道:“主人,让阴姽与你一起并肩作战吧……”
凤祉注视着阴姽婳,面无表情的神色间敛着深沉和幽静,他偏过头拄剑站了起来,唇角泛起似有似无的笑,语气依旧清淡冷冽:“不需要。”
他持剑走了两步,阴姽婳在地上跪着转过身体:“凤祉——”
她缓缓落下泪来,祈求盼望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主人,他的身姿挺拔而孤冷,带着王者应有的气势和高傲,在遍地狼藉的妖林中竟有种说不出的伟岸,凤祉细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不紧不慢的声音道:“没有阴姽剑,我照样可以杀了它。”
不远处的长离回首望着他们,有一瞬间的怔神,他后退了几步,手中的长离剑倏忽消失了踪影,身上的衣饰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他转身离开了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战场,走到阴姽婳身边时,稍微顿了片刻,侧目瞥了她一眼,又迈步朝着云皎走了过去。
此时的云皎正陷入自己的魔障之中,脑海中的记忆似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压制住,每当她想要冲破桎梏的时候,头脑就会剧烈的疼痛一分,那些似曾相识的画面越来越多,不断闪过她的眼前,却总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云初末走到距离她不远的地方,见到云皎的异色,他连忙快走几步,伸手握着云皎的肩膀:“云皎!”
云皎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目光怔怔的望着远方的墨龙,到底是哪里,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它是谁,它到底是谁?为什么她现在竟是如此的难过?
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理不清楚,头脑中一片混乱,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都在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活着,她的脸上落下泪来,蕴藏在身体里的力量不断冲击着封印,她只觉得痛,身上痛,脑子痛,连灵魂深处都在承受着毁灭般的强力撕扯。
云初末顿时慌了神,他握着云皎的肩膀晃了晃,厉声呼喊:“云皎,云皎!”
仿佛行走在冰冷的黑暗之渊,她的神思混乱眩晕,连脚步都是无力虚软,然而那声断喝却像是一道冷箭,瞬间刺破了长久以来桎梏着她的牢笼,无边的黑暗之中咔嚓裂出一道金光,缝隙向四周蔓延,顷刻崩塌了下来……
她看到了,在那长空之上的翱翔,一个女子,和那一条墨龙。
他们在云层之中穿梭,是那样的自由快乐,那个女子身着一袭墨色的衣裙,长长的衣摆上绣着赤红的花朵,随风翻舞飘荡,她的脸上洋溢着天真灿烂的笑容,清冷却很亲昵的语气问道:“大哥,你说我们能不能飞到天的尽头?”
天的尽头,天的尽头……什么时候,好像她也问过同样的话呢……
她记得那一片死寂的幽冥之渊,荒芜的石头周围永远流淌着寂寞的河,河水乌黑浓墨,不知是何处透露的一点微光,洒落在河水中泛起点点羸弱的白光。
那个女子倾身跪在石头上,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男子,单手负在后面,手指在她的额头上冰凉的一点,一朵墨漆的凤羽花悄然绽放在她的额间。
云皎望着那条墨龙,不知不觉泪湿了脸面,那是一种源自远古洪荒的寂寞和苍凉,她知道他在等她,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等她,只是等得时间太久了,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要等待的人是谁,甚至连他自己是谁都忘了……
他很害怕,不知道该归于何处,也不知道该去往何方,只能凭着心意去搏斗,去厮杀,只有在战斗的时候,他才是安全的,只有在杀戮的时候,他才能收获一点点的心安。
他还记得长空之上的翱游,太阳为翻滚的云层镀上了一层金边,有一个女子就追逐在他的身侧,嫣然明媚的轻笑着,亲昵依赖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欢愉畅快的感觉溢满了整个心间,这便是他寻求渴望着的温暖。
他不记得这个女子是谁,也不再记得她的面容,可是那种亲昵依赖的感觉总归没有错,茫茫天地间,肯定有那么一个人,曾经跟他并肩站立在一起,所以他要去找她,所有胆敢伤害他,阻拦他的都要被毁灭……
云皎踉跄着脚步向那纷飞的战场接近,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不要……不要啊……”
云初末从后面抱住了她,焦急的声音接近怒吼:“云皎,你醒一醒!”
“放开……放开……”突然涌出的记忆混乱了云皎所有的神思,以凡人之躯去承受来自远古的过往,本就没那么容易,倘若挺不过,她甚至都有可能陷入癫狂,云皎深信她就是画面里的那个女子,所以她要去找他,要去救他,嘴里喃喃的轻念着:“大哥……大哥……”
听到她的轻念,云初末的表情瞬间怔住,面容苍白而不可置信,他紧紧的勒住云皎的腰身,深沉悲痛的声音轻唤着:“云皎,你醒一醒,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
他的心里空落落的,茫然无措不知该做些什么好,一种即将失去的感觉压抑在他的心头,如何也解不开,如何也挥不去,有人正要从他的手中把云皎夺走,那些嬉笑怒骂的日子都将无法回头,明月居中,一百年的光阴,他们在一起不好么?为什么又要走?
云初末抬手敲在了云皎的脖颈,云皎顷刻昏睡在他的怀抱里,云初末抱着她蹲了下来,紧紧伸手将她揽在怀中,他的脸颊贴着云皎的脸上,喃喃的低吟:“睡吧,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远处的大战已经接近尾声,凤祉的身上遍布伤痕,冷蓝的战袍上染着血污,冰冷的眉目却依旧清俊,那条墨色的战龙不时发出凄厉的哀吼,唇齿间流淌着鲜血,溅落在地上染出一片血红。
半空中的凤祉缓缓闭目,他不紧不慢的举起了手中的妖剑,冷蓝的光辉急速凝聚在剑锋上,他发出一声低吼,奋力朝向墨龙挥了过去,紧接着,只听到一声巨响炸裂在宇内,双方的灵力碰撞,掀起的滔天气浪顿时向外扩散了千万倍,妖兽哀嚎,树木被连根拔起,甚至连昏暗的天空都染出殷红的模样。
墨龙的身躯被灵力斩成了几段,颓然坍塌在地上,喷涌而出的血红又掀起一阵腥热的风浪,凤祉被反噬的力道打飞出去,手中的长剑在半空中遗落,阴姽婳飞身跃起,将他接入怀中,两道身影翩然落了下来。
“凤祉凤祉……”阴姽婳伸手抚着他的脸颊,焦急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被他遗落的长剑,稳稳的落在了他们的身侧,凤祉淡淡侧目看了一下,只见那剑身上缓缓裂出细纹,紧接着发出几声脆响,这柄跟随世代妖王的长剑,裂成碎片掉落在灰土中。
凤祉转过头看向了阴姽婳,冰冷如雪的眼眸中敛着莫名的情绪,他缓缓的伸手抚在阴姽婳唇角上,替她擦去了唇角的血迹,容颜里泛出疲倦和释然的笑意,依旧是不咸不淡的声音:“别哭……”
他偏过头倒在了阴姽婳的怀中,伸出的手也永远落了下来,阴姽婳心中沉痛的一击,她抱着凤祉的尸体,埋首在他的颈间,艰涩的声音哽咽出来。
云初末打横抱着云皎,迈步来到了阴姽婳的身边,良久的静默无言。
许久许久之后,阴姽婳抬起头望向他,忽然静静的笑了,美艳苍白的容颜凄凉而寂然,她喃喃的开口,失魂落魄般:“长离,我已感到这颗心……不是我的了……”
她悲凉的呵了一声,凝目望向怀中的主人,不紧不慢的将他抱了起来,她转身向密林深处走去,脚步缓缓的顿住,侧首轻轻念道:“长离,你欠了我一次……”
她不再回头,迈步朝着妖林走去,云初末良久的驻足,垂首看向了怀中昏睡的云皎,恍惚冰冷的神情才终于缓和了一点,他喃喃的低吟着:“皎,我们回家吧。”
故人凌帝襄(三)
明月居中,云皎单手扶额转醒过来,她躺在床榻上,下意识的侧首去找寻云初末的身影。
此时的云初末正负手站在窗户边,驻足遥望外面的精致失神,一袭素白的衣袍像是倾泻的月光,优雅之中染着千堆雪的幽凉,云皎黯然的垂下眼帘,收回视线抿了抿唇,现在的云初末在想些什么呢?她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容,但也知道他现在的神情一定是落寞的。
她掀开锦被下床,放轻了脚步走到云初末身后,还未来得及说话,他却首先开口:“你醒了。”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在过去的那么多年,每当云初末说话时,他总是温柔沉静的注视着她,脸上眼里都含着笑意,然而这一次,他连看都没有看她,声音虽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却也带着些许客气和疏离,仿佛瞬间变作了陌生人,云皎的心里有些难受,低着头嗯了一声,怕他没有听到,又抬首提高了声音。
云初末缓缓正身,注视着云皎的目光有些审慎,沉俊的面容里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似是随口问:“你还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云皎在他的注视下,不由自主的移开视线,迟钝讷讷的点头,她深知发生了这样奇怪的事情,再继续装傻已经没有可能,与其说谎话令他更加怀疑,还不如大方的承认。
云初末的神情未变,如玉雕琢的脸上仿佛掩着千年的风雪,他迈着步子向云皎逼近,声音温凉如墨,犹如惑人心魄的幽灵:“你想到了什么?”
云皎没来由的心虚,避开他的视线,手足无措的退后,云初末却步步紧逼,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波澜:“你看到了什么?”
身后传来触感,云皎抵在了木桌上,被云初末威逼着进退不得,只能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这双眸子总是淡淡的,沉寂之中像是敛着温情和柔静,然而却又令人感到毫无悲悯的冷漠,云皎更是慌乱,下意识的试图躲闪:“没……没有……”
面对她的隐瞒和疏远,云初末蹙起了眉,眉宇间的神情隐约浮现出悲凉和哀伤,云皎的心绪大乱,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谎话,根本就骗不了他,正想办法解释时,云初末缓缓伸手将她拥进了怀里,他埋首在云皎的发间,轻柔之中又显得珍惜和爱重,沉静的低喃声在耳畔响起:“你说什么,我就会信什么……云皎,我们还像从前那样生活,你说好不好?”
云皎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震惊住,又在他的话语里怔住了神,良久才磕磕巴巴的回答:“好、好啊。”
只要还有明月居,管什么远古洪荒,长离未离?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又管什么魔兽妖龙,以及死去的姝妤?
过去的事情终究已成过去,他们还有好多未来可以一起走过,她不是银时月,不是霍斩言,更不是绯悠闲和泠涯,非要执着迷惘于过往,而搁置了现世的人生,跟在云初末身边这么多年,穿梭在幻境和现实之间,她看过许多故事,也见过许多的妖魔人鬼,最大的获益便在于此。
这时的她是这么想,可惜几天之后,云初末便对她食了言。
那时他们正在准备元宵佳节的灯笼,阴姽婳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云皎关于未来所有的设想。
明月居中,赤红的灵力急速的集聚,很快阴姽婳的身形就显现在庭院中,她就像是从画里走出的神女,容颜美